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呀哥送左入老人院

我而家30 歳，除左我老公之外，呢個世上我只剩底我呀哥呢個親人。我呀哥大我5年，今年35。係我十歳個年，我父母係一埸車禍入面過左身，之後個十幾年入面，我呀哥都係身兼父職咁帶大我，從來冇諗過要拋底我。佢為左我犧牲左好多好多，佢犧牲自己既生活，自己既自由，自己既幸福，由供我上大學，到送我入婚禮禮堂，佢都冇埋怨過我，一路都係默默支持、默默祝福。對於我黎講，佢唔止係我呀哥，佢其實就好似我父親咁既存在，我覺得我地對彼此都非常重要。我結左婚之後因為唔想同奶奶一齊住，所以反而係我老公搬左入黎我同呀哥一齊租既單位到一齊住，呀哥都冇講啲咩，淨係話你中意就得啦！

我25歲個時結婚，個時呀哥都仲未結婚，但我相信佢好快都可以得到屬於佢自己既幸福。可惜，事與願違，5年前我結左婚之後，我發現左我呀哥患左腦退化症。老？我呀哥佢老咩？佢得30歲咋！我唔明，我真係唔明，我問個天，點解會係我呀哥，就算老人家都未必會有呢個病，點解呢啲事會發生係佢身上，我真係好心痛。而一開始我呀哥仲因為怕我擔心而暪住我，但呢啲事邊有得暪，隨住病情一路變差，我都觀察到佢有啲異樣。佢變到成日唔記得帶鎖匙，成日唔記得樓下大門既密碼，有時明明好早收工話返緊屋企，但好夜先返到屋企，之後我諗返起，我先意識到當時佢好可能係因為唔認得路先至遲遲都未返到屋企。見到佢日日精神仿佛，我都有問過佢發生左啲咩事，但佢都只係話因為攰得制，唔肯講自己有病既事。直到有一日，我執屋既時候，我見到呀哥間房好亂，床上面堆左好多未洗既衫，我就入左去幫佢執下，但其實平時佢比間房係非常整齊，而係我幫佢執野既時候，我就係書櫃到執到一張醫院發出既診斷信，上面寫住Dementia, 先知道原來佢係6個月前已經被診斷患上腦退化，但就從來冇同我講過。

知道呢件事之後，我並唔係第一時間搵我呀哥，而係第一時間同我老公講，我同佢講左呢件事，亦向佢表達我既想法，我同佢講: 我係一定會將我呀哥照顧到底，無論佢日係會變成點都好，行動不便，神志不清都好，我都一定唔會送佢去老人院。我唔要求我老公同我一齊照顧佢，因為我知道咁樣對佢好唔公平，佢冇義務照顧埋我呀哥，但我希望佢唔好阻止我，因為我知道佢係呢個世界上只剩底我，除左我，冇人可以照顧佢啦！就係個晚，我叫老公係房休息唔好出黎，我喊住咁坐係廳到等我呀哥收工返黎，諗住同佢單獨咁好好傾下。而佢返黎一見到枱面上比我翻出黎既信佢就知咩事。佢無言而對，係我身邊坐底左，而我知道呢個病係冇得醫既，我地而家應該做既係好好為未來病情惡化做準備。我望住內疚既呀哥將我隻手搭左係佢放係大脾上面既手上面，講:哥！放心，我一定會照顧你到底，無論你變成點都好。佢聽到我呢句話，露出既安慰又憂心既表情。

