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我便來到了尖沙咀站,一路上除了要迴避情侶們的閃光攻擊外,基本大致順利。我左顧右盼,看來她還未到。

「我到咗啦。」我向她傳了一條whatsapp。

她的狀態馬上由「上次上線時間4:30pm」變成「在線上」。

「我都就到喇,你等我一陣喇 (掩臉)。」

不消半刻,我果然看到她在自動電梯上慢慢冒出頭來。



今天的她很美。

她不是美得驚豔,而是帶種清純的美。她的臉蛋圓潤可愛,一身如巧克力牛奶的陽光膚色在我眼中顯得尤其吸引。一般女生都會紥的馬尾、一副普通的黑色粗框眼鏡。這身聽起來很普通的打扮,卻為她帶來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余青玲今天穿了一件啡色毛衣加黑色短裙,雖然沒有化妝,但整體外觀依然十分可愛。頂起整件毛衣的身材也十分引人遐想⋯⋯不不不,我在想甚麼鬼東西?

「Hi⋯⋯」我緊張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Hi!等咗好耐喇?」她笑著問。她的笑容是麻醉藥,足以使我迷迷糊糊地墜進愛河中。



「都唔係好耐啫⋯⋯」

「我哋再等多陣啦!其他人應該都再快到㗎喇!」

「其⋯⋯其他人?」不是只有我一個嗎?難道說⋯⋯

「係啊!今日Ivan 、阿儀同阿康都會嚟啊,做咩呀?」余青玲歪著頭問。

「冇、冇嘢⋯⋯」原來不是和我單獨約會啊⋯⋯也是呢,怎麼我會想那麼多,當然是一大群人出街啊⋯⋯哈哈⋯⋯



余青玲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卻看不出我的失落。

不久後,Ivan 、阿儀和阿康都陸續現身。他們都是我們班的同學,雖然每天都在一起上課,但我從來都不會主動跟他們說話,應該說,我不喜歡跟他們說話。

現在離天黑還有一點時間,阿康因此問:「我哋而家做咩好呀?」阿康是籃球校隊的主力,高挑的身材加上俊俏的臉孔,令不少小師妹在場邊尖叫至失聲。傳聞在他的比賽翌日,就會有大量女同學因喉嚨痛而請病假。

阿儀想了想之後答:「食啲嘢先囉,我好肚餓呀,食咩好呀?」阿儀是我們班的學霸,每年都考全級第一,跟余青玲是超級好的朋友,經常出現在對方的IG。由於她的身高才差不多150,我私底下都會稱呼她作「哈比人」。

「不如食M記吖!」我深呼吸後,小聲地說。M記基本上是我每日的飯堂,又平又好食,你值得擁有。

「唔係啩!」「咁頹?」哈比人和阿康不約而同地表達了他們對M記在餐飲業市場定位上的不滿,同時打沉了鼓起勇氣提出意見的我。

話說回來,我實在不知道這裡有甚麼比較體面的餐廳。每次我一走進那些稍為高級的地方,便會感覺渾身不對勁,好像有一百隻蟻同時在我身上爬行一樣不舒服。

余青玲瞧一瞧我後,說:「無所謂啦!呢排我好窮呀,M記都OK吖,最近好似有shake shake 薯條喎!」



「咁呀⋯⋯咁是旦囉。」「我都好耐無食shake shake 薯條啦!」

於是我們就在M記隨便找了個位子坐,很快就點完餐,然後秒速吃完,而我全程則靜靜地坐在一角,一邊聽他們談學校裡的八卦,一邊吃著巨無霸。對於他們的話題,我絲毫搭不上嘴,亦沒有任何興趣。

「不如行咯?」

「好啊。」

數隻海鷗在我們頭上掠過,五雙腿在皮鞋、波鞋、高跟鞋之間緩緩前進,幾經辛苦,我們終於來到了香港最著名的海傍。

一陣晚風如小蛇般穿過衣物的纖維,帶給我一點寒意。我哆嗦了一下,然後把手放進衣袋裡,手心隨即傳來一股熱力,再抽出來,果真是一個暖包。

奇怪?我有帶暖包出來嗎?



「嘩好靚啊!」余青玲雙眼發亮地說。

那條原本平平無奇的海濱長廊欄杆,如今被人綑上了一大串小燈泡,遠看之下便如千萬隻螢火蟲綴著薰紫色的星星之火,吸引了無數女生前來拍照打卡。而從欄杆遠眺,則是披上華衣的高樓大廈,一個個花枝招展,正開著一個狂歡派對,熱鬧得連聖誕老人、麋鹿也前來贈慶。

「咦?佢哋呢?」我回頭一看,不知不覺間我們竟與另外三人失散了。

「係喎!等我whatsapp 返佢哋先。」余青玲說。


「唔使啦,咁多人⋯⋯都好難揾得返㗎喇。」我說。

「咁⋯⋯我哋點啊?」她眨眨眼問我。

「一係呃⋯⋯我哋一路行一路搵佢哋啦。」我鼓起勇氣道,我知道那是一個不可失的機會。



「唯有係咁喇。」

於是我們二人就繼續在人群之中穿插,一邊說這些燈飾好美,一邊說那些燈飾好奇怪,好像山寨版公仔。

我說,前面那個男人的髮型好像小丸子裡的花輪同學。她笑了。

我說,我好想揍扁那個吵鬧的小男孩。她笑了。

我說,前面那個燈飾是不是照抄剛才的那個啊?她又笑了。

「點解好似我講咩你都會笑⋯⋯」突然間我感到背後有股拉力,雖然很微弱,但還能感覺得到。我轉頭一看,原來是余青玲在拉我的衣角。

「你做咩呀?」我問。

「我驚我又行行下唔見咗你呀嘛!」



「咁⋯⋯你到時自己行咪得囉。」

「唔得!冇咗你我咪好悶?」她假怒道。

「哦⋯⋯」我把頭轉回前方,不讓她看到我那個滿足的笑容。

有時我會想,她究竟是真的純情,抑或是女神想收我做兵?到底是怎麼樣的人,才能這麼有意無意地操縱我的心跳?

我們默默走過這條長廊,穿過人潮,欣賞對岸大廈掛起的聖誕燈飾,璀璨的華彩在海上溶化,點燃了寂寞的海。

不知哪裡奏起的聖誕歌,為這晚添上了浪漫的調子。

有時候,她的手會不經意碰到我的背,然後一股電流便會由手開始流遍全身。那時我想,也許再沒有一個女孩能給我如此溫柔的電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