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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謙...」我看著電話中的短訊記錄,「聯絡不上呢...?」
 
暗號沒有成功通過來。
而且,他已經沒有上線一段時間了。
 
甚至連心音,也沒有回覆過我的訊息。
 
他們沒事吧?




 
今天是Palette新專輯公開的日子。
剛才看回歸特別節目的直播時,夏謙的樣子也非常不妥。
 
如果不是在極為鬱悶的狀態,他不會在舞台上呈現出那個樣子。
...就像是沒了靈魂一樣,一直放空。
 
新聞也找不到什麼特別的消息,只是被Palette回歸的消息所充滿著。
 
「音?」一個聲音突然在如些空曠的課室中響起,把我嚇了一大跳。




「係—!」我下意識地立刻回應道。
「Sorry,我嚇親你?」一個男生站在課室的門前,擔心地看著我。
「冇啊,我冇事。」我也立刻坐好了,把網站關掉,「咁岩既?」
 
男生向前走來,我才開始看清他的輪廓。
黑色的帽子,高佻的身型。
 
對了。
當天幫我預約琴室的學生會幹事。
 




Victor。
 
「唔係咁岩。」Victor走到我的旁邊,「我聽你地同學講你過離呢邊等你阿哥落堂,專登離搵你。」
「專登離...搵我?」我看著坐到我身旁的椅子上的Victor,再次重覆著道。
「嗯,專登離搵你。」Victor看著我的眼神帶點猶豫及恍惚,「我想死。」
 
...欸?
 
「Sorry,我知好突然,都知可能會嚇親你。」Victor輕聲訴說著,「但我已經頂唔順。」
 
...看上去,明明是如此正常不過的人。
為什麼?
 
「我女朋友同我分左手。」Victor的語氣極度平靜,「我想挽回翻,但所有野都block哂,我知道佢已經下左決心。」
「...Victor?」我嘗試讓他失焦的眼神回到現實。




「我知道因為失戀而死係好傻。」這樣近的距離,才能看出Victor的臉上幾乎毫無血色,「但係,我冇左佢好似真係唔得。」
 
輕言細語...
可是,比起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確實是像換了個人一樣。
 
看上去極度虛弱及消瘦。
像是被推一下也會輕易倒下的那樣。
 
而且,眼神中沒有焦點。
像個靈魂被抽走的娃娃一樣。
 
「每一日都見佢唔到,想同自己講係發左場夢,但我知唔係。」Victor繼續述說著,「係我唔識得珍惜佢,係我做錯野,係我令到佢想同我分手。我冇第二d諗法,淨係想可以翻轉頭,淨係想可以同翻佢一齊。」
「...Victor。」我看著Victor,嘆了口氣,「你幾耐冇食過野?」
「唔知。」Victor搖了搖頭,眼淚開始凝在眼框,「我唔知道,冇佢既時間係點過;亦唔明白,點解明明就冇左佢,但係呢個世界繼續運行。」
 




...這個世界沒有因為你失去什麼而停下來。
可是,你的世界卻因為失去了什麼而停了下來。
 
因為,你失去了一件讓你的世界繼續運行下去的零件。
 
「有冇搵過其他人傾?」始終我也不是專業人士。
「冇。」Victor的眼淚已經崩堤了,「我識既人佢都識,我唔想佢有壓力。」
 
...非常為傷害自己的人著想呢。
 
「所以就搵我傾?」我也小心地確認著道。
「因為我知道...」Victor無力地靠向了我,「你唔係因為我開心至同我做朋友既人,你唔會鄙視我而家呢個樣。」
 
...絕望,無力,失焦。
其他人,不會接受這個樣子的Victor嗎?




 
『因為開心才做朋友的人』...
 
「世娜—!」一個急促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課室中。
 
靠在我肩膀上的人與我同時地嚇了一跳,看著課室門口。
門口的凌鏡唯自己也似乎嚇了一跳。
 
「啊,音音。」凌鏡唯看到有其他人,立刻改了稱號。
「阿鏡。」Victor也坐好了,看著凌鏡唯。
「Victor?」凌鏡唯與Victor對看著,「你個樣好唔妥喎。」
「冇事...」Victor無力地回答道,「我唔阻你地。」
 
Victor想要站起來,卻無力地往下倒。
 




「Victor—!!」我下意識地想要扶著Victor。
 
我吃力地不使Victor往下墮,凌鏡唯也快速地跑了過來幫忙。
 
上一次凌鏡唯喝醉時就已經這樣覺得。
這個身體的力量,比我想像中大出許多。
 
「冇事。」Victor似乎仍然有意識。
「睇落似係血糖過低。」凌鏡唯判斷著道,「你有冇升糖素起身?」
「冇...」Victor仍然無力地回答著。
「音音,call白車。」凌鏡唯命令著,然後放下背包,在背包中找著什麼東西。
「下?」我還是沒有行動,「唔係只係一般血糖過低?」
「唔係。」凌鏡唯嘆了口氣,「佢割腕既傷口仲好新。」
 