由個日開始，我就為我呀哥準備左好多野，上網睇書睇左好多有關腦退化既相關資料，亦為未來做左好多準備，我係佢所有衫褲鞋襪都縫左有我電話地址既標籤，因為我成日見到新聞上面報啲老人家失蹤既新聞，我真係好擔心我呀哥有一日都會走失，我會搵唔返佢，我一定唔可以比呢啲時發生，唔係我會內疚一世。但咁多既準備都冇阻止到個一日既到來，隨住時間既流逝，佢既情況越黎越差，記憶力、表達能力、自理能力各方面都越黎越差，佢係確診腦退化一年後被迫辭左份工，因為佢已經冇能力做落去。
再落去我接到警署電話既頻率開始增加，亦開始影響到我工作既表現。我老公見到咁，隱晦咁叫我送呀哥去老人院，聽到之後我即刻起曬鋼，同老公講我一定唔會送呀哥去老人院，但我請左個工人去照顧呀哥，至小唔怕佢再走失。過多左兩年，我呀哥病情惡化到大小二便都控制唔到，佢第一次賴既時候，係係廳既沙花，佢愧疚到唔敢望我。我亦唔知應該點處理，我唔想傷呀哥既自尊。我最後叫工人帶佢去廁所換褲，我就拆左沙花個保護套，等佢地出返廁所我一個人入去洗，一面喊一面洗，我好心痛，本來我呀哥而家應該事業有成，成家立室，佢曾經係我身邊係幾咁強大，但點解個天要咁對佢，令佢基本自理能力都失去埋。之後，我都對照顧呀哥既工作都毫無怨言，但日子耐左，本來支持我既老公都有微言，到更後期甚至同我嗌大交。
有一日，我呀哥係廳到一星期內賴左第三次，老公怒氣沖沖咁帶左我入房。
「送佢去老人院啦！」




「我講過我唔會送佢去老人院，永遠都唔會！」
「佢今個星期賴第三次啦！以後呢？如果以佢日日賴，你點照顧佢呀？」
「我會負責，到而家為止，我幾時叫你幫過手？所以唔好理我，我一定唔會送佢走。」
我態度強硬，反而老公開始放軟態度講：「我係心痛你咁辛苦。」
我都放軟態度，向老公解釋：「我唔辛苦，將佢送入老人院，我個心會更辛苦。」
「唔係呢個問題⋯⋯咁細路呢？我地唔要細路啦！」
佢提出左一個現實問題，我結婚前已經討論過要生兩個B.B.,但因為呀哥個病就冇再提過，而家先知老公心入面係一直盤算緊呢件事，但而家既我好明白，我冇可能放棄我呀哥！於是我喊住咁同我老公講：「對唔住！我知道我咁樣好自私，但我呀哥得我一個親人，我唔可以放棄佢。」

「送佢去老人院，又點算係放棄佢呢，我地可以成日去睇佢，佢又可以得到全面既照顧。」
我心入面清楚個到全面既照顧，並唔係有尊嚴既照顧，我唔想親手送佢去呢啲地方。況且，老人院互動同活動小，會令病情惡化得更快，呀哥會更快唔認得我。




「對唔住！⋯⋯我諗我地離婚啦！係我辜負左你，我對你唔住。離婚之後，你快啲趁後生，搵過個⋯搵過個可以全心全意愛人既人。」

老公沉默左好耐先開口：「我係唔會離婚架！希望你以後唔好再提，我都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下送佢去老人院，你認真諗下你真係照顧到佢一世？」

我冇用口答到呢個問題，但我心入面堅定咁講左句：「我可以！」

傾完之後我出返廳，我知呀哥聽到曬我地講既野，佢愧疚咁望住我，我坐係佢身邊，搭住佢隻手，忍住眼淚同佢講：「我會照顧你一世，無講幾辛苦都好，我都唔會送你去老人院架！」

但兩個月後，發生件大事，令我無辦法唔送佢去老人院。佢係我同老公鬧交之後性格開始變得暴躁，有時對我地惡言相向，又郁手郁腳。但我明白，情緒波動係病徵之一，我要接受。但有一日佢竟然毀左安放係屋企，我父母既神主牌同上面我地唯一一張全家福。然後佢就衝左出屋企，足足一星期我地先搵返佢。呢一星期入面，我又為毀左唯一一張全家福而傷心，又為左呀哥既失蹤憂心忡忡。個一星期入面，我先開始考慮到可能我真係唔夠能力照顧佢先會比佢走失，至少老人院一定唔會比佢走失，我唔使每晚瞓得唔安落。係搵返呀哥之後，我心入面有啲嬲佢毀左全家福，但我原諒佢，因為我明白佢好可能都唔知自己做緊啲咩！我同老公講左送呀哥去老人院既決定後，佢好快就比左幾間老人院我簡，同我介紹佢地既好處，個時我就明白其實老公一路都有準備緊，冇放棄說服我，只係等緊一個好既時機。





