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雨魂飛魄散,也顧不得方皓雲離去,牢牢的抱著甯瓏兒的身子,只見她臉色灰白,櫻嘴微張,咳出一大口紫血來。南宮雨嚇得整個人虛脫,全身顫抖,道:「瓏兒,莫要嚇我……」身子忽爾軟倒,跌坐在地。
 
  此時葉釗快步邁前接著了女孩,身手矯捷,完全不像一個七旬老人。女孩甫著地,隨即奔了過去,卻跑得太急,跌跪在甯瓏兒身前。只見她神情懊悔焦急,臉上脹紅,快要哭出來,道:「都怪我亂說話,害了姊姊……」
 
  南宮雨沒空責備女孩,不容多想,雙手一運,把真氣輸入甯瓏兒體內,只是南宮雨過於緊張,催鼓丹田過急,不出半晌,丹田竟是無法提氣,雙手乏力垂下。卻見甯瓏兒血色漸退,呼吸微弱,雙目放空,彷似已在彌留之際,南宮雨這下當真驚得六神無主,嘴唇發白,不知所措,只得抱著甯瓏兒,顫聲道:「瓏兒,別要睡,這一睡就醒不來了……」
 
  甯瓏兒雖是虛弱,卻仍有一絲神智,她躺在南宮雨懷裡,淺淺微笑,伸手撫著南宮雨臉龐,無力的道:「我從沒見過你緊張的樣子……這次還是為我著緊……就算我死了,也是心滿意足了。」
 
  南宮雨抓緊她的手道:「你說甚麼傻話,我從來都著緊你。」
 




  甯瓏兒嘆氣道:「我武功不好,人又笨,常常連累了你……」搖了搖頭,淒然道:「你怕熱,以前常常要嚷著要去崑崙山看雪……可是如今我要先走一步,不能陪你了。」
 
  南宮雨聽到她提及往事,憶起兒時打鬧,四方遊歷,各情各景,許多溫馨言語,酸楚一瞬湧上心頭,登時熱淚盈眶,道:「你不會走的,你永遠留在我身旁。」
 
  甯瓏兒笑道:「那人雖然被方皓雲擄走了……可是這回終於換我聰明一次……」纖手顫巍巍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道:「這是花解語給的『花魂香』,我趁方皓雲不注意,沾到那人身上……時間不多了,你們快趕上去罷,不要管我了。」
 
  南宮雨眼淚忍不住滴到甯瓏兒臉上,甯瓏兒見他落淚,卻是笑燦如花,道:「你哭了?」南宮雨點了點頭。
 
  甯瓏兒笑得眼如彎月,柔聲道:「如果我還能活過來……可以娶我嗎?」
 




  南宮雨吃力的點了點頭,甯瓏兒臉現微暈,道:「原來你也喜歡我,為甚麼不早說呢……」
 
南宮雨潸然淚下,道:「我不知道……我不敢說。」剛才鬥酒還是一副瀟灑優雅,面對愛別離苦,轉眼便哭得像個孩子。
 
甯瓏兒道:「真是傻瓜。」情深地凝視南宮雨臉容片晌,便安祥的合上了眼。
 
  一時間整條村子靜謐過來,沒人敢透一口氣,怪風驟起,捲起一地落葉,蕭索死寂。南宮雨只覺甯瓏兒的身子越來越冷,還不及反應,只一直低頭看著她發怔。
 
此時葉釗卻走了過來,低聲在南宮雨耳邊說了幾句話,南宮雨臉色一變,立時跪在葉釗面前。
 




話說方皓雲成功挾走趙玖豐,一口氣奔了幾十里路,從夜晚走到清晨,從山徑嶺路繞開雁門關,來到一處飯館。此時店鋪剛開,人客稀少,方皓雲選了一席坐下,喚酒叫菜,吃喝起來。
 
