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天的耐心已一點一滴的磨光了, 他直接拍了第六次門。 
「喂~有人嗎?我是受命到這裏來的何逸…」
大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門後是一短髮男子,一身黑衫,腰圍金帶,他一眼掃過二人,微微一笑。眼前的男子身長五尺半,膚色白皙,眉目如畫,連逸天都懾住了。
「愛麗絲小姐,你好。」他微微一躬,臉上笑容更盛。
「特斯根閣下,你好。」梓喬也回了更深的一躬,其實特斯根貴為騎士長,實在無需對她施禮,但他要行禮,她可不能缺了禮數。
「不必拘謹,尊師近來可好?」
「有心了,師傅近日氣息不錯,好學不倦,樂而忘憂,倒像是愈活愈年輕了。」
「那就好,在下才疏學淺,接任院長時日不多,還需尊師多加提點。」說罷,又淺淺一躬。
逸天心中頗為驚奇,這官腔溜得不行的年輕人,不過二三十歲年紀,就是所謂實力不下於拉弗的騎士學院長?
梓喬卻「噗」地笑出聲來,「不要耍官腔了,他不是外人,這封信師傅給你的。」




「嗯...秋晚風涼,進來塔裡慢慢說吧,這位怎麼稱呼?」特斯根的笑臉略有變化,本來他也笑得很自然,現在似乎比剛才還要更自然一些,大抵沒十幾年功夫也不能把諸般神色盡數化入一張笑臉中。
但他相人的直覺頗準,特斯根給他的感覺不是壞人。
「他叫何逸天。」
「你好,騎士學院長,特斯根。」特斯根輕輕握了握逸天的手,手心裡傳來一陣溫暖。
「你好。」雖然梓喬看着和特斯根關係不錯,但逸天還是摸不定眼前這個人,帶有一點戒心。
特斯根轉身,走向遠處一座有三、四層高的塔樓,逸天留意到他走路時腳步極為端莊,想必是個出身於大家族的貴族。
「他以為你是外人才裝的,平常不會這樣拘謹。」身旁的梓喬看到逸天不自在的神情,悠悠地說道。
「甚麼?我還以為他是個討厭的貴族呢,說句話都特別裝模作樣。」
「怎麼會,特斯根是平民出身,他不但不會擺那些貴族架子,更是個親民的好院長。」梓喬以略帶憧憬的語氣說道。
「我第一次見他,就是在一間孤兒院裡頭,當時我還不認識他,一個小男孩騎在他頭上摘樹上的果子,我還當他是院裡的老師...」其實當日梓喬是去借廁所,她感到有點不對勁,便接道:「...他呀,對於需要幫助的人絕不吝嗇,是個愛民的貴族。平時會去孤兒院為兒童們講故事,又以個人名義為他們出生活費。他說他不想孤兒們因爲沒有父母而失去將來。」




走在前方的特斯根似乎聽到了梓喬的細語,向身後的梓喬報以一個微笑。
「我並沒有愛麗絲小姐所說般偉大,我只是出了一點錢,其他的工作都是院方辦的。」
「你真幽默,那家孤兒院師傅也有出資,你的錢在帳本裡差不多佔了所有捐款的一半。」梓喬回報了特斯根一個燦爛的微笑。
「這可不一樣,我出的錢只是我所擁有的資源的很小一部分,但院長、老師們卻是把一生都奉獻給孤兒院了。他們用他們的生命,點亮着孩子的生命,在這一點上,他們比我更值得尊重。」
看著兩人歡快的一問一答,逸天心中不禁有點很不是滋味,偏偏特斯根這番話說得人肅然起敬,他反而為自己那一絲妒忌感到不安。
三人直徑往一座石塔走去,偌大一個學院都是以矮石房為主,方方正正的儼然有兵陣之威,只有一座圓石塔在學院中央,牆身上間開了四層,窗口只不過是石牆上不規則的缺口,自上去比魔法學院要殘舊得多,在塔下仰望者不免生出些許滄桑之感。
雖說石塔外部看起來寒酸,但內部卻是另一番景象。寬敞的走廊裏擺著各種貴氣的擺設品,嵌在牆上的銀燭台樣式各不相同,新舊也不一,應是在幾十年時光中先後更換過的。
學院的玄關位掛滿了肖像,大部分都是身穿鎧甲、面相肅穆的中老年人,唯有掛在最後面,特斯根的畫像帶着燦爛的笑容,他身披銀甲,背後就是三人身處的石塔,五官面目這回倒真的是畫了,不過也許始終是畫作,臉上的笑容遠沒有真人自然。
穿過盤旋而上的石級,最後登上了一條走廊,盡頭是一間書房,外面牆上打了口釘子,用細繩掛了掛了個門牌---騎士長•特斯根. 馬克西米連。書房空間不大,但四周都是散落一地的厚皮書,書頁上盡是些不能辦別的記號,只有中間一條羊腸小道通向書桌。
「騎士長你果然公務繁忙,書房那麼亂。」梓喬打趣道,走上前去,把一棟書搬開,露出兩張椅子來,坐了上去。




