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花: 解語花 八 人心糊塗何悲哀

  成佳提高聲音，道：「阿彌陀佛！施主既無理狠下殺手，還恕老衲未能徹悟大義，暫且破犯戒律，日後甘願於佛祖面前受罪。」言下之意，便是為了保護少林寺聲譽，成佳寧可犯下殺戒受罰，亦是向黑衣人們表明自己不會姑息留情。
 
  中間那個黑衣人戴著面罩，身形魁梧，啞著聲音道：「好一座大雄寶殿，果然是寶象莊嚴，名不虛傳。只可惜好好的一座千年古剎，要敗在老賊禿成佳手上。」
 
  歐白水不動聲色，卻覺得這把聲音好生熟悉。又聽得左邊那個略為瘦削的黑衣人道：「少林派人人道貌岸然，殺淫酒葷無一不犯，這次出師有名，為武林正道清除偽君子，偽和尚。」這句偽君子，自是把歐白水都罵了上去。
 
  「口說無憑，施主為何要玷污敝寺清白？」成佳道。
 
  右方那個黑衣人一臉木訥，默不作聲，倏地隔空虛抓，抓走了一名少林僧人。成佳和歐白水都是暗中驚異，兩人均是精通隔空擒拿的行家，知道擒拿手須輔以極為深厚內力，一把制著對方要穴，運勁黏來。然而他們最多也只能隔著十餘尺，如今那黑衣人相距三十餘尺，竟像是信手拈來，可見其內力高不止自己一截。只見那僧人被制著穴道，不得動彈，那黑衣人隨即從懷裡拿出一個葫蘆，將酒倒入那僧人口裡，繼而鬆開穴道。片刻那僧人便是迷迷糊糊，步伐搖晃，酒性大發時，只見他雙眼暴紅，口裡急劇的喘息，竟當眾脫下袈裟，肆意手淫起來。眾僧嘩然，無不鼓噪，只聽得那黑衣人冷笑道：「這賊僧膽大包天，竟在寶剎前犯下淫、酒兩戒，讓我替少林派清理門戶！」陡地揮手，兩柄飛刀脫手而出，一眨間廣場血花四濺，一柄插中那僧人的心臟，一柄更將那僧人的陰莖割下，手法極是殘忍。
 




  歐白水知道這般下來，勢必把全部人逐一抓去殺死，到時再不能恃著多人的優勢與敵人周旋。便與成佳使了個眼色，縱身躍起，一同向那黑衣人抓去。
 
  那黑衣人向後一退，身法甚為笨拙，歐白水暗自奇怪，卻不容多想，正也要使出隔空擒拿的手法，蒙面人陡然閃到面前擋著，如此緩了一緩，便掉了追擊，只得向後騰空，拿出打狗棒與蒙面人糾纏起來。
 
  成佳在空中奮力提氣，眼見快要將那黑衣人一把擒來，左邊那瘦削的黑衣人立時趕到，從背拔出兩把東洋刀，雙刀飆向成佳方丈去，成佳也只得暫了追勢，以龍爪手還擊。
 
  眾僧見歐白水與方丈一齊朝那黑衣人衝去，知道此戰成敗皆在那黑衣人，心念即動，便是一擁而上。那黑衣人竟有點不知所措，只顧遊走，雖然身法略差，但是仍遠勝眾僧，因此一時之間眾僧依然奈他不何。
 
  蒙面人使的是大開大闔的武功，毫不花巧，但一掌一拳皆是蘊藏精純內力，虎虎生風。歐白水連使了好幾次虛招，想要試探對方套路，卻都無功而還，還因此被蒙面人識穿計謀，蒙面人立時雷霆之勢猛出十幾掌，只逼得歐白水截截後退。但歐白水畢竟是丐幫幫主，神功蓋世，退後之際不忙迅捷還了幾下攻式，使得每次退幅逐漸減少，還漸能以退為攻，扳回劣勢。
 




