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墳墓: 哈哈
我右腳帶傷,所以外國人拉開木門後就讓我先進去,他以電筒照一照隧道確認安全後才尾隨我進入房間。關上門後,他就示意我放下戒備。
「出面好靜,應該冇嘢喺附近,留喺度暫時安全。」接著外國人來到一邊拿了兩樽礦泉水,把其中一支遞給我,然後自己大口大口地喝著。
我並沒有喝水,而是打量著工具房的環境。這裡面積非常小,四周都是放滿東西的工具架。我開啟手機燈光,發現工具房除了有錘子、螺絲批、鋼絲鉗、割刀等日常工具外,還有繩索、電鑽、探測儀器、對講機等物件。外國人旁邊的櫃子則放著一些乾糧、樽裝水和急救用品。
「哦,哈哈,你可以隨便攞呢度嘅工具,旁下身都好。雖然係打不死,但至少可以拖延下時間。」大概是察覺到我四周觀察,外國人開口說道。
我非常清楚他說的「打不死」是指我剛遇見的怪物。既然說得出這句話,那就證明他一定見過怪物,甚至知道那是什麼回事。
「咁究竟隻怪物係咩嚟?點解會不斷攻擊我地同殺人?呢度係咩地方?你地又係咩人?我地點樣先可以出到去?」
我把心中所有疑問一舉提出。
面對我咄咄逼人的態度,外國人則是維持著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他喝了一口水,然後笑著說:「哈哈,年輕人好奇心果然重,不過都係好事。」
「你根本無答我嘅問題。」我早已失去耐心,表現得有點憤怒。本來幫助Ocean搬完東西後我們三人就會前往旺角吃放題 ,現在他們生死未卜,而我則是身負重傷,剛才還差點被怪物殺死。
「哈哈,唔洗急,我一定會解釋清楚,我地有大把時間。」他的語氣輕鬆得詭異,尤其是說話前總會哈笑兩聲。
「頭先見面唔記得介紹自己添,我叫Gaston Benoit,來至法國,喺香港做professor研究中國歷史。」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我顯得有點愕然。
「哦……Bonjour(你好),我叫阿隆。」
「哈哈,咁咪幾好,你唔冷靜又點聽我講呢?阿隆。」
原來他是想讓我先平復心情。
「哈哈,原來你都識法文?真係好。Tu es quel âge (你幾多歲)?」Gaston 回到那熱情開朗的樣子。
「二十一歲。我以前學過少少法文,打個招呼就勉強可以,交流就唔太得啦。Gaston,你可唔可以話俾我知呢度發生乜嘢事呢?」
「哈哈,當然可以。不過你飲啖水同搵件武器旁身先啦。」Gaston慢條斯理:「你好嬲,所以不斷質問我。但就係你嘅怒火,令你將一切都聽唔入耳,咁有咩用呢?哈哈。」
十分玄妙的說話。
「希望你明白啦。我同你都係受害者,唔保持冷靜理性嘅話,大家都好可能會死。」接著他又喝了一口水。
「我明白。」我對Gaston敏銳的觀察力感到佩服,沒想到跟他見面不足五分鐘,他就能看穿我的內心情緒。的確,我這樣激動和焦躁是無補於事的。
我喝過一口清水後才發覺自己是多麼口渴。隧道本來就非常局熱,不久前又吃力地跑著,身體早已缺乏水分。我喝完半支水後就走到工具架前挑選武器。我記得Gaston用的是匕首,可我才不會拿近身武器跟敵人肉搏。我環視工具房,終於在房間角落找到心儀的武器。
「鐵鏟?」Gaston訝異地看著我手上的武器。
其實我選擇鐵鏟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可以在較遠距離壓制對方;二是可以當拐杖使用,倘若跌倒亦可以借力起身。
「啊係,你攞多支電筒,地底嘅發電機已經壞左,要用電筒照明。」
「發電機?其實呢度係咪有咩工程進行緊?」
「哈哈,當然唔係你想像中咁簡單。記唔記得我話我專門研究乜野?」
「中國歷史。」
「係。不過正確嚟講,我嘅研究範疇主要係中國嘅千年古墓,以前出過幾篇論文。今次政府邀請我嚟到呢度,就係做考古工作。」
我實在不解,Gaston這樣說,那不就代表著……
「哈哈。冇錯,香港天水圍恒和邨嘅地底裡面,有一座陵墓。而根據三個月嘅觀察,包括我地掘出嚟嘅陶瓷片、古鼎、石刀、棺木、禮器、青銅器皿等文物,我地考古隊初步斷定呢座古墓係漢朝建成嘅,墓穴嘅主人好可能係某位漢朝天子。只不過考古隊最近搜索到其他線索,呢座王陵有機會係比較近嘅朝代,例如明朝、宋朝。我地本來好快就可以去到主墓知道答案,但琴日領頭嘅考古隊成員探索一間墓室嘅時候,遇到『守墓人』,而唔小心驚動左佢……」
Gaston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之後就係全軍覆沒,血流成河,考古隊只有我同幾個人走得甩。你頭先遇到嘅『怪物』應該就係我所講嘅『守墓人』。」
怪物那副恐怖的面容此刻依然歷歷在目,說那是個「人」,實在難以置信。現在總是明白,守墓人是因為考古隊闖入墓地而大開殺戒,剛才升降機前的屍體也是守墓人造成的。倘若不是經常打電動和閱讀恐怖懸疑小說,此刻可能無法接受Gaston的說話。
