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厲行一把抓起了同樣沒有參與集體自救行動,躲在屋子一角瑟縮發抖的林羽堂。他認出了高厲行後,便緊緊抓著他的雙手不放。
 
「……開、開、他們開槍了!死人了!殺死人了!死了!死了!」
 
「羞死人了!快點放手!」
 
「血、血的味道很臭!我從來不知道死人是這麼可怕的事!很多血!血!」
 
高厲行二話不說,就朝著林羽堂的腮幫子狠狠地揍了一拳,把他打得直撞到牆板上,然後摔落在地。高厲行雖然雙手被銬,但還是很輕易地把林羽堂拾起來,高舉到半空。
 




「你這個懦夫!二世祖!快點給你爺爺清醒過來!」
 
看到林羽堂仍是一副痴呆嘴臉,高厲行索性來一招鐵頭功,前額狠狠砸在他的額頭上,砸得他大聲喊痛。
 
『小聲點!別讓綁匪們生疑!』高厲行說道:『林家大少爺,你醒過來了沒有?』
 
『醒……醒過來了。』
 
『你知道你剛才的樣子有多難看嗎?簡直像個女人!林羽堂!你是個沒有卵蛋的娘娘腔!』
 




『……不,剛才、剛才我只是……』
 
『你平時那副囂張的嘴臉哪裏去了?剛才那幫綁匪發難的時候,你在哪兒?你躲在女人身後發抖!被綁到這裏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努力想辦法脫困,你呢?你躲在角落裏哭得像個嬰孩,還尿了褲子!』
 
『別再說了!求求你!』
 
『你想要讓今天發生的事情,成為你畢生的污點嗎?想要我一直不斷恥笑你,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嗎?』
 
『不准恥笑我!』林羽堂暴怒道:『我不允許你恥笑我!要不就把我打死,不然我發誓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幹掉你!』
 




『跟我的私事可以容後再解決!你想要雪恥嗎?你想要證明自己是個男人嗎?想要回復你那不可一世的囂張嗎?』
 
頭腦簡單的林羽堂,受了高厲行的幾句激勵之後,便完全變了個樣子,熱血沸騰起來。『告訴我可以怎麼做!把最危險的事情交給我來辦!』
 
『好!那你現在就跑過去大家那邊,對所有女的都盡情非禮一遍!』
 
『……甚麼?』林羽堂和所有企業代表,都同時睜大眼睛看著高厲行。
 
在往後的日子裏,不乏新聞界和學術界的專業人士,陸續發表有關高厲行傳奇的職業生涯的研究和個案分析。
 
由於大部份的資料,均倚賴高厲行本人所撰寫的自傳內容。以他本人難以捉摸的性格,自然令學者們產生了大量無法達成一致共識的懸案,例如是這次的『血鑽薔薇』事件。
 
在這次事件中,最令高氏研究者和追隨者感興趣的是,高厲行在那幢小木屋裏所思考出來的逃亡計劃,是認真、嚴肅,處處經過仔細計算下的結果嗎?
 
這當中是否有著『順便地』對林羽堂開玩笑的嫌疑?而在身繫數十條人命的情況下,還利用其唯一的逃生機會來開玩笑,這個高厲行到底是不是瘋了?




 
畢竟在高厲行的職業生涯裏,每當他對眼前危機作出奇蹟性的逆轉之前,幾乎都可看到他那嚴肅和荒唐同時出現的矛盾狀態。
 
而在當時的情況,所有人質均處於無助和不知所措的狀態之中,對高厲行那充滿信心的眼神和行動指令,他們都潛意識地完全倚賴,並盲目執行起來。
 
所以在人質小屋裏,便出現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場面:所有女人質排成一列,前胸領口解開,預備輪流給林羽堂作出非禮行為。但往往在林羽堂的手差點觸及對方的肌膚時,便已被對方狠狠一巴掌印在臉頰上。
 
高厲行本人自是看得樂不可支。他對林羽堂的悲慘遭遇視而不見,還鼓勵大家加快進度。其他女人質們眼見不用虧本,也就更樂意把林羽堂作為發洩和定驚的對象。
 
每當林羽堂想要抗議時,就被高厲行一句『你不是想要雪恥嗎?想的話便照我的說話幹』而弄得無話可說。
 
半個小時之後,林羽堂終於被打得雙頰腫包,眼淚鼻涕直流,頭昏腦脹,眼神呆滯……這正是叢林熱病的徵狀。
 
人質們隨即向綁匪求助。對方雖然看到林羽堂的外表惡化得極之誇張,但身體狀況卻仍然健康,不認為他有即時危險,只分發給他大量清水了事。多喝水可以幫助降低體溫,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了。
 




