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墳墓: 上路吧,各位
「哈哈哈!本來就有。」
Gaston的笑聲是我聽過之中最詭異的,很難相信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這刻的氣場,猶同蝙蝠俠的最大敵人小丑Joker。小丑在故事中毫無疑問是個反社會的瘋子,電影版的小丑曾經深入民心,很多觀眾都不得不佩服演員的表現。我沒看過蝙蝠俠的電影,只欣賞過預告片,可片段中小丑那邪惡和瘋癲的笑聲,足以讓我怕上三分。明明預告片就只有兩分鐘左右,卻如此扣人心弦。
「本來就有?咩意思?真係冇辦法出到去?」我問道。
「哈哈,從基地上地面只有兩個方法,一係經地道穿過鐵門出去,一係用恒和樓嘅二號升降機直上大堂。地道出口俾人封左,嗰度好大場面,你唔會想去,去都冇用。而我頭先幾經艱苦喺一條屍體度搵升降機鎖匙出嚟,點知升降機已經俾人落埋手腳。」
而我、Ocean和小儀,那時剛好在乘搭升降機,才會來到這個失控的基地。
「但係我地唔可以就喺度等死。應該仲有其他辦法掛?」我懇切地問道,心中盼望Gaston能指出明燈。
「哈哈!有,方法實有嘅。以前盜墓賊通常都會掘盜洞進入陵墓區,因為可以略過好多機關,加上唔洗面對封墓嘅問題。我地如果有人力、有工具、有經驗,都可以掘個地洞出去。但係我怕我地未開始掘已經俾守墓人斬死,哈哈。」
我看了看自己的鐵鏟,Gaston搖頭,還得意地笑起來。
「其實你究竟笑乜嘢……」與其說是無奈,倒不如說是煩厭。
「哈哈,人生好多嘢都可以好好笑,只係視乎你睇唔睇化。」
我實在看不透。
之後我們在工具房裡就是亂侃,我向Gaston問東問西,他覺煩了,索性攤到地上,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可我還是得到一些資訊:一是考古隊總共有二十九位成員,人數比我想像中多,不過既然有個基地什麼的,規模應該頗大,不算稀奇;二是整個考古隊是由政府找上各方專才而組成的,只有隊長是政府人員,而他一早就上黃泉路了。
其實我們待在工具房已經差不多一小時了,本說商量下一步,Gaston卻愛理不理,我提出任何建議他都駁掉,自己卻沒有什麼建設,害我無奈。幸好房外一直沒有動靜,Gaston和我都可以好好休整。我仔細翻找房間裡的東西,眼睛一亮,掏出一個小腰包,不知道放在這裡做什麼。我把壓缩餅乾、扁型四方水樽、銀包電話放進包裡,幾乎塞滿了。我打開藥櫃,只把止痛藥、消毒藥水和膠布拿走,其他沒有用和不知道是什麼來的藥物一概不碰。雖然找到止痛藥,但我不敢胡亂服用,等會合小儀問過意見再決定。我攜著腰包,心想行動起來還真方便。Gaston就一直坐在一邊,沒有說話,走近發現他半睡半醒,我識趣沒有打擾他。
我也坐在地上,內心擔憂著Ocean和小儀的狀況。我走運找到一個躲藏的地方,等待他們的又是什麼呢?
