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之路: 第二章
果然，這個小女孩自我苦苦地掙扎了一會兒後，低著頭以纖細的嗓音，說道「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的。」
卡爾連忙走上前拍了拍這個小女孩的額頭，他可不敢過分刺激眼前這個生命體。「乖！這樣做就對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說這些話。你在這裡是否很久了？這裡甚麼也沒有想必令你非常苦悶。」卡爾一口氣把對待村裡小孩的招式都用上。
「你好，我是卡爾。我們做個朋友吧。」最後，卡爾儘量撐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好，我是莫卡。」那個自稱莫卡的女孩高興地捉住卡爾摸自己的額頭的手，在空中轉了一圈，帶著半點羞澀，甜甜的回應卡爾。
卡爾的心舒了下來，証明自己的方法奏效。這時他把手中的火把向前傾，火光把眼前的女孩照得更為清晰，才發現這個女孩披着一襲輕紗般的白衣，體態輕盛美妙，面貌秀美脫俗，除了臉頰紅得像蘋果外，肌膚白若冰雪，讓卡爾看得有點著迷。
莫卡在空中帶著疑問的表情繞著卡爾轉了個圈，接著在卡爾面前停住，問道。「怎樣了？」
卡爾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臉上發熱，急忙說道。「沒甚麼，很高興認識你，莫卡。」
卡爾原本打算問。「你究竟是些甚麼的存在？」但感覺好像有點冒犯，連忙改口問道。「你知道這個是甚麼地方嗎？你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莫卡在空中定住，一副大人的口吻回答。「難道你不知道？這個是草原女神娜依靈的神廟。」
「草原女神娜依靈？沒有聽過。」卡爾表示。
「你真的沒有聽過？」莫卡顯得有點失望。「娜依靈女神是七百年前一個遊牧民族──基斯泰的首領，那時整片大陸以遊牧民族為主要的政治體系，還沒有發展出國家或是類似政府的機關。同時，由於那個時代人口密度較低，對天然資源的需求沒有那樣大，所以部落與部落之間的紛爭很少，民風亦較為純樸。人們發展出來的武力，多數用以抵禦魔獸的襲擊為主。」莫卡忘情地解說，好像親歷其景似的，對這份歷史十分熟悉。
卡爾疑惑地點點頭，他在書本裡讀了一點有關亞述王國的開國歷史，還有一些基本的魔法歷史導論，但這些都只記述了約三百年前的事，再早的年份，只有一個統稱為古魔法時代，便已經沒有任何引述。而亞述王國則在這一百多年前才正式統一，當中幾位重要的神祇也沒有娜依靈這樣的名字出現過。
不過，卡爾對這段他聞所未聞的歷史感到興趣，也不理會現在是甚麼時候和場景，找了根立柱，倚著坐了下來，說：「挺有趣，請繼續說。」
莫卡得到了鼓勵，更顯自豪，滔滔不絕地說道。「部落──基斯泰算是那個年代草原上的霸主，尚武，擅長騎射，那時的武器只有弓箭、戰斧、短劍和盾牌，於那時各個部落間雖然已經十分先進，但作為對抗魔獸還是非常匱乏。那時娜依靈身為部落首領，率先改良族人的戰弓，由本來單一的彎曲樹枝製成的弓，修改成由多層韌木粘貼而成，再由表面繞纏細細的牛筯條，最後以動物油粘在弓的表面，大大增加了拉弓的力度和準確性。而且再把弓淵的上部增大，弓淵的下部縮小，這樣當一手拉弓弦，一手握弓置於頭頂，然後同時向下在胸前拉滿射出時，弓的彈力主要集中在上面寬大的弓淵下，防止了弓箭射出後迴旋打中射手的手臂。同時，她亦創造了歷史性第一個防禦性的器具，那時的人只穿皮革，戴尖頂氈帽，腳蹬皮靴，娜依靈則把青銅製作的甲片成行成列、互相疊壓固定在一舨穿戴的帽子上，成為了第一個頭盔，並在此之後加以改良，把頭盔兩側向下及向後伸延，保護了面頰和頸部。此發明大大增加了族人與魔獸戰鬥時的存活率。正因為有了這兩項傑出的成就，基斯泰成為了那個時代最強盛的部落，娜依靈作為草原的守護者這個名號才得以留存下來。」
卡爾聽得入神，莫卡的講解簡單明瞭與夫子為他上的課大有不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此時多麼希望有紙筆可以記下莫卡所說的話。他消化著剛剛的資訊，心裡不由自主的冒起了幾條問題，禁不住衝口而出。「那樣說來，娜依靈是人而不是神？」
莫卡甜甜一笑，開口道。「好問題，娜依靈確實去到死後的七十年左右，即距今大約六百年才被紀念她的基斯泰族人追悼。那時基斯泰這個部落已經腐敗不堪，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基斯泰族人想必因為希望能回到當時的鼎盛，才立了他們的前族長來膜拜。」莫卡低頭歎了一口氣。「不過娜依靈沒能保佑他們，基斯泰果然受到侵略，幾近滅絕，往後的日子只能被不同的人所統治。基斯泰的文化亦銷聲匿跡，唯獨娜依靈以草原女神的身份卻完好的受到不同的種族或是各個政權的人民膜拜。」
