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后妃傳: 第三章：失意(中)
本來永瑆也是挺得父皇的歡心，因為他的書法，得世人稱頌，讓父皇臉上都得了不少光彩。父皇也下旨讓孝賢皇后的姪女嫁予永瑆，這也是代表父皇對永瑆的看重。不知怎的，永瑆後來行狀怪異，皇室中人，卻吝嗇小家，對待自己的妻子也是。王府上下都不許穿好吃好，連自己的妻子也只可穿麻布。外頭聽了都覺得永瑆瘋了。王府更沒有一頓好吃好飽，每天都吃清粥，自己的妻兒也不例外。瘋啦，當真瘋啦。這樣如何能讓愛面子的父皇咽得下。謠言很快就傳的滿朝廷都是，也傳到了皇帝耳中。父皇大怒，傳永瑆進宮嚴斥痛罵。可永瑆在聽著父皇的訓斥時，卻仍然不做聲，只低著頭不動，不時回應：“是，兒臣知錯。”
這一天，十五阿哥親自來到十一阿哥的府上去看望他。
在路上，十五阿哥想起兒時，沒能養在生母身邊，只能在阿哥所長大。記憶中，父親母親對自己從不親近。雖說是母親生了他，但每次見著母親笑，只是在父皇面前。母親每次見著自己，都只會叫自己爭氣，要得到父皇的歡心。但從來跟母親都只停留在如何得到父皇歡心的話題上，好像別的母親都不會理會。養在阿哥所裡面久了，其實跟母親也很疏離。同母而生的還有一個弟弟，十七阿哥永璘。但弟弟始終年少，有很多事都沒法跟自己經歷，而且弟弟是一個愛好玩樂之人，跟平時舉止文靜的十五阿哥相差太遠了。
十五阿哥出生在乾隆二十五年，那時候存活的弟兄中只剩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瑆和十二阿哥永璂。四哥、五哥、六哥和八哥在自己出生的時候都已經成人了。有的已經過繼了給別的皇叔，有的搬離了皇宮，而五哥永琪在自己五歲的時後便死了。這幾位哥哥從來沒有在一起過，也只是皇帝出遊打獵的時候，十五阿哥才有機會見幾面，從不親近，可以說跟陌生人毫無分別。印象里只記得有一次見著五哥，五哥很高，把自己抱起來。他當時覺得這位叔叔很慈厚，很溫柔，雙臂抱著他的脖子時很舒心，從來沒有感覺過這般安全無憂。後來照顧自己的嬤嬤在旁邊對自己說：“十五阿哥很喜歡跟著五爺您啦”，才知道那位長著小鬍子的年輕叔叔就是宮裡人常常都會道起的五阿哥，自己的五哥。那時候，自己只有四歲，五哥已經二十四了。五哥的語氣很柔和，不像平時見著的那些堂兄弟。印象中所見的男人舉手投足，都好像帶著一股蠻勁，永不能平靜下來，不能親近，除了五哥。五哥的身上常常有一股香氣，那股香氣不是平時其他娘娘脂粉濃厚時的香氣，表外羞澀，卻洶湧侵人。也不像父皇那樣，附帶著權威赫嚇。五哥的氣味最讓人安睡其中。也曾聽父皇在時候對自己說：“永琰，別只會抱著五哥不放，學習五哥那樣好學，能文能武才是。”真的想變成五哥那樣嗎？或許吧。但那時候的他更希望的是得到別人的疼愛，被擁著，像是掌上明珠一般。後來，再沒有見到五哥，一年之後，便聽說五哥病死了。
從小一起住在阿哥所的就是十一哥和十二哥。十一哥比自己大十一年，十二哥比自己大八年。十二哥很可憐，沉默寡言，很少見他會笑。十二哥不是在阿哥所長大，他能被養在生母身邊。後來，發生了一些事，他就搬進來了。那時候，總隱約聽見嬤嬤在跟別的嬤嬤聊天時聊起什麼“廢皇后”、“失寵”的話，這些話聽著好像都是圍繞著十二哥的。後來問嬤嬤，嬤嬤千叮萬囑不要跟十二哥聊起那些話之後，才知道十二哥搬到阿哥所來的因由。原來十二哥的生母在孝賢皇后死了之後，接任成為父皇第二任皇后。