突然,門外傳來微小的腳步聲,而且越漸明顯,聲音的主人正往這邊緩緩過來。隧道本來是完全寧靜,所以小小動靜也能輕易察覺。我提起警惕,專注地聆聽著,生怕那是什麼恐怖的東西。Gaston沒有完全睡去,立刻示意我不要出聲,死盯門口位置,慢慢站起來,緊握匕首,看來在緊急時候他還是可靠的。
我心中盤算,現在的良策是什麼都不做,靜待對方越過房間,離開這帶區域,反正生還者所剩無幾,門外很有可能就是守墓人。雖說那可能是Ocean或小儀,但Gaston肯定不會讓我冒著兩人的生命危險開門一探究竟。倘若對方闖入工具房,那就不好說了。到時只能看清是人是鬼,隨機應變。
腳步聲的來源非常接近這裡,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手心開始冒汗。聲音來到門前後驟然而止,緊隨著門敞開的聲音。Gaston和我看是避無可避了,雙眼瞬間變得鋒利,好像準備決一死戰。
一個熟悉的人影進入房間。
「安叔!」Gaston壓低聲音,但也掩飾不了自己的興奮和驚訝。
「呢度居然仲有人,真係太好啦!」滿頭大汗的男人回以微笑,關門走進房間,脫下那個裝有電筒功能的頭盔,讓頭皮吸收空氣。
我認得這個恩人,那時在隧道裡倘若不是他從後襲擊守墓人,我早就成為孤魂野鬼了。
「咦?我記得你,你咪隧道入面嗰個後生仔?」
我發覺安叔的頭頂是稀疏的短髮,滲透一半的白色,臉上刻著幾道皺紋,嚴格來說不算是中年,大概六十歲,離老邁還真不遠了,只是身體還算健碩,接近四十來歲男士的體格。我連忙道謝救命之恩,他只是笑著回應一些客氣說話,看來是個斯文人。Gaston跟安叔說明我們的情況,安叔也把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
安叔在考古隊的工作是研究古墓建築結構和破壞機關,總之有關工程的問題都由他處理。出事的時候他身處墓室外面,沒有目睹事發經過,卻聽見絕望和恐怖的慘叫聲。本想進入墓室,卻被裡頭的畫面止住了。一個全身藍色皮膚、右手是鐮刀的怪物正將一個考古隊成員大切八塊,地上躺著無數屍體的殘肢。他隨即被嚇得屁滾尿流,拔腿就走,其他人看到出了事情也紛紛逃跑。後來他跟大隊走散,獨自求存,走運的是他沒常碰上守墓人。
如此聽來,地底的情況非常糟糕,危機四伏。眼前的兩個人都是大難不死。不,自己也是大難不死。
「Gaston,你有冇想法,點樣離開基地。」安叔沉實認真地問道。
「哈哈,冇活路,政府嗰邊真係趕盡殺絕,呢位朋友仲無辜捲入。」Gaston將目光轉向我身上,笑容還掛在臉上,不知道是可憐我還是取笑我。
對於Gaston的回答,安叔似乎不感意外,單手抓著下巴,捻鬚搖頭。經過一陣思慮,他提出一個讓我驚訝的建議:「Gaston,你信唔信以前有盜墓賊嚟過古墓偷文物?不如試下搵個盜洞出嚟,爬翻上地面。」
Gaston聽畢瞪大雙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傻架。C’est fou.(黐線)考古隊未到主墓就出事,就知道呢座王陵係幾危險。加上我地一直以嚟都見唔到任何盜過嘅痕跡,就知根本冇可能。」
安叔淡然地說:「咁有其他辦法咩?」
Gaston駁斥不了,嘆了口長氣,相信跟我一樣也是萬般不願意,畢竟是古墓,可能會遇上殭屍什麼的,難不成所謂的守墓人也是一隻殭屍,才會刀槍不入。
「我選擇嚟工具房,就係想攞有用嘅嘢然後自己搵出路,而家遇到你地,大家可以互相照顧,逃出機率會更高。」安叔向我們說道。
我感到百般無奈,自己的骨折還沒處理好,就要將自己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就算是活命出去,相信也是在地府路上繞個幾圈。可是暫時看來沒有其他更好的主意,這點Gaston也應該明白,唯有小心為上,步步為營。
