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中央一位賓客年約三十,身穿精美錦服,目似點漆,修眉挺鼻,打開摺扇輕輕搖撥,衣冠楚楚模樣,英姿煥發,風流無限,教人心傾。只見得他正與一個虯髯大漢爭執,那虯髯大漢吹鬍瞪眼,道:「老子都站在這裡了,你還要撞過來,都說公子哥兒,斯文敗類!」
 
  那賓客微笑道:「在下看見朋友,情急趕去,實在抱歉。」
 
  那虯髯大漢怒道:「你知道這裡是甚麼地方?坐得這裡,誰都是有名有望的,你那朋友又是甚麼了不起的人物?老子可不怕他。」
 
  那賓客執扇搖搖,道:「在下自然知道,那朋友亦不是甚麼的人物。只是在下雖讀過幾年聖賢書,又聞子曰:『尚志不尚勇』,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下性格衝動,想到的事就必須立即做,多年如此,已改不了,還請先生見諒。」
 
  那虯髯大漢難以抑怒,指著那賓客罵道:「這麼囂張,難道這層的酒錢你都付了?你又是誰?怎麼一副寧教天下人負你的模樣?」
 




  那賓客不慍不火,喃喃道:「怎麼現在的人都主賓不分呢……」又慢條施理的道:「鍾某行走江湖多年,卻始終受不得氣,又生性衝動,使我吃了不少的虧。」頓了一頓,又道:「既然這位先生覺得我須付下全層酒錢才可走路,我便就此解囊,全層酒錢都給我包下了。」這話語氣聲音就似是家常閒話,樓內嘈雜,但都清晰的傳到各人耳內,顯然內功深厚精斂,與其行事截然不同。
 
  本來每人都在湊熱鬧,聽到這話,全場登時愕然,安靜下來。隔了半晌,才聽到樓內人人歡呼叫嚷,掌聲如雷,那虯髯大漢也只得頭茸茸的坐回己席。許晉熙等人卻面色一變,如果這人能有這般的傳音能耐,剛才的話實被全聽進去。又聽得旁邊有人議論紛紛,說道:「這人自稱姓鍾,難道是樊樓樓主鍾天政麼?那大漢真的惹錯人了…….」又有人道:「樊樓一層每天就上千來客,費額極巨,以前也只得一個叫沈偕的人能付下全層酒錢,可是這人又不是沈偕,莫非真的是鍾天政不成?」
 
  三人更是為之一震。樊樓樓主鍾天政長居汴京,專心打理樊樓業務,卻甚少出現眾人眼前,江湖上亦只聽聞過他出手闊綽,卻不常展示武功。只不過既能打理樊樓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自是武藝超群。要知道武林人士多是出身寒微,習武通常為了保護自己,出人頭地,甚至復仇雪恥,因此欲望熏心,俗務纏繞,練武自然艱艱許多。而樊樓樓主卻是名門富戶,向來無牽無掛,心無旁騖,又是家財萬貫,做任何事也是得心應手,練起武功也能專心致志,進步神速。茫茫江湖中,總也有一兩人見識過其武功,便是說得天花龍鳳,浮誇失實,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亦因鍾天政身世地位,變得不足為奇,所以人人只知其技冠群雄,卻不知去到哪裡地步。故此三人才如此顧忌,若此人確是鍾天政,擔心就算三人同時圍攻也是技不如人,甚至無力還手架招,身敗名裂。
 
  只見那姓鍾的賓客走近三人,三人立時凝神防備。還未靠近,三人只覺一陣氣場擁近壓逼,教人窒息,只得深深呼吸鎮靜。那人來到約五呎之前,卻不走近,作揖道:「在下鍾天政,三位大駕光臨,陋樓卻招呼不周,真是慚愧。方才你們的對話我無意偷聽,但我聽著興致甚高,請隨在下到閣樓上座,讓在下預菜備酒,一同討論。」
 
  高遠徽面色極是難看,知道他話中有話,實則想以之要脅三人,道:「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竟沒留意到鍾樓主。」
 




  蔡斯漠然道:「我們河水不犯井水,只是受人所命,來此聚會。」許晉熙則是沒有說話,只冷冷盯著鍾天政。
 
  鍾天政「颯」的一聲摺過扇來,道:「三位高人似乎太過敏感了,在下並無惡意,而你們授命之人,也與我甚有交情。」
 
  三人一愣,高遠徽道:「何以見得?」
 
  鍾天政隨即拿出一塊玉佩,只見其晶瑩通透,中心卻現黑點,邪光怪異,道:「這可是你們掌門的信物。」
 
  蔡斯知道此確是本門信物,但仍生懷疑,便道:「樓主神通廣大,這物從何得來也不得而知。」
 




  鍾天政呵呵一笑,道:「多說無謂,三位隨我上樓,即可解答疑難。」
 
  高遠徽道:「要我們上樓,也須教我們信服。」
 
  鍾天政右手突然一揚,摺扇一開一掃,扇風飄飄的迎向三人面門。三人同時驚愕,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樊樓樓主,也會出手偷襲。三人隨即打算踢桌擋風,預備還擊,然而那道扇風似是越趨越快,越發越大,未及抵禦,已像是被一道無形氣牆所籠蓋。許晉熙見情況不對,逼近之際,只好避其銳氣,拉著兩人,使出看家輕功一口氣後退了幾乎十丈之遠,挨到牆角回氣。
 
  此際突生變端,樊樓人人走避,上千人眾你推我擁,混亂不堪。許晉熙定神一看,只見沿著退路桌椅全數擊碎,遍地狼藉,勁道實在可怖。只聽得鍾天政道:「原諒我天性心急,但請三位相信我並無惡意。而且這裡人多,一旦驚動民眾,傳訊出外,你們接下來也難以成事,反而留在樊樓較為安全。」
 
  許晉熙思考半晌,望了望高遠徽,只見其眼神閃爍,驚魂未定。又見蔡斯點了點頭,似乎同意一時退讓,便答應道:「好。」
 
  鍾天政微笑道:「三位有請。」便轉身往閣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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