「不好意思,近日都在清理書櫃,房間是有點亂。」
特斯根在後把門無聲合上,邊輕聲致歉。「好了,來說點正事,你這次找我什麼事。」
梓喬從袖口拿出一封用藍蠟封口的信箋直接遞給了他,特斯根自然識得上面印的是魔法學院的記認。
接過了信,特斯根坐在書桌前拆開,臉上神色始終沒甚麼變化,讀畢,沉吟良久,輕笑了一聲。
「怎麽了?」看起來梓喬並不知道信裏的內容。
「沒什麽…好吧,我們開始吧! 」特斯根望了一眼注意力完全被藏書吸引的逸天。
「這位穿越者,我有點話想和愛麗絲小姐私下說說。」
特斯根指了指前方的木門,逸天雖然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也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愛麗絲,你們都是異世者,而且來自同一個地方,他並沒有學習魔法的天份,而你們事前也認識,對吧?」
梓喬沉默半響,覺得他能問出這問題來,已經難以否認,點了點頭。
「這就有點奇怪了...明明來自同一地方,甚至互相有關聯的的異世者,以前沒有試過吧...」
梓喬似乎對眼前特斯根所沉思的事情毫無頭緒,只是呆呆看著四處散落的書籍。特斯根的書房四處擺著凌亂不堪的厚皮書,對這裡的文字略為認識的梓喬卻發現這些都是些關於歷史,魔法,甚至鑄劍技術的研究書籍。
看來這位平民出身的騎士長的好學程度非同凡響,一般的貴族若是有志於學,也是以專精家族中承傳較豐富的領域為務,甚少會像特斯根這樣身為騎士卻研究魔法以至工藝的,梓喬發現每次遇上特斯根都總有教她佩服的地方。
「愛麗絲小姐,關於你師父的計劃,你應該略有所聞吧。」
特斯根的發問讓梓喬回到了現實,然而接下來卻再度陷入迷茫。梓喬雖為拉弗的得意門生,但對師傅的想法重未猜想過,她只覺師傅是個全身心投入魔法研究的學者,也不可能有什麼計劃吧。




似乎是注意到梓喬迷茫的神情,特斯根低聲歎了口氣,看來拉弗在她面前藏得比載着面罩的小蝶更深。
「何逸天先生就交給我吧,愛麗絲,請你短期內不要再出現,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需要專注。」特斯根閉上眼,沉思着。
「我...我才不會找他了!」梓喬以略帶怒氣的眼神瞪著特斯根,似想要證明些甚麼。
「是嗎?對自己的舊情人那麼快就死心了嗎?」特斯根依然保持著微笑以平靜的語氣說著,然而卻讓眼前的梓喬大吃一驚。
「你....你怎麼會知道...不...我怎麼會和那個爛人有關係!」
「哦哦,看來果真如此。你若是學得拉弗院長的一兩成功夫就好了,我剛才只是開玩笑問問,想不到被你自己揭破了。」特斯根向眼前因發怒和害羞而滿臉通紅的梓喬報以一個頑皮的笑容。
「你...你...」
「其實剛才我在門後面聽了許久,他對你還是餘情未了。」
想不到剛才兩人的對話竟然被其他人所聽見,梓喬的羞恥心讓原本已經不滿的心情更加憤怒,使嬌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這和你沒關係!」雖然特斯根和她頗熟,但正是如此,被他揭穿了也是份外羞愧。
「我也不想聽到的啊,可是我從這裡窗口遠遠看見你來了,過於好客,想要親自迎接你,一不小心就聽見了你們在談情說...」
「哈?和他這種爛人,哪有甚麼情可以談!」
「是是是,是他,是他想要和你談情,不自量力,想要高攀你,然後顯然他失敗了。不過話說回來,想不到你也談過戀愛呢。我還以為你這麼聰明,會很難找到對象,看來我又多慮了。」
特斯根像是梓喬的父親般老懷安慰地點了點頭。看來眼前這優雅的騎士也有著頑皮幽默的另一面,而且還頗有點得意忘形和惹人煩厭。
「你是想嘗嘗雙屬性魔法嗎。」




梓喬雙手輕輕一合,兩手隱隱分別透出水氣和綠光。
「請饒恕我的無禮,愛麗絲...小姐。」
「那你把剛才的對話給我好好忘掉!」她雙目一瞪,手中的水氣和綠光隱去,四周忽時凝起了氣牆,書頁正翻動不已。
「我們...有說過話?」
梓喬散發着的氣牆,讓這位全國數一數二的騎士也忍不住微感畏懼。她狠狠地瞪了這個還在認真地裝傻的人一眼,隨即離開了房間。
「看來何逸天先生也是挺辛苦的。」特斯根有點無奈地笑道,緩步離開了房間。
在門外等候已久的逸天看著滿臉通紅的梓喬沖了出來,連忙攔住了正要經過自己的她。
「發生了什麼事?」逸天開始在幻想這個舉止談吐優雅的騎士長其實會不會是個變態,剛才正要對梓喬動手動腳之類的。
如果是,馬上衝進去揍他一頓之後,梓喬應該會覺得自己好帥,然後馬上就原諒自己了吧。
可惜事與願違,梓喬狠狠地推開了逸天,指著驚愕的他罵道:「還不是你害的!」
一陣勁風撲面而來,壓得他呼吸不順,半晌,梓喬便氣沖沖地走了。木門再度被打開,只見帶著無奈笑容的特斯根走了出來。
「夥伴,原來你也是挺辛苦的。」
「你對她做了些什麼?」
「甚麼都沒做,還沒來得及和她慢慢喝上杯茶,只是看來愛麗絲小姐她確實生氣了。」
逸天不由得點頭認同,對於這個傲嬌任性的舊情人,自己可說是對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以剛才的神態來說,特斯根似乎說了些什麼讓她不可原諒的話。




「何逸天先生,人生的意義,在於不停的學習,你還是先和我學劍,再慢慢學習怎麼哄她吧。」
特斯根笑着大步走向前方走廊,不明所以的逸天也只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