卡爾又想到了幾個問題，莫卡以手勢阻止他，繼續說到。「基斯泰部落的滅亡正好標誌著放牧打獵為主的生存方逐漸被農耕社會所取代，隨著農作物的豐收和商業販賣模式的普及，城市的理念開始興起。有說『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人民聚集，自此有了國家的概念，在這之後不出數十年便顯出了數個強大的王權政治予以統治，分別為奧列里烏斯、哈德良、圖拉真、安東尼奧和涅爾瓦。這段時間不但在政治上得到統一，農業、經濟、軍事、文學、語言、哲學都得到很大的進展。娜依靈在那時期則作為主要的神祇掌管在草原出入的平安以及軍事的發展，廣受商隊和軍人所歡迎。這座神廟便是從那個時候建成。」
卡爾此時實在是忍不住，充滿質疑地問道。「這不合理，既然你說那個時代這樣強盛，為甚麼現在連一點文獻也沒有留下來？我直到今天才有聽說有娜依靈這位女神的存在，這不合理。」
「那個時代最後一個執政的王為涅爾瓦，他因為太過強大，罔顧後果地發動了一場戰役。」莫卡苦澀地笑了一笑。「這場戰役的慘敗導致及後由此以來的兩場戰事讓整個文明毀於一旦。當中發生了很多慘不忍睹的事情，我也不願意細說。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聽粗略說給你聽。」
卡爾雖然見莫卡神情痛苦，有點於心不忍，但依然回答說。「我願意聽。」此時，莫卡輕巧的降落在卡爾的大腿上站著，再度陷入了回憶中。
「好，我簡單地說。那時涅爾瓦王見軍隊的編制逐漸成熟，海內已經沒有對手，亦擁有大量精通法術的戰鬥單位。於是乎，涅爾瓦王無視眾多的反對浪潮，以完全掃蕩殲滅魔獸，擴大領土為最終目的向王國的四面派出軍隊，跨越邊境進行討伐和探索。涅爾瓦王更親臨來到南面的戰線帶軍作戰，亦派遣自己大兒子和二兒子分別出征王國的東面和西面。這個時候我們才意識到那些沒有被發現的魔獸，牠們的數量和力量是超乎想像之多和強大，我們因此而大開眼界，同時付出了意想不到的慘痛代價。往南的軍隊有國王在陣，理應最為精銳，卻在境外三十多里處的荒野中墮入屍石獸的陷井中，屍石獸這個名字也是後來才有的，那時對這種魔獸沒有任何的認知，也不知道在你那個年代有沒有這個紀錄。」
卡爾隱約記得在部份被歸納作神話類別的魔獸圖冊中，依稀見過屍石獸的繪圖和文字紀錄。「危險性級別最高的魔獸，群居，一般隱匿在山地，由七至十塊石頭組合而成，作為軀體的那一塊會特別巨大。平常，屍石獸的身體所組成的石頭會分散於山或荒野各處，形成一個如自然環境一樣的石陣，待獵物深入石陣的中央後，石頭會滾回原處，讓屍石獸返回原狀，以堅硬的石頭擊斃獵物。可怕之處是屍石獸能抵抗任何法術的攻擊，刀槍也對之無可奈何，至今也還未找到對抗的方法，只能襯著屍石獸未成形之先逃走。」
莫卡慘然說道。「沒錯，其實也未至於全然沒有對抗的方法，不過這個之後再說。涅爾瓦王軍隊被困在石陣中與上百隻屍石獸廝殺了半天，從早上直打到黃昏，軍隊近乎全被滅絕，據說卻連一隻屍石獸也沒有殺死。涅爾瓦王幸而逃脫出來，卻已身負重創，正垂頭喪氣地與所餘幾的軍隊回程期間，在邊境附近被幾隻『狐咬』殺死。」莫卡幽幽的說著，看得卡爾一陣心痛。
「狐咬」這個名字卡爾當然知道，就像是睡前故事般，總會有一隻兇殘、恐怖的怪獸懲罰那些不願意睡覺的小孩，「狐咬」就是以這樣的形式成為一隻廣為人知的魔獸。牠至今仍活躍於各地，以兇殘、嗜血成性和會玩弄自己的獵物聞名。「狐咬」的危險程度雖只屬一般，較為高階的法術使用者絕對有辦法將其制伏，卻因為會虐待獵物，使其死狀可佈，讓牠成為最令人害怕的魔獸之一。前些日子仍有狐咬攻擊村落的消息，震驚全國，國王立即派出部隊追捕，並成功將其殺死。涅爾瓦王竟然被狐咬所殺，可見他所受的傷多麼的嚴重，事件又對他的支持者帶來多大的打擊。
莫卡頓了一頓，轉換了幾個呼吸，稍稍平靜心情，又繼續說道。「成功深入東面大陸的大王子，所遇到的情況與父親相若，只是更為慘烈，他與他的部隊來到了巨型魔獸棲息地，也是遭遇到未知名魔獸的襲擊，卻因為對方的體形太過巨大，連有效的打擊也做不到，就此全軍覆沒。」
「事情那麼簡單？沒有任何詳細的資料？」卡爾問，他連巨型魔獸這樣的存在也未曾聽聞。「據我所知道，一般的魔獸的體型皆比人類為大，那巨型的定義又是甚麼？怎樣才算是巨型？」」
莫卡搖了搖頭。「三個月後，一個騎著馬，精神錯亂，隸屬大王子第七隊通訊隊的士兵回到離邊境不遠的營地，身上染滿了血，口齒不清地重覆著他見到一隻體形極為巨大，甚至大到無法清晰辨別牠形狀的魔獸出現，瞬間把所有生命吞噬。不用多久那名傳令兵也死了，我們也沒法套出更多的資訊。」
卡爾聽到此處，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那前往西面的二王子怎樣？下場也是相當淒慘對吧。」
「這就不得而知了，二王子出發後一去不返，音訊全無。那時因為發生了第二場重大的戰事，國家也沒法組織任何搜索隊伍去調查二王子的去向。」莫卡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