  歐白水提氣穩過身子，一記「斜打狗背」打狗棒斜斜一刺，戳向蒙面人下腹，蒙面人卻強行接招，左掌拂開打狗棒，右手握拳如翻江倒海直取歐白水面門。歐白水被他的內力一帶，身子一麻，幾乎站不穩腳，也順勢歪歪斜斜的狼狽地躲開那致命一擊。只聽得蒙面人諷道：「好個丐幫幫主！」
 
  歐白水知道蒙面人雖然有意隱藏套路，但一身雄厚內力卻是深入經脈，如血肉般無法分離，只覺蒙面人的內力極為熟悉，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此時蒙面人又是一掌向自己肩膀打來，歐白水身形流轉，閃到一旁，舞起打狗棒，使出「快擊狗臀」，迅若閃電向蒙面人連戳四下，蒙面人見攻勢凌厲，只得仰身飄開，歐白水卻不容蒙面人變招，又使出一招「引狗入寨」，飛身撲去，凝在半空盤棍，只打得蒙面人以手臂抵擋，不住後退。
 
  歐白水突然驚悟，心道：「既然他故意隱藏武功，即身份不欲人知，打起來綁手綁腳，我卻是心無旁騖。」
 
  本來蒙面人幾乎將歐白水逼進大雄寶殿，只是歐白水識穿蒙面人不得以看家功夫示人，有如自梱一手，便毫無顧忌，放任進攻，只見左一挑右一擊，兩人又回到廣場中央。
 
  這時成佳與那瘦削黑衣人鬥得難分難解。黑衣人快刀亂麻，一味拼命打法，成佳卻沉著氣，等到瞧到破綻，雙手運勁向前透空一抓，便是一式「捕風」。那黑衣人只得身子斜閃避開一擊，隨即又是向前傾俯，左刀直劈，右刀橫砍，以東洋刀的刀長鬥龍爪手的遠距擒拿。成佳雙掌一沉，縮回袖裡，左手倏然一探，便向黑衣人的刀背取去，只是黑衣人看出成佳右袖內有後著，不敢貿然進攻，便又是一躲，緩過成佳攻勢。
 




  成佳龍爪手名震天下，豈是浪得虛名，一見黑衣人連躲兩招，便一鼓作氣，一移龍步，兩爪御勁探伸，排山倒海般一連七擊，正是龍爪手中的殺招「批亢」。黑衣人遊走戰場，時而避到石燈之後，時而抓起僧人抵擋，使成佳不得不收招。如此一滯，黑衣人立刻閃身衝到成佳面前，改變打法，兩刀又兩刀的猶如雷殛浪翻向成佳劈去，成佳翻身躍開數尺，兩爪吐勁還了一記，卻聽得「嗤嗤」猛烈作響，那黑衣人的臉皮竟扯破，露出本來面目。
 
  「『一葉樓主』陳浚升！」成佳喊道。一葉樓本是位於蘇州的一間客棧，後來常設比武大會，不少江湖人士為一顯身手，競雄逐利，多半便參加一葉樓的比賽，只是贏得比武大會，便會被稱為樓主，而近十年的樓主都是由陳浚升所當，可見其武功之高。然而陳浚升素來不理江湖紛爭，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此。
 
  那蒙面人聽得成佳道出陳浚升的身份，心登時一慌，歐白水攻勢更是越趨猛烈。蒙面人眼見陰謀不成，快將敗陣下來，只得道：「走！」運起十成功力，雙掌推向歐白水，歐白水只得側身一避，眼瞪瞪看著蒙面人逃走。
 
  此時陳浚升也知道行動敗露，轉身一縱，提起那被眾僧追趕的黑衣人，也隨著蒙面人而去。
 
  廣場上躺著幾個僧人的屍體，但見月光映著地上一行閃閃發亮，歐白水俯前正眼一看，竟是一條透明的幼繩，心中明白過來，道：「原來那人並不是用擒拿手法。」
 
  成佳沉吟了一會，道：「沒想到陳浚升竟會做出這種勾當。」突然心頭一震，道：「陳浚升與方皓雲是至交好友，難道……」
 
  歐白水也是一震，突然想起洛陽大會，顫聲道：「我知道那蒙面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