對於被擄,趙玖豐已是習以為常,只是方才急忙趕路,傷口隱隱裂痛,又想起那對救回自己的少夫少妻,思緒雜亂,面對酒菜,雖是饑渴,卻是毫無胃口。方皓雲道:「蘭花堂的朋友,該怎麼稱呼?」
 
趙玖豐勉力說話,道:「屬下趙玖豐,入派未久,幸得張堂主提拔,尚有厚職。」
 
方皓雲點了點頭,道:「你不吃?」倒了杯酒給趙玖豐。
 
趙玖豐恭敬的道:「屬下傷患未癒,不能喝酒,謝過刀聖。」說罷舉筷夾菜,胡亂塞進口裡充饑。
 
方皓雲正色道:「我所求之事甚艱,張堂主能確保能遊說掌門?」
 
趙玖豐想起在地洞胡謅,心裡躊躇,假作沉吟,道:「在下不敢擔保,但張堂主聲稱會盡力以赴。」靈機一觸,悄聲道:「容我多問,刀聖神通廣大,難道也有難處麼?」
 
方皓雲眼神閃過一絲烈芒,隨即平伏,淡然自若道:「我想做武林盟主而已。」他說起上來平淡,武林盟主卻乃至高無尚的身份,縱使少林武當這等名門大派,一見盟主,亦得要俯首稱臣。然而只有在江湖動盪不寧之時,各門各派才會聚集商討,舉將推賢,由那人帶領眾人渡過難劫。如今落花派惡行漸漸揭彰,正道群龍無首,似乎將是推選武林盟主的時候,方皓雲看準形勢時機,與落花派同流合污,以他的地位武功,只需蕭倚明一個點頭,暗地為他造勢,武林盟主便如探囊取物。




 
趙玖豐不知武林盟主有何權力,聽其名只覺厲害,陪笑道:「男兒就是要志向遠大,抱負不凡,但武林之中,捨除刀聖,還能有誰更有資格坐上這盟主之位?而且有張堂主出面,事情可說成了大半。」
 
方皓雲皺眉盯著他看,道:「何以如此肯定?」
 
趙玖豐在江湖打混多時,觀眉頭額角便知其意,一臉耿直的道:「蘭花堂近年多番立功,聲勢赫赫,儼如四堂之首,掌門亦對張堂主寵幸有加,張堂主說的話,掌門總得用心考慮。」
 
方皓雲道:「既然如此,四堂堂主已有一半落在張堂主手中,又何須拉攏方某?」
 
趙玖豐道:「這也是有備無患,多一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來得好。而且我堂上下均甚仰慕刀聖武功人品,張堂主更是早有意欲與刀聖結交,只惜堂務繁重,分身不暇。因此張堂主定會義不容辭,為刀聖說服掌門。」
 
儘管方皓雲老奸巨猾,趙玖豐卻是連皇帝也奈何不了的人,又聽他話語圓滑得體,並無不妥,便道:「承張堂主貴言。」突然想起善樂幫,遲疑道:「可是我如此一走,戴妖女豈不是溜去了,掌門責罰下來,張堂主怎說服得成我當盟主?」
 
趙玖豐心中輕蔑:「看你怕那掌門怕成這樣子,怎有骨氣當得上武林盟主?」又想既然都把事情推到張文君身上,索性道:「那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畢竟四堂合併比甚麼都來得緊要,刀聖大可一併與張堂主說明,盼掌門放寬推延。」
 




方皓雲才稍為放心,道:「黃龍府天寒地凍,待會須得到附近購糧添衣。」
 
事實趙玖豐只知花解語被擄去黃龍府,其餘一切都只靠一路聽聞的消息拼成,卻沒露出馬腳,不禁暗叫僥倖。只是現在才過一關,接下來便要想如何應對張文君,解救花解語,一個不慎便是人頭落地。趙玖豐隨著方皓雲結帳,走出店外,看著浮雲悠悠,想起幾個月前還待在洛陽老家優哉游哉,哪會想到捲入這等凶險的江湖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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