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趙玖豐被帶離蘇州,一路折返中原。只見天色突然開始忽明忽暗,晝夜難分,許晉熙神情凝重,步伐甚急,籠罩著山雨欲來的氣氛。
 
  趙玖豐整個身子橫搭在許晉熙的肩膀上,看著黢黑長夜,伸手不見五指,許晉熙卻是身手矯捷,目能夜視,黑夜中亦無阻身法步速,心中不由得又是羨慕又是妒忌。心想若然自己有這般武功,定有一番作為,也不用教人看輕。如此一來,練武之心更盛了。
 
  許晉熙一直沒有說話,忽然道:「風雲變色,天下將亂。落花派需要人手,成就大業。」
 
  趙玖豐心中一喜,笑道:「怎麼如今答應起來?」
 
  許晉熙漠然道:「要加入我派,須得完成考驗。」
 




  趙玖豐道:「即使你常常打我,但我們總算相識一場,又是同仇敵愾,又何必甚麼考驗?你知道我武功不濟,到時我不聽使,便一掌打死我好了。」
 
  許晉熙道:「派內機密何容洩露,因此才要考驗,以證真誠。」
 
  趙玖豐嘆了口氣道:「明明大好人材就在眼前,偏偏拘泥小節。好罷,你說那是甚麼。」
 
  許晉熙道:「大事在即,待得上到汴京再說。」
 
  趙玖豐一聽到汴京兩字,身子便是一震,心裡興奮狂喜。汴京位於東邊開封,為北宋首都,與洛陽合稱「兩京」。然而洛陽對比起來,因周遭長年戰爭,物資難運,使得略見疲態;汴京則是天朝之下,萬民安穩富裕,交通四通八達,加上地廣人多,玩樂豐富多彩,教得極其繁華。趙玖豐長居洛陽,從未試過出外旅遊,早知道首都比洛陽更為熱鬧,卻惜無機會見識,現在知悉要前往汴京,自是高興難當。
 




  便是漏晚馬不停蹄朝西北一方趕路,天色竟是一連幾天依舊如斯混沌,愁雲慘霧,行人心驚惶惶,彷彿末世幻境,趙玖豐也不由得心臟怦怦跳動。兩人走多半晌,只見遠處一座雄偉堂皇都城映入眼簾,此際天象異色,紫氣襲來,偶爾一聲炸雷,教人心驚肉跳,城中宮城之上,更有一片如洞黑雲久久不散,彷似要將萬物吞噬,看上去更像天罰詛咒,國家衰亡殞落之時。
 
  趙玖豐壯志雖起,但面對這般現象,也不禁怯場,顫聲道:「這是甚麼回事?」
 
  許晉熙淡然道:「花褪殘紅,日月無輝。」說罷便走,趙玖豐只得隨行。
 
  汴京分外城、里城及宮城三重都城,兩人從南薰門走進外城,從杈子外可見中央御街寬敞闊落,磚砌整齊,直通里城南門朱雀門與宮城南門宣德門,極目望去,不能盡看,氣派斐然。許晉熙領頭帶路,在城內左轉右轉,趙玖豐跟在後面,顧盼四周。但見華燈璀璨,坊里相交之下,聚集五湖四海的豪傑俠客和文人騷客,街上美女如雲,游人摩肩接踵,食肆商鋪四處林立,汴河蔡河流水潺潺,香車寶馬多不勝數。雖無江南之柔情,卻是紙醉金迷,如夢似幻,比之洛陽熱鬧榮華更勝幾籌,天象有異仍無礙各人娛樂興致。
 
片刻轉入一座瓦肆。瓦肆為民間娛樂場地,用以集結藝人,雜耍戲劇唱曲包羅萬有,技高者名利兼收,因此競爭非常激烈。此瓦肆共有六個勾欄,欄與欄之間以布幔遮蔽,以分隔表演與觀眾。這時許晉熙擠進第三個勾欄,站在座位後方一旁,撟手注視臺上。
 




趙玖豐不明所以,但難得有機會玩樂,便不作話,專心看戲。只見臺上四人演著雜劇,一人極其高大,相貌輕佻,頭戴軟巾,只穿短襖短褲,袒胸露臍,展現一身健碩身材;一人面色紅潤,雙眼無神,身矮腳短,身穿紅色長袍,手持竹竿,卻是長袍拖地,頭比竹竿矮了一截,甚是滑稽;一人圓領灰袍加身,瘦弱如柴,國字方臉,臉容白哲,弱不禁風模樣;最令人注目的是最後一人,頭戴花簪,穿著花黃襦裙,丹唇皓齒,嬌小玲瓏,透著陣陣嫵媚騷意。
 
此時四人正演著開場艷段,載歌載舞,鬧熱氣氛,只是五音不全,舞姿笨拙,觀眾也噓聲四起,罵聲不斷,紛紛離席。趙玖豐神情痛苦的看著許晉熙,卻見他神色自若,眼神也彷似甚是享受。趙玖豐心裡叫苦,暗地嘲笑許晉熙的品味低劣,卻瞥見席上漸漸人多,竟不住有人進來勾欄,裡頭有男有女,行動迅速,均是一來便坐到席上,一言不發,沒有喧嘩鼓噪,也沒有難堪面色。趙玖豐看得奇怪,便也沒有留意臺上歌舞。
 
半晌此欄已是滿席,就連周邊站位也站滿了人,再也擠不進人來。只見眾人神情變得肅穆,臺上戲子也放緩手腳,不再吟唱,收起表情笑容。聽鄰欄聲音歡呼喝采熱烈非凡,此欄卻是靜寂起來,就像如世隔絕,甚為詭異,趙玖豐看著看著,亦不禁雞皮疙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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