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郡主以後,一路南行,回程路上一直相安無事。眾人一同經歷良多,相處日益融洽,每天嬉鬧打諢,不亦樂乎。就連韓森本身懷有敵意,不願合群,但常年當馬匪疲命奔波,哪有見過如此溫馨場面?時間一久,也漸漸被眾女活潑的氣氛所感染。
 
  一路遙遠,眾人途經好幾個府城,多日流連野外,望聞中原人聲,自然是喜不自勝。花解語卻擔心城裡耳目眾多,自己帶著一大班女流,若有心之人圖謀不軌,恐怕難以應付。當下沿著黃河南下,專走遠離人煙之路,雖則路程崎嶇難行,但總算有驚無險。
 
  然而畢竟眾女未歷遠踄,加上體虛力弱,如此趕路之下,也有不少人病倒。花解語見狀,只好到最近的都府落腳,從地圖一看,最近的城市竟是洛陽。
 
  花解語與趙玖豐對望一眼,見他點頭,便與眾人道:「趙兄弟在洛陽有一間大宅,我們可在那裡休息,整頓一下再趕路。」眾人早就不堪負荷,便是齊聲答應。
 
  趙玖豐心裡五味雜陳,一來自小在洛陽長大,幾歷波折後居然仍能回到故居,自然是激動萬分;只是想到一起生活的義父已經不在,又是一陣沉痛。
 




  趁著中午人多,眾人混在人堆分批進城,在街道轉折片晌,轉眼便到達趙玖豐的大宅。然而昔日的深宅大院,不見多月,早已破敗荒涼。推開塵封大門,只見盡院頹垣敗瓦,遍園枯枝蔓草,房中傢俱家當一掃而空,一片風捲殘雲景象。原來自從鄭賓灝戰死,趙玖豐失蹤,宅中的奴婢下人都紛紛離去,這段時間沒人看守,也不知多少市偷夜賊來過尋寶,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一座空院。
 
花解語記得當初大宅的富麗模樣,也不禁嘆了口氣,正要安慰趙玖豐,卻聽得趙玖豐哈哈一笑,向眾人道:「這便是小弟的陋室簡居,懇請不要介意。」花解語心下寬慰,明白他成長不少,已非當日的懵懂少年。洛青青連忙幫腔道:「咱們這麼多人,能有個地方歇著就好,總好於在外面餐風露宿。」眾女也點頭同意,不等趙玖豐說話,已開始自發打掃,清理大宅。
 
一番折騰後,大宅總算恢復一點生氣。花解語留守原地,吩咐女孩帶人買些柴米床蓆等日用品,卻故意讓趙玖豐帶同洛青青為病倒的幾人買藥。看著花解語笑瞇瞇的神情,趙玖豐甚是無奈,洛青青卻是暗地高興。
 
洛青青從未見過似洛陽這般繁華的京城,跟著趙玖豐穿梭在大街小巷,放眼盡是紅桃綠柳,畫閣朱樓,人流絡繹不絕,寶馬雕車馳逐,官兵浩蕩巡邏。信步其中,有見珠寶玉器,又有緞綢錦繡,看得目眩神迷。又經酒館茶坊、菜市肉攤,市井豪言叫囂,藝人雜耍歌舞,實是多姿多采,熱鬧非凡。
 
兩人甫進醫館,立時有人認出趙玖豐,聽得叫道:「這豈不是那個姓趙的小子?」說話毫不客氣。只見一個留著二撇鬍子的中年郎中走了過來,臉上盡是嘲諷之色,明顯不懷好意,又從頭到尾打量著洛青青,神情輕浮,只看得洛青青極不自在。
 




趙玖豐板著臉道:「素未謀面,請指教。」郎中哈哈大笑,道:「還要指教?你這喪家之犬,人人喊打。」
 
趙玖豐握實拳頭,忍著不發,道:「在下只是前來買驅寒邪之藥,倘貴店沒有,恕我失賠。」郎中立刻拿出藥散,趾高氣昂道:「如今我偏不賣你,你待如何?」還未等趙玖豐回應,又搶著道:「你那神醫老子恃著有點名望,欺壓整個洛陽的醫館,強要把咱們的藥散草藥低價買入,背地卻高價賣給老百姓,到底醫德何在?早前聽得他歸西,真算是報應,咱們可高興得不得了,豈料你又想幹回死老鬼的老本行,門都沒有!」
 
趙玖豐立時明白,雖則義父被喚作神醫,原來也做過不少齷齪之事。只是趙玖豐心態已變,況且人死燈滅,也不願追究往事。只見他緩緩拿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道:「我要四包藥散,你賣不賣?」
 
郎中嚇了一跳,登時兩眼發光,就算是十包藥散,也不過幾十文錢,這生意若然不做,實在過意不去,卻兀自嘴硬道:「臭小子,要是你老子有你一半良心,就不會這麼早死……」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金子收走。
 
趙玖豐接過藥散,指著牆上的梅花標誌,冷笑道:「你這醫館早就立入了落花派了罷?這幾包藥散寫到帳簿裡頭,會實說是一錠金子,還是四十文錢呢?」只見郎中臉色頓變,支吾道:「你……你胡說八道!我可不明白……」鬼祟地四周張望,生怕被落花派發現。
 




趙玖豐也不理會,轉頭便走。回程路上,洛青青見趙玖豐一話不說,臉色鐵青,顯然心事重重。縱然不知剛才郎中所言何事,亦知不是好事,便主動撟著趙玖豐的手臂,柔聲道:「你說說話,好嗎?」
 
趙玖豐身軀一震,才發覺冷落了洛青青,立時道:「抱歉,我在想以前的事,想得太入神了。」
 
洛青青見他沒有甩開自己的手,心中暗喜,又道:「你不必憋在心裡啊,雖說幫不上忙,但我很樂意聽的,我也不想你一個人生悶氣。」趙玖豐心裡感動,長吁口氣,道:「洛姑娘,你真好。」
 
洛青青臉上一紅,搖頭道:「不,我哪裡好呢,你為了咱們付出這麼多,才是真的好。」
 
趙玖豐苦笑道:「如果我說一直在騙你呢?」洛青青呆了一呆,想了良久,才道:「不會的,就算是騙我,也因為你有苦衷而已。」
 
趙玖豐意外的道:「你真的這樣想?」洛青青點點頭。
 
趙玖豐笑了一笑,道:「我的故事太複雜了,怕你聽不明白,但我很感激你相信我。只是當你回到峨眉山,不知道你會怎樣想。」洛青青滿臉疑惑,正要開口,卻被趙玖豐岔開話題,看著洛陽市集這麼多有趣的事物,很快就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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