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愛期限0331: 第一章 絕望的海綿 【上】

第一章   絕望的海綿
 
 
 
我閉起雙眼，
開始去想自己是一塊海綿。
一點重量都沒有，
甚麼內容也不剩了，
我名副其實是空洞的。
 

所以，
無論是甚麼人對我做些甚麼事也不要緊，
我只祈求有人拿我這一塊海綿般在水龍頭下吸水，
讓我感受到重量而已。
 
 
 
1
 
你突然問我一個問題：「你跟她是怎樣認識的？」





我想逃避，「這一刻，我們該提到她嗎？」

「我想知道你的事，一切關於你的故事。」你說。「在你的故事裏，她是某一章節的女主角，所以，我想知道有她在內的劇情。」

我想一想，你說得對。

每個人的人生，就像小說分成若干個篇章。每一章都有其存在的意義，也會直接影響下一章的發展。每個章節出現的人物、時空和情感，足以扭轉故事主角的命運。

於是，我放鬆下來說：





「在張國榮離世那天，我首次遇上她。」

「真像一本引人入勝的小說的序章。」你微笑了。
 
  
2
 
在張國榮離世那天，我首次遇上馮小白。

當時，我在旺角信和中心地庫的一家小小的唱片店，任職售貨員。

那天是四月一日，依稀平常的周二傍晚，由於剛爆發的沙士疫症陰影，籠罩了整個香港，店內一個顧客都沒有。

我也可想像，整個旺角像死城，無人問津。





當時，我正經歷一段地球滅絕似的失戀。我最愛的女人永遠離開了我，我的人生瀕臨絕望邊緣，對任何事也提不起勁，有種無法挽回的無力感。

我反複播着有那個彷如有發音障礙的當紅男歌星的歌曲，但願能催谷一下少女歌迷的購買欲，但感覺就是無聊、非常無聊。

這時候，老闆忽然致電到店裏，用彷彿亢奮得像中了彩票的聲音，着我把張國榮所有的唱片擺放在店中最當眼的位置，並叫我即時改播他的歌曲。

我莫名其妙。

毫無疑問，張國榮屬於長銷的歌星，意即任何時間也有歌迷購買他的唱片，我們的店也會持續的補貨。但他並不是店內最暢銷的一線歌星，老闆此舉太匪夷所思。

我心裏困惑之際，老闆忽然爆出一句驚人的話：張國榮剛剛自殺死了。

「他剛剛自殺死了，很快會引起歌迷的搶購潮，我要趕緊向供應商訂貨……你快把他的CD放出來！記得拍一張照片給我看看。」





然後，像思春期的猴子一樣興奮的老闆，馬上掛了電話。

我心裏痛罵一句粗話，根本沒理會他。

雖然，我不相信那副德性的老闆，會在愚人節跟我開這種玩笑。更何況，這玩笑也太荒唐了，一定是網上誤傳，我鐵定了不相信。

直至，有一個神情憂傷的女顧客走進店內，在放置張國榮唱片的那個貨架上，一下子購買了他的三張精選大碟，我整個人怔然。

我停下pioneer的CD播放機，轉去收音機功能，很快聽到電台的新聞，報道張國榮在中環文華酒店跳樓自殺身亡的死訊。

我始終半信半疑，又轉去另一個電台，新聞也證實他墜樓身亡的消息。

2003年4月1日下午6時43分……張國榮終年46歲。

我關上收音機，卻也沒有播放任何一張CD，永遠有音樂伴隨的店子內，有一陣平日難得的恬靜，死寂得叫人耳鳴。





我不知道自己怎樣了，我好像給勾走了魂魄，抽離自己身子在遠處凝望自己，而那個呆坐在櫃台前的我，恍如木偶，對世上的一切置若罔聞。

直至，一個西裝畢挺的中年男人，一臉木然的走進來購買《張國榮熱情演唱會》DVD，我才提起精神，默默地把新貨品從最搶眼的貨架上全取下來，把張國榮的新舊CD和DVD換上去。

我在貨架上慢慢地堆砌，這才發現張國榮的大碟、精選碟、REMIX版和演唱會現場錄音大碟，加起來有超過八十張之多。

可惜貨架有限，我沒法子騰出位置，將每一張封面平擺出來，我只好又忍痛的把很多張CD抽出，只展示了大碟側面的部份。

然後，我把一張《SUMMER ROMANCE》大碟，放進CD匣內。

《SUMMER ROMANCE》是張國榮第八張個人大碟，一想到這已成他其中一張遺作，我便調高了音量，昂然播放。

------我逼不得已的接受了這個沉痛的事實。





張國榮在愚人節，跟所有人開了一個最殘忍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