果然,Gaston沒有再次反對,走到一邊收拾物品,安叔也在一旁的工具箱前搜索一番。我早已拿了東西,覺得無聊,蹲在安叔旁邊,再次道謝,順道問他有沒有見過Ocean和小儀,他只是遺憾地回了句沒有。我好奇詢問古墓的一些實際情況,他就停下來,認真詳細地說明一番:
「其實我地探索緊古墓主要係行漢風,但有部分考古學家,例如Gaston,就覺得係近期朝代嘅設計。我地起初以為呢度只係某個達官貴人嘅小墓穴,之後先發覺規模大到出乎意料,古墓嘅主人肯定來頭唔細,後來確實左應該係皇帝,但未知實際身份。即使係用嚟掩人耳目嘅假墓室,都有以上等物料打造而成嘅棺材同唔少珍貴嘅陪葬品,足以知道建設呢座古墓嘅人係揮金如土,不過呢部分嘅資料對你嚟講應該唔重要啦,聽下就好。反而之後要留意嘅就係古墓嘅機關,可以稱得上係精密同複雜,即使我身為現代人都嚇左一驚,當初政府搵左咁多人嚟做考古工作,某程度上就係因為呢度嘅機關太麻煩。」
雖說墓穴的事情跟我沒相干,但人這種生物畢竟有好奇心,我也想知道究竟哪個皇帝會將自己葬在中國最南邊的地方。
安叔更換頭盔的電池,順道叫我保管幾顆,說之後有用。Gaston沒有背包,拿不了東西,索性坐到一邊休息。待我和安叔準備好了,Gaston主動說要帶頭,安叔走最後說要保我安全。這有道理,我右腳骨折,行動較慢,後方可以有個照應。
Gaston悄悄開門,手電筒照亮四周,確認安全後就示意我和安叔跟上。Gaston向左邊走,往我原來的方向進發,很快就來到我擺脫守墓人之後遇到的分歪口。當時我選擇往左走,便遇見Gaston和安叔,不知道另一邊又有什麼東西呢?Gaston帶領我們一路直走,沿途沒有發生事情,隧道是粗糙的石地和兩邊平平無奇的柱子。這趟路意外地順利,四周寂靜無比,感覺方圓百里連鬼影都沒有。我沒有放下戒心,Gaston卻開始找說話。
「哈哈,我地真係幾好運。」又是那副虛假的笑容,又是那遍詭異的笑聲。我內心不屑,心中想問「你是瘋的嗎?」,卻不敢開口。
四周沒有半點動靜,三人沒有察覺任何異樣,帶頭的Gaston加快速度,我和安叔緊隨其後。
誰知Gaston突然停下來,沒有預警下我差點撞在他身上。本想罵個一番,但Gaston手電筒照著的東西讓我乍舌,頓時嘴巴發抖。眼前是另一具屍體,也是穿著安叔和Gaston的那種制服,明顯是被活活斬死。
「噢!Dave!」
「你居然都死埋……」
Gaston和安叔不敢直視躺在地上屍體,呼吸也變得急速起來。我就靠到一邊,幾乎失去力量倒在地上。這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二具屍體,而且都是死狀恐怖,慘不忍睹。
前方的Gaston擦乾眼睛,似乎已經恢復情緒。順著手電筒光,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門口,木門擱在地上,看來是被什麼劈爛了。安叔知道不妙,示意我們小心戒備。Gaston說要進入房間,看看有沒有生還者,並提醒萬一他大叫就要立馬往另一邊逃。我緊握鐵鏟,汗水不停地流,心臟不斷地跳,安叔安慰說大家互相照應就不會發生事情,然而這些說話的效用極有限。
我們跨過屍體,進入房間。
雖然燈光昏暗,但我已經發現地上血跡斑斑,似乎發生了什麼可怕的大屠殺,而且是不久前發生的,地上還有鮮血流動。我在Gaston身後,雖然知道不對,但慶幸有人擋在前面,即使守墓人出現,第一個死的也不會是我。房間裡的環境非常安靜,只有輕微的腳踏聲和呼吸聲。我踩在充滿血跡的地方,全身不自在,不由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