事情正如高厲行所想像般發展。
 
計劃的第二步,是等待。因為沒有人會選擇在白天逃亡的。到了黃昏之際,高厲行公佈了他計劃的第三步:讓林羽堂把所有的清水喝掉。
 
「好淡!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喝過清水了!」他哭喪著臉說,「不是我自誇,本少爺是由香檳酒和可樂養大的,沒有氣泡的飲料我喝不下!」
 
「喝!」高厲行一聲令下,林羽堂只有乖乖喝水,「即使喝得七孔流水,只要肚子沒有爆掉,還是得繼續喝!」
 
林羽堂終於在半小時內把約三公升的清水全部喝光。
 
約一小時後,天色已全黑。綁匪們剛吃過晚餐,而從他們的喧鬧聲聽來,應該還喝了不少酒。現在正是他們精神力最鬆懈,最疲憊的時刻。
 
而時機配合得正好,林羽堂體內過多的水份,已走過了整個體內循環,需要被排出體外了。
 
「是男子漢的話,就給我忍耐到極限!」高厲行喝令他道,「漏一點出來沒關係,重點是要保存著那股激射而出的動力!」




 
他那句『激射而出』堪稱妙絕,人質們都忍不住同時笑出來。
 
「別笑!這位林羽堂先生,是我們能否逃出生天的關鍵人物!」高厲行說,「我現在就公佈接下來的計劃。我不保證所有人都能夠逃脫,要是各位有自信的話,可以自行跟在我後面走,我不負責大家的安全。」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表示,願意冒險一搏。
 
「好了,我先講解逃跑的路線。要知道這屋子位於軍營的最深處,前、左、右方均防守嚴密,唯獨後方只有兩名守衛。那實在再簡單不過了,就從屋子後方逃吧!」
 
「但是……」其中一位男人質說道:「後方之所以只有兩個守衛,正因為那是一面懸崖。懸崖有多深,下面有甚麼,根本沒有人知道。」
 
「說得好。」高厲行拍了拍身後的木牆板,「經過我剛才從縫隙中的觀察所得,懸崖應該並不算深,約一百公尺左右吧。下面可能是一條深河,也可能是奔流在亂石之上的喘流,我不清楚,因為我只隱約聽到流水聲。但看這叢林的植物密度,似乎在下墮途中抓得著樹枝的機會頗大……」
 
「你、你是說,你打算跳崖?」
 




「這是用最短時間逃離對方子彈射程的方法,也是不會牽連到留下來的人的方法。」他說,「聽到這裏,還有多少人打算跟著我一起逃?」
 
所有人均把高舉的手放下來了。
 
「那麼……你們到時候就乖乖給我做掩護吧。」高厲行說。
 
所有人質面面相覷,無法判斷這個高厲行到底是個自私小人,還是他最終會遵守承諾,回來拯救他們?但在沒有其他選項之下,也唯有相信他了。
 
再等待半個小時,林羽堂已是憋得臉紅耳熱,連站也站不起來了。人質們再次向綁匪求助。
 
綁匪們聽說這位滑稽的仁兄竟然因為喝水過多,而進入了尿毒症發作的邊緣,都忍俊不禁了。
 
他們用槍托戳他的肚子,又猛搖他的肩膊,看著這傢伙堅守著失禁邊緣而取樂。
 
林羽堂此時可說是充份展示了他的魄力,這個人的性格特點就是不肯認輸,越是被折磨,他就越是死死地硬挺著。
 
綁匪們玩了一會後,便由兩人把林羽堂挾出屋子外面去。林羽堂按照高厲行的指示,開始滑稽地掙扎,大喊說他實在不能忍到廁所去,必需就地解決。他勉強掙出了一隻手來,解開了褲子,一柱熱熱的黃色液體就像噴泉般射到兩公尺高,把挾著他的兩個綁匪都噴了一臉。
 
