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愛期限0331: 第四章 十年後的非偶然性相遇

我已經到了一個年紀足夠相信，
世界上沒有所謂最美麗的相遇了。
 
只有當你相信對方是最美麗的，
那些相遇才會變得驚心動魄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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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

尚差一個月，快滿40歲的我，跟渝重遇了。

我在一家連鎖式的影音店工作，逢周三放假。周四早上，我在WHATSAPP的公司群組，收到同事的一則錄音留言：

「榮哥，昨天有人買了一隻壞CD，要求來換新貨。由於買貨時沒出貨單，你今天留意一下。」

我覆了一句OK，對此事不以為然。





傍晚時分，我把今天新到貨的MARVEL英雄電影的藍光DVD，放進影機盤內，讓分別設置在店內兩個角落的掛牆式LED大電視同時播。

我刻意把面對深水埗大街的掛牆大電視的喇叭聲浪調到老大，，輕易吸引了街上一群人注意，我透過落地玻璃，見男女老少熱鬧圍著一片的店門外，再對比起冷清的店內，真是一大諷刺。

當我在收銀櫃後，用平板電腦讀着電子書，有一把女聲響起。

「何 寶 榮。」

那是一把富有感情的熟悉聲音，我心頭一震，抬起了眼，腦中空白的無意識喊：





「渝。」

我看渝，如果我忘記上一次見她是十年前，我一定會以為，她仍是廿五歲的她，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猶如我昨天才見過她那樣。

渝把一張周杰倫的『十二新作』CD遞到我面前，笑着說：「我昨天來買CD，在第四首歌，1分08秒，發現了一點問題。」

「同事已交帶一聲，讓我來幫你。」我極力叫自己保持鎮定。

「謝謝你。」

我打開CD盒，退出了CD，先用軟毛刷沿CD掃兩圈，確定無刮花的痕跡，就把它放進影碟機內，播放第四首歌。

我可以按下時間搜查，一下推去1分08秒，快速查看問題，但我沒有這樣做。

我重頭播放，我希望，爭取跟渝一分鐘的相處。





曲子響起，我問她：「最近怎樣了？」

「我教跳舞。」

「你懂跳舞？」她總有辦法令我驚奇。

「在中學時拿過一些獎項。」她說：「我有個舊同學開跳舞學校，邀我去教韓國K-Pop。」

「重點是，你是喜歡跳舞，自願去教的吧？」

「寓工作於娛樂。」

「據一項研究顯示，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的人，佔百分之九十五。」我真心說：「所以，你是比例只有5%的幸運兒，真替你高興。」





「你也重操故業，是吧？」她看看店的四周，「人們總對某件事念念不忘，然後，腳步自然而然又回去了。」

我點點頭，看看影碟機上的時間藍光屏，時間到了1分02秒，我便停止說話了，跟她靜靜的聽歌。

那首歌叫《明明就》。
 
『遠方傳來風笛 我只在意有你的消息
城堡為愛守着秘密 而我為你守着回憶』
 
到了回憶的「憶」字，CD明顯的跳了一下線，發出刺耳的吱一聲。我感到覺深痛恨絕，把CD即時停下退出。

我爽快說：「給你換新的一張。」

我走到『C』的貨架上，拿了一只新的『十二新作』，交到她手上。





「記得某人說過，CD與黑膠唱片的構造不同，不會跳線。」我汗顏地說：「請你忘記那些鬼話吧……就像宣稱黑洞不存在的霍金，最後也推翻了自己的理論。」

渝給我的自嘲引得笑起來，她問：「沒有顧客投訴過CD跳線？」

「我發誓：從來沒有！在唱片行業工作那麼久，這是第一趟。」我苦笑地說：「若是二手CD，有可能是保養不佳，有跳線問題尚算情有可原，但這是全新貨品，我無話可說。」

「我也未遇過CD跳線這回事，實屬難得。況且，我也很久沒買CD了。或者，上天要給我們再遇上？」

「謝謝天上的神。」我補充了一句：「特別鳴謝周杰倫。」

渝又笑了，我非常懷念她的笑容。

我向她手裏的CD抬抬下巴，問：「你不是喜歡英文歌和純音樂嗎？轉口味了？」

「我替男朋友買的，我也很久沒買CD了。」她晃晃手中的IPHONE，「我的手機內，有超過四千二百首歌。」





我拿起收銀機前，我在看EBOOK的平板電腦，「我比較克制，八百首左右。」

我和她一同微，笑過後又一同的無言。

「好了，我走了。」渝說：「我男朋友在車上等我。」

「要你們白走一趟，很抱歉。」

「沒關係，我很感謝你猜錯。」她揚一下CD，「這使我可以再見你。」

「我也一樣。」我說：「如果你男友要買CD，來找我吧，我會另打八折給他。」

「你又會偷偷補回二折的錢？」

「商業秘密，不告訴你。」

渝笑起來說：「拜拜。」

「拜拜。」

渝轉身便離開店子，路過街上那堆看電影看得津津有味的觀眾，便消失不見。只剩下我一個，和LED電視傳來的連場爆炸音效。

跟渝的這場重遇，由於全無心理準備，我覺得自己表現太失準。

我有些話說得太愚笨，有些又言不由衷。我居然忘記送她多幾個公司的購物印花，儲滿十個印花可換64G SD咭一張，或許就可鼓勵她多點前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我腦袋好像停了電，來不及反應，它已經過去了。

我有很多話想跟渝說，很多很多很多，可是，時日不同了，處境不同了，有些話就並非非說不可。

接下來的幾小時，跟渝相處的片段不斷湧上心頭，我整個人恍如在夢遊。有女顧客買了兩只藍光影碟後，把我找贖給她的錢，再退回一張廿元紙幣給我，我才知道自己找錯錢了。搬動一疊新影碟時，把它們全數掉到地上去，有一隻碟的膠盒破裂成蜘蛛網狀，我嘆息一聲，自己掏錢把它買了下來。

關舖前的半小時，我用手機替新到的兩只藍光DVD拍了特寫照片，依照供應商提供的宣傳文案，把新貨品的廣告上載到公司的FACEBOOK專頁。

我查看一下舊帖子的留言，有需要就解答幾句，附加一句多謝支持。無需解答也給一個讚好，以示公司重視每一位顧客的參與。

然後，我看到讚好次數的人數多了三人，按進去一看，其中一人叫『YU』，讚好時間是兩小時前。

臉書顯示了『YU』人像，她並沒有上載自己的樣貌，只放了SECRET GARDEN紫色的『JUST THE TWO OF US』唱片封面。

是渝。

我心跳加速，按進『YU』的個人檔案。她把個人私隱度調到中度級別，外人沒法看到她的照片，她對自己的感情狀態也不加說明。但我可看到她工作一欄，寫着一個英文的跳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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