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一處偏僻暗角,但見前面便是死巷,沒有去路,趙玖豐疑惑不解之際,只見鄧令龍停下腳步,蹲在地上摸了一會,竟搬出一塊石板,眼下赫然一條短斜石梯,直通地室。鄧令龍解釋道:「我們為了躲避仇敵,使盡千方百計,這裡已是我們最後的藏身之所,若然被他發現,我們就只能等死罷了。」擺手道:「請進。」
 
  趙玖豐皺了皺眉,半信半疑,心道:「現在我還未摸清他們,豈能三言兩語就把我騙下去?」便道:「且慢,恕我疑心,我可不能跟你進去。」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鄧令龍明他意思,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趙玖豐不知其意圖,立時按著鞭柄,架好守式。只是過了良久,鄧令龍額上滲汗,手腕發顫,仍未拔刃,趙玖豐只道他方才運氣過劇,未及復元,無力出手,暗自寬心。倏地鄧令龍匕首一拔一晃,只見寒光閃過,竟把自己的左手尾指割了下來。鄧令龍隨即撕下一片衣布按著傷口,眼瞇眉鎖,神情極是痛苦。本來與捕快們一番追逐,已是真氣耗竭,如今加上斷指劇痛,內息在體裡雜紊無章,無力抵禦,更是痛不欲生。只聽得他聲音發抖的道:「為表誠意,在下割指以證。」
 
  此下趙玖豐也是大出意料,暗暗慚愧以己度人,再也無法推辭,只得步入地室。鄧令龍鬆了口氣,隨著後去,關上石板。趙玖豐只覺迎風一陣焗促潮濕之意湧來,戰戰競競的下了樓梯,只見這地室不大,糙石砌牆,四四方方,角落擺著燭臺,火光澄黃躍動,正前方另有一室,掛著一道竹簾,裡面靜悄無聲,彷若無人。
 
  鄧令龍走到前來,道:「讓我帶路。」說罷領前打開竹簾,走了進去。趙玖豐吸了口氣,索性豁出去,一打開簾,登時目瞪口呆,無法言語。原來裡頭漆黑一片,只有中央擺了一支蠟燭,卻隱隱約約能看到這狹小的房間中,竟坐了上百人眾,人人身體不住哆嗦,神色惶懼不已。看善樂幫眾慷慨就義,鄧令龍割指致誠,每個都是錚錚鐵漢,竟會對仇敵如此懼怕,趙玖豐倒是心裡納罕。
 




  中央後方一人緩步而出,那人髮綁雲髻,身穿尋常衣裙,淡眉細眼,身材與鄧令龍差不多矮小,一臉柔弱無辜,這一群壯漢之間,竟藏了一個女子。鄧令龍向她介紹道:「稟報幫主,這是在下於街上偶遇的少俠,武功比我高強,一番折騰,終於願意到來聽幫主遊說……」卻喊不出趙玖豐的名字,忙道:「剛才事出慌忙,還未問及少俠姓名。」
 
  趙玖豐道:「我姓趙。」心下驚訝,這群壯漢粗人的幫主,竟然是個嬌小且毫不顯眼的女子。
 
那女子道:「我們來歷不明,趙少俠心中戒備,也是人之常情。我姓戴,名靖男,正是善樂幫幫主。」她一臉楚楚可憐,說話卻大方得體,毫不拖泥帶水,趙玖豐倒是吃了一驚。
 
  趙玖豐道:「我時間不多,有話請說。」
 
  戴靖男道:「我們也是時日無多,長話短說,少俠可知道落花派?」
 




  趙玖豐心中大凜,本能反應的退後一步,戴靖男臉露詫異,隨即明白道:「少俠想必知道落花派,那我也不多解釋。」頓了一頓,繼道:「落花派是武林中極其隱秘的門派,少俠年紀輕輕卻聽過其名字,已算是見識廣博。然而當中秘密,卻不是人人可知。」
 
  趙玖豐暗暗好笑,心想:「大半個月前我還跟著落花派的堂主護法攻打皇城,那時候也沒見過你呢,我知道的秘密總比你多罷。」卻不戳破,道:「洗耳恭聽。」
 
  戴靖男道:「很早以前,落花派便懂得收買人心,將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幫派都收攬旗下,為他們效力,而善樂幫便是其中一個小幫派。」
 
  趙玖豐心道:「哦,我還以為這善樂幫是好人,原來都是一個樣子。」立時鄙視起來。
 
戴靖男又道:「只是我幫與其他幫派不同,我們人單力薄,卻不像他們為利賣義。當時落花派用盡方法威逼利誘,我們都無動於衷,然而上任幫主一時衝動,利慾薰心,只想擴展幫派勢力,不顧幫眾勸告,竟然私自拜訪落花派的特使,向她們俯首稱臣。知道消息後,幫眾都憤怒不已,然而夾在中間,無力反抗,只能替他們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趙玖豐忍不住道:「可是幫主總得依賴幫眾,要是你們當真寧死不從,落花派也奈你們不何,恐怕你們當時貪生怕死,才釀成如今局面。」
 
此時眾人立時情緒波動,一陣起哄,戴靖男示意安靜,平靜的道:「少俠心思透徹,那時候他們的確沒這個膽量,畢竟人要死到臨頭,才能豁得出去。但後來鄧副幫主覺得幫內人心扭曲,歪風邪氣,已不是從前的樂善仗義的善樂幫,便領頭把上任幫主殺死,勢要對落花派作對。」
 
落花派高手如雲,行事狠辣,善樂幫只不過是烏合之眾,卻敢挺身對抗,趙玖豐望了眼鄧令龍,不禁心生佩服,道:「鄧副幫主不肯屈服惡人,我倒是挺敬佩的。」鄧令龍因失血而臉色蒼白,身體虛弱,卻不忙道謝。只是趙玖豐心裡疑惑:「若果鄧令龍作出此舉,照理該被推崇接任幫主,那麼這女子是誰?」
 
戴靖男見他眼神猶豫,便道:「落花派通常會派特使招攬各幫各派,一旦收歸,就會被特使掌管,一切事務指示都要由她交代,甚麼一幫之主,一派之主,只不過是她們的傀儡而已。」
 
趙玖豐道:「這個合理,不然落花派的勢力如何這樣龐大。」
 
戴靖男咳了一聲,凝望趙玖豐,緩緩的道:「我便是掌管善樂幫的特使。」
 
此話一出,趙玖豐登時張口結舌,腦裡反覆思索盤算,只覺自己中了埋伏,不容多想,雙腿向後一撐,後躍退到竹簾。忽爾燭光搖曳,眼裡一黑一閃,轉過身去,戴靖男竟已擋在簾前,教趙玖豐無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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