關於一個重要的人: 20

後來男孩出席了一個葬禮。

他看著往生者的家屬按下一個按鈕，將擺滿鮮花的靈柩送往火化。

「再見了！」站在一旁的老婆婆哭著對靈柩大喊。

這句微不足道的話敲響了男孩心裡懸著的大鐘。

不知道誰會替我按下這個按鈕呢？





他的心頭冒出一個答案。

不會是女孩。

他的胸口彷彿被甚麼東西重重撼了一下，那種痛使他感到喘不過氣來。

他與女孩之間所有回憶一下子湧上心頭───

卻清楚明白到自己永遠無法再與她相見。





縱使生活在同一個地方，他倆還是得好好活在各自的世界當中，不再有任何聯繫。

他極力抑壓著鼻子的酸楚，臉頰早已繃緊得不由自主地抽搐。

即使他倆將來在路上碰見對方，只會形同陌路，或是笑著告訴對方自己過得很好。

再見了。

男孩捂著自己的口失聲痛哭。





他身旁的人以為他不習慣出席這種場合。

男孩搖頭說：「我沒事。」

口裡說著沒事的他再也掌不住湧上眼眶的眼淚，哭得愈發厲害。

晚上男孩告訴女孩他出席了一個葬禮。

「那又怎樣？」

男孩嘆了口氣，說：「我很自私對吧？竟在念及沒有人送別自己的時候才想起你。」

「嗯，倒是挺符合你的性格。」

「我真的很後悔。」





「可惜太晚了。」女孩說：「知道嗎？當你告訴我，你丟了工作時我真的有種衝動想回到你身旁。可是那時候我跟現在的男朋友剛交往了一天，我不能像你那樣不負責任撒手丟下他不顧而去。」

「對不起。」男孩拭著淚說。

「現在講對不起經已沒有任何意義了。謝謝你以前待我這樣狠心，才讓我找到現在這個待我這樣好的男朋友。」

男孩哭得愈發厲害。

「不要再後悔了，這些事不值得後悔。」

「哈哈，像我這種愛面子的人總是非要到後悔得不能自已的地步才會找你。」

「這很像我所認識的你。」





「為甚麼我不懂珍惜以前跟你相處的日子呢？」

「相信我吧，你很快就會把我忘記得一乾二淨。」

「這是我們最後的一通電話嗎？」

「我們以後最好不要再有任何聯繫了。」她頓了一下：「倘若你日後想找人傾訴的話我樂意傾聽，可前提是要弄清楚我倆的關係是朋友。」

男孩業已泣不成聲。

「不要再哭了，你得堅強些。」

現在的女孩經已變得很堅強，只是起初悠然自若的男孩變得如此軟弱。

「你要快點振作起來，沒有了我當你的絆腳石，你應該可以了無牽掛的將那篇故事完成吧？」





「我寫不下去了。」

「這樣可不行，你要堅持下去。」

男孩簌簌的哭了許久。

「外面想必很冷對罷？」男孩問。

「對啊，可是要回家的話得先把電話掛斷。」

「好罷，假如可以的話我想一直不把電話掛斷。」男孩說：「可惜不能。」

「再見。」





「再見了。」

男孩不禁想起那個在葬禮上淌眼抹淚的老婆婆。

莫名的焦灼從他的心蔓延至整個胸口，令他有種灼痛難耐的感覺。

男孩翻找著女孩給他的袋子，找到一個精美的禮物盒，裡面放了他倆之間的合照、電影票尾、圖書館借書收據，還有那些男孩送她的東西。

淚流滿面的男孩翻開女孩送他的相冊，過往的片段如海水般湧上男孩心頭。

可是海水卻沒有使胸腔裡燒得正旺的火勢減弱。

躺在床上的男孩按著自己的胸口，他感到有一隻手正緊緊捏住他的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沉重地壓在他的肋骨籃上使他感到喘不過氣。

為甚麼？

不是對她沒有感覺的嗎？

為甚麼現在會痛得撕心裂肺？

男孩不停錘打著自己的胸口。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過往無數個晚上女孩也曾這樣哭罷。

過往無數個晚上女孩也曾這樣輾轉反側的痛哭罷。

男孩失聲恣笑著。

太晚了。

他摑了自己一記耳光。

臉頰上疼灼的感覺竟是那樣鮮明、那樣清晣。

任憑他怎樣叫喊怎樣找尋，女孩也不會再出現在他的世界裡面。

他將臉埋在枕頭，讓枕頭接過他淚水。

他不停地笑，枕頭也在不停地笑。

已經回不去了。

真真是個反應遲鈍的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