可我現在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我們如何逃出。
「咁有咩方法可以聯絡到地面或者離開地底?定可以等救援?」我單刀直入,向Gaston詢問最重要的問題。
「哈哈,我頭先喺出面唔係講左咩?」他從沉重的神情回到一副嬉皮笑臉,「冇人可以救到我地。」
「但係……」
Gaston的態度令我心中不安,明明是絕望的人才會說的話,他卻笑著臉輕然地說。
「應該有方法可以走上地面掛?」
「哈哈,本來就有。」
「本來?」
「哈哈哈,冇錯。」
-----------------------------------------------------------------------------------------------------
Gaston的回憶 (7小時前)
三人正處於隊長室裡靜待救援。
除了Gaston以外,還有古文翻譯Derek和考古隊成員阿銘。
「都等左已經差唔多八個鐘,點解仲冇人救我地?」阿銘開始感到懊惱。
「冇理由咁樣。」Derek也和應阿銘。
九個小時前,考古隊誤觸機關,釋放了守墓人。當時墓室裡只有Gaston和阿銘逃出生天。回到基地後遇上Derek,他們三人決定到隊長室,因為聯絡地面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使用裡面的通訊器。
途中他們看見李隊長的屍體。他身中多刀,死狀恐怖。
通訊器不是一般的電話,只能接通政府內部。平常李隊長就是用這部通訊器匯報探索進展。
「喂?係咪政府人員?我係考古隊嘅Gaston,地底出左意外,好多人死左,請你立刻派救援接走地底嘅生還者。」
Gaston進入隊長室後,二話不說就使用通訊器聯絡政府人員,其他人則是看守門口。
「意外?李隊長呢?」聲音傳來一把成熟的女聲。
「佢……死左……」
「係……請問基地發生咩事?」
「王陵裡面有嘢追殺我地。」
「我唔講太多啦,總之我地要盡快得到救援!」Gaston強調了「救援」二字。
「好……請你地支持多一陣,我地盡快協助你地離開地底,呢段時間唔好擅自行動,免得遇上危險。」
接著就是掛線的聲音。
就這樣,三個人一等就是八個小時。
隊長室內沒有任何食物和水,三人輪流休息和守住門口,期間他們沒有很多說話,只是耐心地等待。
阿銘終於忍不住向兩人說道:「我地等得太耐啦,出面肯定發生左事,而家只可以靠自己。我地一於就試下走出去,去翻通往地面嘅路。」
「我地之前喺嗰度見到嘅嘢,你係咪唔記得左?」Derek想也不想就反對阿銘。
「我當然記得,但我地都唔可以坐以待斃。救援要嚟嘅話就一早嚟左,咁耐都冇嚟肯定係出左事。或者,從最壞嘅角度打算,政府嗰邊可能已經放棄左我地……」
「唔會嘅!好快!只要等多一陣……」
「你唔好呃自己啦,Derek。係時候醒啦。」阿銘斬釘截鐵:「冇人可以救到我地。」
這句說話令其餘兩人都心感不安。
經過無窮無盡的等待、八個小時的不吃不喝,三人早已心力交瘁。
「我知道出去或者會有危險,但係我地根本無得選擇,係逼不得已,要博一博啦。」阿銘露出同情的眼神,好像在說自己明白大家怕死的心情。
「唔得,我堅決反對。你地唔記得隻惡魔點樣手起刀落殺死其他同伴咩?出去就係等於自殺。」Derek盯著門口。李隊長的屍體就在門外不遠。
「留喺度都係自殺。」阿銘隨即反駁。
「Gaston,你話呢?」Derek把問題轉至Gaston。在爭吵的過程中,Gaston一直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Gaston沒有說話,而是開啟通訊器想再聯絡地面。
「冇用架,自從嗰次求救之後,就再打唔到上去,而我睇過完全冇壞到,所以我先覺得政府係特登嘅。」阿銘無奈地看著Gaston。
「阿銘,呢度係香港嚟架,政府點會拋棄市民。」Derek駁斥道。
「咁你又點解釋,點解我地等左八個鐘都仲喺度呀?」阿銘的反問令Derek無話可說,可是Derek始終是不敢出去。
「嘟……嘟……嘟……嘟……嘟……嘟……」
過兩分鐘,通訊器的聲音終止,然而沒有傳出任何人聲。
「Gaston,我地要下決定啦。」阿銘焦急地看著Gaston,Derek也不知所措起來。
一段沉默後,Gaston終於說話了。
「阿銘講得啱,出去先有生機。」
「唔係呀嘛,你地真係出去送死?我先唔陪你地,我留喺度!」Derek死命不離開隊長室。
「Derek,我地三個要合作互相照應,咁有更大機會翻上地面,聽我地講一齊出去啦。」阿銘勸道。
「冇可能!我點都相信政府,擅自行動就真係必死無疑。」
阿銘在開口之際,Gaston上前阻止他,並走到Derek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