聽了這句話,我才望向Victor的手腕處。
剛才被外套蓋住了,所以不知道。
 
但是,傷口好像因為剛才的一跌而裂開了。
 
我突然明白,Victor說的『不會鄙視他的樣子』的原因。
 
我沒有時間再想太多,致電召喚救護車。
在等待救護車來的時候,凌鏡唯邊替Victor止血,邊與他聊天。
不但是確保他的意識還在,亦是了解著他割腕的原因。
 
到了醫院後,經過醫生的診治,因為Victor的情緒狀態太差,所以必須要留醫處理。
 
而我們離開醫院時,已經接近深夜。
 
「辛苦哂。」我坐在巴士上層的位置,「Sorry,又麻煩到你。」
「麻咩煩姐,我唔該你就真啦。」凌鏡唯反駁著道,「搵到Victor出離。」
「...你唔覺得煩?」畢竟是如此忙碌的人。
「唔覺。」凌鏡唯直接地回答道,「佢地又唔係真係冇需要,只係冇比人發現,其他人就當睇佢地唔到。」
 
...被無視。
 
「或者唔係冇比人發現。」我嘆了口氣,「只係唔想發現姐。」
 
因為太麻煩了。
 
因為不一定是自己,如果其他人發現了的話,總會有人幫忙的。
如此忙碌的自己,如此有需要的自己。
 
沒有空暇去管別人的事情。
 
「你好似好中意坐呢個位?」我轉換話題道,「每次你都坐呢個位。」
「嗯。」凌鏡唯點了點頭,「平時音音中意坐最前,我多數都陪佢坐。但如果我自己搭既話,中意坐呢個位多d。」
 
左排,倒數第三行。
我坐在裡面的位置,凌鏡唯則坐在外面的位置。
 
「Sorry。」
 
又再次地,我們兩人重疊了這一句話。
 
然後,稍微愕然地看著對方。
 
「...Sorry,起海邊果日係我太惡,我唔應該咁樣罵你。」我先避過凌鏡唯的眼神,然後繼續述說著,「我比你知道左自己一直都想唔要既回憶,果一下太崩潰...」
「你有冇聽過,如果真正接受左一個現實既話,唔係唔記得左果段回憶,而係即使記起果段回憶,依然可以處之泰然?」凌鏡唯反而沒有逃避我的眼神,而是繼續直視著我。
「我唔想記起佢。」我直截了當地表明道,「我坐私家車既時候唔想坐副駕駛座,即使望到倒後鏡我都覺得好驚。」
 
那段回憶太恐怖。
無助,恐懼,孤獨。
 
即使只是回憶,都讓我想吐出來。
 
「我話既sorry...」凌鏡唯回到剛才的話題,「係因為即使你唔想,我都會繼續發掘你既傷口。」
「...點解?」我不解地看著凌鏡唯,「我明明就咁信任你。」
 
很害怕。
請不要回答出讓我對你失去信任的答案啊。
 
「傷者送入醫院既時候,醫生必須要檢查清楚患者身上有幾多傷處。」凌鏡唯堅定地看著我,「漏左任何一個傷處既話,都有可能導致失救。」
 
失救...
你還打算救這個人嗎?
 
這個...早就已經失救了的人。
 
「Sorry,即使係痛,都請你忍一忍。」凌鏡唯的語氣依舊溫柔,「因為如果唔發掘佢出離既話,唔會醫得好。」
 
傷口...
因為被蓋過去,早就已經發炎至壞死了。
 
明明就已經毫無感覺。
你為什麼還要替我處理傷口?
 
「公平地...」凌鏡唯像是想起了什麼來的那樣,「你都可以發掘我既傷口。」
 
...說得如此平靜。
 
瞳孔的深處,卻又如此悲傷。
 
造出這個人來的經歷...
到底是什麼?
 
「餓唔餓?」凌鏡唯再次轉換了話題。
「...少少。」我如實報告道,「你呢?」
「我好肚餓。」凌鏡唯微笑著答道,「不如買外賣翻屋企食?」
 
微笑...
當中卻有著哀傷。
 
我也很想知道。
關於凌鏡唯的過去。
 
買宵夜的過程中,我才想起了凌鏡唯今天急促的喊聲。
 
「係呢。」我看著正在等待老闆製作食物的凌鏡唯,「你今日點解搵得我咁急既?」
「啊,我...」凌鏡唯聽到了這個問題,立刻嚴肅了起來,嘆了口氣,「你聽到之後最好冷靜d。」
 
...這個認真的表情。
讓我開始有不好的感覺。
 
「今天音音有聯絡過我,同過我傾計。」凌鏡唯想了一下,然後逐漸交待著,「佢同你朋友同居既事比人發現左,所以你朋友而家要翻去自己宿舍住,而且比人沒收左手機。」
 
我聽了這話,愣了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凌鏡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