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二〇一四年。

醫院。

十樓,紓緩治療科。

這裡沿用家居設計,設有一個寬敞的大廳,裡面擺放著一部電視機、一張沙發、一張十二座的餐桌,長方形的置物架上放著各種各樣的圖書,報紙架上晾著當天的報紙、最新一期的書刊,牆上掛著幾幅風景畫和一塊告示板,上面貼著很多義工的畫作。





一對子女正在探望患癌的父親。

這個患者便是南重明。

四年前,南重明罹患肝癌,不過不想子女擔心,便假裝若無其事,一直隱瞞病情,期間總算蒙混過關。雖然兩人察覺南重明日漸消瘦,不過南重明卻推說自己年紀大,所以胃口開始差,結果兩兄妹便信以為真,最後便不了了之。

早前南重明還宣佈退休,讓南凌鋒接手這間拳館,繼任館主。原來一切都是早有鋪排。

凡事總有先兆,只在能不能解讀這些先兆而已。





奈何紙包不住火,當南可雎執拾父親房間的時候,無意在抽屜裡發現一張入院紙,才得知父親將會住院留醫。

一問之下,南重明便不再隱瞞,一五一十交代病情。南重明一早看透生死,所以言詞倒是沒有半點悲哀,還笑說這是命數,天意不可違,甚至說這四年命是借回來的,差不多是時候還給上天。

這番話不禁讓南可雎哭得死去活來。

於是他倆便經常前來醫院探望南重明,共度僅餘的時光。

這一天,父親坐在輪椅上,正在大廳看電視,樣子半昏半醒,側臉看到這對子女,便勉強擠出一個精神奕奕的笑容,然後兩人便陪伴在父親的輪椅側,隔了半晌,女兒便緩緩前往執拾父親的病床。





這時候,趁著女兒不在,難得與兒子獨處,父親便握住兒子的掌心,慢慢囑咐道:

「凌鋒,以後拳館便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打理拳館,知道嗎?」

南凌鋒便激動點頭道:

「爸,我知道這間拳館是你的驕傲,我一定會將你的驕傲發揚光大!」

南重明微微搖頭道:

「不,傻孩子,拳館頂多只是我的心血而已。你們兩兄妹才是我最大的驕傲。」

聽罷,南凌鋒倒是一條鐵漢,一直含著淚光,強忍著不斷湧出來的淚水,始歸還是沒有哭不來。

南重明便續道:





「我死後,長兄為父,你以後要代我好好照顧妹妹,知道嗎?」

接著感慨道:

「可惜……我還是不能出席可雎的婚禮……做父親的最後還是無法見證女兒出嫁的一刻……天意……」

南凌鋒便衝口而出安慰道:

「爸,不會的,我立刻拉龍霸天這個叛徒過來娶妹妹過門,順道跟你沖一沖喜,好嗎?」

南重明又微微搖頭道:

「不,千萬不要因為我而倉卒結婚,一切還是隨他倆順其自然吧!」





然後叮嚀道:

「以後別再叫『細奀』做叛徒……還有『孱仔』。」

「細奀」便是南重明對龍霸天的稱呼。

南凌鋒當場悲憤交集,怒目睜眉,眼角流露出無窮無盡的恨意,心裡顯得有點不吐不快,便滔滔不絕道:

「爸!我有說錯嗎?你看他們怎麼背叛你?當年你將自己的畢生絕學全部教曉他倆,結果他們怎麼對待你?你主動邀請他倆留在拳館教拳,一齊搞好拳館,結果呢?他倆竟然跑去開藥房,白白糟蹋你這麼多年的心血!你看他倆對不對得起你?」

然後歎一口氣,無奈道:

「唉……算吧!龍霸天早晚都是你的女婿、我的妹夫,這便罷了!」

不過隨後便立刻捏緊拳頭,神情激怒,連珠炮發道:





「至於畢言笑……哼!別提這個叛徒!爸!你記不記得你如何悉心栽培他成為拳手,甚至鼓勵他打職業拳擊?結果呢?你賞識他的才華,這個叛徒竟然不識抬舉,最後還是無動於衷,一意孤行跟龍霸天一齊搞藥房!這不是摑你一巴掌嗎?

要不是我當年要參加奧運的話,我一早便答應喇!」

南重明便柔柔握住兒子的掌心,勸勉道:

「傻孩子,人各有志,怎能怪他?再說職業拳擊從來不是一條容易走的路。我自己是過來人,絕對有資格說這番話。既然自己深切明白這條路的艱難險阻,何必強人所難,硬是勉強別人走自己的路呢?何況……」

「何況?」

頓了一頓,南重明便憫然噫嗚,悵然道:

「我欠『孱仔』一家一個好大的恩情……」





此話一出,南凌鋒隨即思緒紊亂,完全不知道兩家到底有什麼淵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