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幕  沒有紀律的聆訊


  「學生會非法組織粒競活動之餘,前會長方春華擄走合一書院學生會會長,脅迫她從事令人不齒的表演活動,引起眾多學生騷動不滿,更令表演舞台下塌,最終在校方收到消息下介入,強制終止非法粒競活動,並將被擄人士救出,回復校園秩序。報告完畢。」劉秘書以專業的匯報語氣說。
    
  劉秘書說完後便回到老校長身旁坐下。環視四周,是一個寬闊的會議室,有接近十人坐在裡面,分別坐在三張以U型排列的長桌後。坐在中央主席位的並非老校長,而是共和書院的校監,他的左右兩邊則是校董們。老校長、彭副校、陳主任及劉秘書只能位列左邊的長桌。
    
  「夏小姐...合一的會長安好嗎?」校監急著問。
    
  「對方的會長在安頓好後接受了檢查,幸好一切無恙。」劉秘書站起來回答後又再次坐下。




    
  「那就好,就好。」校監稍微安心後,便責難地說:「老校長,報告說前會長擄走了合一的會長,你說這樣胡鬧的事怎會發生的!」
    
  「校監,我也與您一樣感到很詫異,這根本不應該發生!陳主任,聽說學生會的粒競活動是未經申請的,你說說看。」老校長純熟地將責任轉給陳主任。
    
  「這...我曾收到高一自由班呂曉風同學的粒競場地申請,但一來他不是學生會成員,二來他也證明不到能控制會場秩序,所以申請從未獲批。」陳主任的說法間接承認了校長之言。
    
  「等一等,學生在文化周的活動本身從來無需『審批』,根本沒有非法活動這回事!」彭副校異議道。
    
  「但要用體育館肯定需要活動組的陳主任批准吧?」老校長跟進道。




    
  「沒有申請而使用場地是一項問題,有沒有審批活動權又是另一項問題。這裡是紀律聆訊委員會,如果連罪名也混淆不清,還聆訊些甚麼?」彭副校強烈反對這種前提不清的責任追究。
    
  「彭副,怎樣都好,這次學生會都明顯做錯了,你這樣幫他們也不是辦法啊。」老校長無奈地說。
    
  校長的回應明顯是不對題的,而且企圖製造彭副校偏幫學生的印象。
    
  「校長,我不是說學生沒錯,而是要恰如其分地找出他們錯在甚麼地方。是其是,非其非,不是我們教育者的責任嗎?再說,這場聆訊只有控方的說法,被告連辯護的機會也沒有,這只是單方面的罪名啊。」彭副有點激動地說。
    
  「這裡不是法庭,況且既有職員親眼所見,又有閉路電視為證據,我看不出還有傳召被告的需要。」校長也毫不退讓地回覆。




    
  「好了,老校長,彭副校。」校監制止了兩人的討論說:「我們不是來聽你們討論教育哲學的。作為這個紀律聆訊委員會的主席、共和書院的校監,我要的是維持學校的良好管治,對外維繫與不同持分者的關係,而告訴我你們會怎樣處理這件事就是你們的責任。」
    
  說穿了,校監要的是解決方案,一個可以讓他向合一書院交待的方案。這個方案是否公平、公正,就只是校長和他的下屬要煩惱的事。對於老校長來說,這是件易辦的事。
    
  「學生會先是未經批准從事非法活動,其中的方春華同學更在校內擄走前來交流的合一書院會長夏綠蒂同學...」校長順著校監的意思編造案情。
    
  「慢著,方同學是前會長,不是現屆學生會。而且夏同學從未表露自己的身分,合一書院更另有人自稱是會長,這情況下方同學根本不可能知道夏同學是合一書院的會長。」
  
  面對彭副校連連的質問,校監一槌定音說:「前會長與現屆學生會有指導責任,兩者脫不了關係。方同學知不知道對方是何人,也不會影響其擄人犯錯的事實。校長,請繼續。」
    
  校監說的不是全錯,但肯定是刻意遺漏了事件的脈絡,如果做事只需憑藉不變的大原則,而可以無視細節的差異,那做決策者也太方便了。
    
  「是。學生會未經批准進行粒競活動,引起混亂而導致舞台下塌,證據確鑿,按理學生會應承擔責任,會長萬千秋及其同夥應處予停學一個月的懲罰。另外,前會長方春華擄走合一學生會會長,有閉路電視為證,及後更令她在體育館的混亂中受驚,引致兩校產生極不必要的誤解,亦需嚴懲停學半年以儆效尤。校監、各位校董,未知是否同意?」校長動議相關的懲處。
    




  在場人士甚麼也沒問,紛紛舉手同意。只有彭副校仍不死心地爭取說:
    
  「校監、校董們!在我們要做這影響一批年輕人一生的決定前,請先聽我這老臣子一言。我有幸與創校者法蘭西神父共事多年,他令我最敬佩的不是帶領書院揚威國際,也不是在於能把校務處理得滴水不漏,而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對同事、對學生的鼓勵與...更重要的寬容。「享受你能承受的失敗」這句大家耳熟能詳的神父格言,我想大家好好想想,我們今天要將它抹去麼?」
    
  在場的校董在交頭接耳,看似不能忽視彭副校長的話,畢竟那確實是共和書院的傳統。然而,在校監的一番話後,亦無人再議。
    
  「彭副校長,書院的傳統我也清楚,學生有犯錯而被寬恕的資格,但可不能片面地解釋為縱容學生犯下無止境的錯誤!而今次,正正是他們不能承受的錯!」
    
  「怎能這樣說?學生到底犯了甚麼彌天大錯?舞台的倒塌說到底是因為校方職員強行拘捕學生會成員所致,比賽期間根本就毫無問題。至於擄走一說,完全是校長自行解讀,既未向方同學提訊,亦未請當事人的夏同學說清楚,憑甚麼說是擄走?」
    
  「彭副校,會議已從多角度充分討論有關情況,正如校長所說『證據確鑿』。你如想作情緒發洩,可在會後自行處理。如果你無視本主席的決定,我會考慮將你逐出會議,以恢復會議的運作。」
    
  校監運用主席的權力強行終結討論,明顯沒耐性再與副校爭論。然後又說:
    
  「再說,彭副校你還有聖誕舞會的事件尚未交待,還是先把份內事做好吧。」




    
  事已至此,就連彭副校也再想不出有甚麼可以說的了。作為書院的老臣子,就連守護創校精神也做不到,一陣強烈的無力感侵襲著他。
    
  「還有那個甚麼...脅迫夏同學從事令人不齒的表演活動,是指甚麼事?很嚴重的嗎?」校監忽然醒起問。
    
  劉秘書隨即在牆上播放當天的短片,並說:「就是這個。夏同學被脅迫穿上舞衣參與活動的表演,引起了在場同學的回響。」
    
  短片顯示著夏綠蒂在最後段跳出的精彩舞步,從觀眾的反應可見,她確實地俘虜了在場觀眾的心。
    
  目不轉睛地看著的校監回神過來說:「劉秘書,這是重要的證據。你稍後轉給我作進一步的研究,明白嗎?」
    
  「明白。」劉秘書當然明白。
    

  正當事情應就此作結時,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敢在書院內做這種事的人只有一個,正是堂堂正正步入會議室的第四十五屆學生會會長方春華!




    
  「請各位達官貴人稍安毋躁,是在為小女子的事在憂心吧?不要緊,我已為各位提供最適切的解決方案,無須擔心。」
    
  書院內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學生,現在嘴上仍然掛著堅定不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