我最終簡左一個比較近屋企既老人院，方便去探佢。係送佢入老人院前一日，我幫佢執行李，佢自己放左本筆記簿入行李箱到，我印象中呢本係佢既日記本，佢由細細個就開始學俄文，日記係用俄文寫既，所以我都睇唔明。個晚，呀哥瞓左，我坐係廳到諗返起好多我地細個發生既事。
我記得我老豆同我同呀哥講過：「等時我老左，你地送我去老人院啦！你地肯比錢送我去我已經好開心。」
當時我話：「唔送！我會照顧你架！」
呀哥都話：「我地會照顧你架！一定唔會送你去老人院架！」

所以呢幾年黎我一直都唔肯送呀哥去老人院，呢十幾年黎呀哥如同我父親咁，「照顧佢一世」係我地曾經對父親既承諾，父親而家已經唔係到啦！就變成我對呀哥既承諾，我好想好想遵守承諾。但最後我都冇遵守到，我親手送左呀哥去老人院。我只能說服自己咁樣做係對呀哥同我最好既做法。我亦暗暗同自己講我一定會成日去睇佢。

送左佢去老人院之後，我一星期至少去睇佢5次，間中又帶佢出老人院行下，等佢冇咁悶，我發現佢情緒比起係屋企好左好多，同個到啲人都相處得唔錯。佢而家仲算認得我，但佢見到我黎睇佢，都冇話表現得特別開心，佢都係自己玩自己野。我唔知佢係咪因為嬲左我送佢黎老人院，不過見到佢平平安安我就安心啦！
呀哥住老人院滿三年後既某一日，我去左老人院佢間房到搵佢，但佢唔係房，於是我坐左係到等佢。等佢期間我見到佢台面上有個本日記簿，我無聊打開左黎睇。雖然我唔識睇俄文，但我見到啲日期，發現最近佢都有寫日記，不過字體明顯比以前差，時大時細，又打風咁既樣，而且都係得幾句，寫得唔多。我好出奇呀哥竟然仲有寫日記。既使佢既語言能力因為病情退化，仍然堅持寫日記。我心入面感嘆，我既呀哥，無論以前定而家既毅力都係咁值得我去敬佩。係我好奇心驅使下，我影左佢幾頁最近既日記，打算返屋企用google translate睇下佢寫啲咩！

個晚我返去上網查。
個幾篇日記大致既內容都係
「呀妹黎探我，我好開心！」
「林啟（呀哥個名），你要記住，你呀妹係呢個世界上對你最重要既人，你非常愛佢。佢亦非常愛你。」
⋯⋯




我係電腦面前睇到默默咁留眼淚。但我好疑惑，佢不停提醒佢自己我有幾咁重要，但點解我每次去到睇佢，佢都咁冷淡。

於是到左第二日，我偷偷地影曬佢成本日記返屋企查，我由最近查到最遠，雖然google translate 翻譯得唔係言太好，但唔明既時候再逐個字查下，都可以大致明個意思。實在大多頁啦，我查到好攰，於是我靈機一觸諗到先查我送大佬去老人院個幾日，了解下佢當時咩諗法，有冇怪我先。

而佢入老人院當日既日記係咁寫既：呀妹終於肯送我去老人院，我清楚當我既行為抵觸到我地父母就會令佢好敏感，於是我就故意毀壞佢地既神牌。我諗，我父母會明白我，會原諒我既，因為我地都想佢好。我永遠記得個日佢搭住我隻手同我講：「我會照顧你一世，無講幾辛苦都好，我都唔會送你去老人院！」由個日開始我就知道，如果佢照顧我一世，佢會辛苦一世，呢個係我最怕最怕既事。佢應該去進修發展自己既事業，生bb令家庭更美滿，而唔係照顧我呢個廢人。我好擔心自己會拖累佢，我想見到佢幸福，如果因為我而令佢斷送一生幸福，我會內疚一世。所以我一定要咁做。

我一面打啲俄文上網頁，一面睇，一面喊。到而家我先知道，呀哥當年係為左逼我送佢去老人院先表現得咁差，其實都係為左我好。我竟然就真係咁樣親手送左呀哥去老人院，我根本就唔配做佢呀妹。呀哥佢實在太傻啦！我覺得非常慚愧。

3日之後，我火速將呀哥接返返屋企，我搵左個識俄文既朋友，幫我改左呀哥日記入面既一啲既內容，我撕左呀哥記錄我同老公鬧交既內容，將佢入老人院既個篇日記入面我對呀哥講個段話改為：「我會照顧你一世，只有你係我身邊，我先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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