看到對方被自己灑了一身尿,林羽堂頓時感到剛才的苦忍是值得的。那種爽快的囂張感又回來了。
 
兩名綁匪被逼放手,讓仍在『激射』的林羽堂掉在地上作滾地葫蘆。他儘量滾到懸崖的邊緣,吸引那兩個守著崖邊的守衛注意。他們果然早就被林羽堂的模樣逗得樂壞了,鬆懈了警備走上前去,把林羽堂像條水喉般搖來擺去,噴射那些正在趕過來看熱鬧的同伴。
 
林羽堂為了當一次英雄,可是把自己的羞恥心也置諸道外了。他看到湊熱鬧的綁匪們已聚集得差不多,不禁以眼尾瞄瞄小屋內的高厲行。
 
高厲行以眼神示意,表示仍有一個人正在盯緊著小屋的動靜,正是那個看起來像頭目,剛才下指令處死兩個紈?子弟的人。
 
林羽堂可急了。他的『激射潛力』已有衰竭的跡象,要快點把那個人的注意力拉扯過來。他猛然站起身來,把水柱直射到綁匪頭目的臉上。
 
似乎那頭目是綁匪中最沒有幽默感的人,儘管大部份同伴都已笑得彎腰捧腹,但他仍是不為所動,只是冷冷地看著林羽堂。
 
這回林羽堂真是有點害怕了。他可是已經盡了全力耍寶,但似乎還未能夠為高厲行營造出逃亡的條件。那他還可以怎麼辦?
 
在害怕之中,林羽堂的『噴泉』已經乾涸了。
 
他咬一咬牙,指著那個綁匪大聲嘲笑起來,還用理查他們教他的c國本土語髒話,連番問候對方。又不斷挑釁他說:「有種就跟老子單挑!老子我用尿都夠射死你!」
 
看到綁匪頭子打算舉起槍技,林羽堂便突然轉了口風道:「不敢跟老子單挑的人是沒膽子的娘娘腔!怎麼啦?拳頭沒力淪落到要用槍來欺負手無寸鐵的人嗎?」
 
此人終於按捺不住,放下了槍管,拉了衣袖露出健碩的手臂:「……你真的想要試試看嗎?」
 
「老子我就露屁股給你看,看你有沒有本事踢中我的屁股!」
 
說罷林羽堂還真的在他面前拍屁股。
 
「怎麼啦?夠膽跟老子打賭嗎?買我勝的話一賠三十,買這個娘娘腔勝的二賠一!」林羽堂說,「不過我特此聲明,單挑的勝負條件是,其中一方倒地後,五分鐘內站不起來才算輸!只要仍能站起來,那就算未分勝負,要繼續打下去。主動終止單挑的一方,無論戰況是否佔優,一律算輸!」
 
那班綁匪還真是聽了林羽堂所說的,紛紛拿出鈔票打賭起來。看來林羽堂這一招,確實挑起了這班綁匪的興致。果然如高厲行所料,這世上是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類,關鍵是能否抓到對方的癢處。
 
而就在這時,仍被困在屋裏的人質們,全都拿出一疊疊的美鈔,說要參加賭局,還要一面倒地賭林羽堂勝出呢。
 
當然,綁匪是不會接受他們的要求。要是他們真的貪圖人質們的錢,早在搜身時就可把他們搜刮一空。他們只享受同伴間對賭的樂趣,並不會鬆懈到跟人質打成一片。
 
再說這班人質到底是甚麼回事?被綁票了還有心情賭錢?難道西方人真是如國內傳媒所說,都為了賺錢而變得喪心病狂了嗎?
 
想到這裏,綁匪們都對那班人質產生了深深的鄙視。即使是近乎泯滅人性的傭兵,也忍受不了這些傢伙的嘴臉。
 
於是,他們便將這種鄙視的差勁感覺,發洩在那個找死的林羽堂身上了。
 
就在這個時候,綁匪中並沒有人留意到,人質小屋中那扇靠近懸崖的窗戶,有一片玻璃被悄悄地摘下來了。他們也沒有發現,有個男人已敏捷地從那個缺口中鑽出,然後直滾落懸崖去了。
 
直至其中一名綁匪回復警覺性,稍為認真地察看著小屋的狀況時,也已看不到任何異樣。那片被摘下來的玻璃,已被人質們聯手用口香糖之類的東西,勉強糊在原來的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