十二哥乃第二任皇后所生，身份本來很尊貴。但後來，那位皇后得罪了父皇，差點被父皇廢棄。後來更染病死了。十二阿哥便搬到來阿哥所裡。而那時候，宮裡其他的人便對自己開始殷勤起來。十五阿哥從未受過這般萬千寵愛，總聽見那些人對自己說：“那是皇貴妃的兒子呀？長得多威武呀！”皇貴妃？原來那位皇后失寵了之後，母親便晉位，成了皇貴妃。那時候不懂事的他只聽嬤嬤說沒了皇后，皇貴妃是后宮裡地位最高的。難怪後宮的人突然會變得對自己那麼熱情。
不過又如何，母親做了皇貴妃，但也沒有因此可以要回自己，留自己在身邊養著。皇室裡有規矩，妃嬪不許養育自己的兒子，以免出現母子弄權的禍亂。若自己的孩子繼位，母親與孩子太過親近，可能會讓孩子被母親擺佈。就算生母成了太后，跟孩子的情分沒那麼深厚，也許可以避免母后藉著兒子的手，操縱朝廷的事。寧願切斷妃嬪與兒子的母子情，也不能讓敗壞的歷史重演。
皇帝一生只讓自己的兩位皇后養育自己的兒子。後宮的人便開始又冷淡下來，想著將來也許有更多寵妃，替皇帝生更多孩子。更何況母親雖然當了皇貴妃，也只是妃，不是正宮皇后。無論哪位皇子登基，皇后都會成為皇太后，稱母后皇太后。而將來如果是別的兄弟登基，那個兄弟的生母不論在後宮是什麼地位，貴人也好，貴妃也好，也會跟皇后一樣，成為天下最尊的皇太后，稱聖母皇太后。其他的妃嬪也只會是太妃。貴太妃也好，皇貴太妃也好，都只是名號上好聽，讓自己心裡好過點罷了。
算了吧，母親得意時，自己沒好過多少；失意時，父皇便會連著母親連自己也一同嫌棄，就好像十二哥一般。其實自己還有幾位姐姐，不過公主可以養在生母身邊，不需到阿哥所來，所以跟她們也沒多少見面見面。後來，數年之後，十二哥要離開皇宮了，說是父皇給他許配了一位福晉，到外面有自己的王府。便也沒有在見過了。沒多久十一哥也離宮去了，只剩下自己一個。
阿哥所裡面有一間畫房，裡面掛著幾位早逝的哥哥的畫像。有大阿哥、三阿哥，還有五阿哥。十六歲那年，畫房裡面添了一幅，那是十二阿哥的畫像。
當看見這幅畫掛了上去時，感覺很虛幻，很不真，不能相信。十二哥不是還只是二十五歲嗎？
後來自己的命運也跟其他皇子一樣，到了成婚的年紀，搬出皇宮去了。
此刻已經到了十一阿哥的府邸門前。王府是皇子的住地，再不堪也不回太失禮。不知怎的，來到十一哥王府的大門前，總感覺到一種頹喪的氣息，好想再也抬不起頭一般，連著門口旁邊的石獅子也缺了精神，只不過是留著驅殼而已。
進到王府裡面，只見服侍的人沒多少個。以前也來過一次這裡。那時候，十一哥剛成婚，四處都點金鋪銀的，皇阿瑪也送來很多古玩，添置在王府裡。走進正堂，那些名家手筆、金銀玉樹屏風、蛟龍騰雲壁畫、先朝彩釉獸像等等，都不見了，只剩下空空堂室，還有幾張椅子。在這裡伺候的家僕身上的衣服也不過是粗布衣，正驚訝時，旁邊的家僕便說：“十五爺，您等一下。奴才馬上去喚福晉出來。”十五阿哥便問道：“福晉？那十一阿哥呢？他不在王府嗎？”那家僕歎了一口氣，道，“十一爺他……自從上次被皇上責罵一頓回來，便把自己困在房裡，不停地練字，連日來，只喝了幾口水。福晉去勸了，他也不聽。您先坐坐，奴才馬上去請福晉。”
正當十五阿哥在觀望四周，仍然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思緒裡面是，便聽見一位婦人的聲音在不遠處喚了自己一聲：“啊，是十五爺來了。”十五阿哥轉過臉去一看，是另一重難以置信：十一阿哥福晉貴為王妃，也只穿得跟外面平民家的婦人無異。身上的衣服也只不過是粗黃色，頭上更沒一點頭飾，只是粗粗梳了一個髮髻，把頭髮挽起來。十五阿哥難掩臉上的震驚，也讓十一阿哥福晉覺得尷尬。十一阿哥福晉便道：“咱們這裡失禮了，十五爺莫要見怪。”十五阿哥立刻撐起笑意，道：“不會，不會。十一嫂嫂您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