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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經紀人叫做閔熙碩,助理叫做李晟浩。晟浩的話,性格比較怕事,閔熙碩叫他做什麼他就會做什麼,而且如果告訴了他什麼的話,他會再告訴閔熙碩。所以,只與他溝通平常的事情就好了。要小心的是閔熙碩,他是個瘋子。經常會排世娜不喜歡的通告,例如到酒店聚會或船上派對作客。」劉夏謙解釋的語氣仍然保持冷淡,「...喂,你在聽嗎?」
 
從剛才一到宿舍開始,劉夏謙便已經坐在客廳的地上,與我對看著,一個勁兒地解釋著關於吳世娜身邊的事情。
 
「...請繼續說吧。」我哽咽著繼續道。
「能停一停嗎?」劉夏謙開始不耐煩了起來,「從剛才開始都哭多久了?很煩啊。」
「對不起...」我重覆拭著淚,「請繼續吧。」
「我說啊。」劉夏謙不打算按我說的那樣繼續話題,「到底是為什麼會是你與世娜交換身體啊?」




「對不起。」我吸了一下鼻子,嘗試止著哭泣。
「不要道歉。」劉夏謙在車上半顫動的聲音再次出現,「聽好了,這三個月裡,給我放聰明一點,不要讓世娜的名聲變差。」
 
...很不喜歡這個人。
 
為什麼...非得相信這種人不可?
 
「明天就去練習,要把歌唱好,星期五才能錄音。」劉夏謙繼續命令著道。
「.........」我抱著膝,看著前方墊在茶几下的地氈,「不要。」
「...你說什麼?」劉夏謙更是嚴肅了。




「我說我不要啊。」我開始反抗著道,「我討厭啊。」
「我沒有問你討厭還是喜歡。」劉夏謙無視著道,「而是在命令你。」
「我不想做的話,你怎樣逼我也是一樣的。」我也不退讓地回答道,「我不會做的。」「...不要以為自己在世娜的身體裡,我就不敢對你怎樣。」劉夏謙警告著道。
「...很抱歉,我並沒有那種想法。」
 
我的眼淚剛才想停下來,卻因為後面的念頭首先出現,而在我的話前便已經再次落下。
 
「倒不如...再死一次。」
 
就連呼吸聲都像是成為了噪音一般。




這個地方再次進入了一片死寂。
 
為什麼...
我不能選擇再死一次?
 
「你這種人...憑什麼在世娜的身體裡?」劉夏謙的語氣開始加得更重,瞬間把安靜的氣氛劃破成了危險的氛圍,「...憑什麼?」
 
...我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知道自己是誰。
不知道自己會發現什麼事情。
 
連自己正在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說話啊—!!」劉夏謙突如其來的怒吼讓我的身體強烈地抖了一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世娜會死啊—?!!!」
 
...好害怕。
這個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樣,讓我好害怕。
 
「為什麼?」眼淚從劉夏謙的眼中不客氣地流下,「為什麼沒有人來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
 
...他在哭......?
因為吳世娜而哭?
 
「...我不知道啊。」說著這話,我的淚降下的速度更是快了,「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為什麼會在別的地方醒來;為什麼一有意識就要被一堆奇怪的事情圍繞著;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自殺會失敗?」




 
一切痛苦、眼淚、盲目、絕望。
 
以為能夠完結。
以為在那個地方跳下去了就完結了。
 
可是為什麼...?
 
來到這個不屬於自己、卻又現實的世界。
說什麼要多撐三個月。
說什麼不能在這段時間裡再自殺。
 
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繼續...維持著這種狀態。




 
張開雙眼,但看不見眼前的東西。
只有,漆黑一片。
 
黑暗,寂寞,沒有希望。
 
眼前這個哭著的人,又是誰呢?
 
抓著自己頭髮,想要控制情緒,卻又不能控制住眼淚的人。
想要阻止自己發怒,卻又無力去改變現況而感到無助的人。
 
腦海中,響起他剛才所問的問題。
 
『為什麼沒有人來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
 




這種...無助的問題。
 
對了,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吳世娜說過,他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們的關係很好。
 
就像我覺得哥哥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那樣。
 
可是,他卻必須要收拾好這個狀態,把自己的情緒壓下來,來醫院把我帶走。
直到現在,才真的把自己的情緒爆發出來吧?
 
...雖然很討厭他。
 
但是,他讓我想到某一個人。
那一個,我最捨不得的人。
 
看在這個份上,或許可以像現在這樣...
把手放在他的頭上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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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
練舞室。
創作室。
床。
 
...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想要逃,但又逃不出來。
 
張開眼睛,陽光已經隔著窗簾把房間點亮了。
 
這裡...是香港。
為什麼?
 
——因為是『懲罰』。
 
對了,在下大雨的那一晚...
我駕駛到玉水站,沿著寂靜的馬路,走到東湖大橋的中央。
 
然後,跨過橋欄。
就以那個抱膝坐著的姿態...
 
墮落。
 
那之後,再有知覺的時候,就已經在這個女孩—凌心音的身體裡。
在旁邊的筆記中,我與死神對話了。
用那種『消失的書信』的形式...
 
得知自己在香港的原由。
 
很恰巧地,雖然年齡差了三年,但我與凌心音的生日在同一天。
本來這種恰巧是不會足以導致我們有關連的...
 
但是,我與凌心音,在同一個時間點自殺了。
 
根據『死神』的解釋,因為這種巧合並不經常發生,所以我們的靈魂被選了出來,成為『新懲罰』的試驗品。
作為『自殺罪』的懲罰,我與凌心音交換了身體,並要以對方的身份生存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內,如果我與凌心音任何一方再自殺,對方亦會立刻死去,並且靈魂會立刻消失,無法等待審判。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無法再自殺。
因為...很不想這個女生再無法看到那個男生。
 
對了,說到那個男生...
 
昨晚被發現了,我不是凌心音的事實。
 
從進屋時我把鞋子放到鞋櫃旁的動作開始,他就已經有了疑心。
在之後的反應、習慣中,他很快的就發現了。
 
而且,很快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搞懂了狀況後,便像在考慮什麼似地細想了一會兒。
然後,告訴我『冷氣壞了』只是謊言,讓我去洗澡與休息。
 
就像沒有聽到什麼驚人的消息一樣...
 
很快地,接受了自己的妹妹已經死去了的事實。
 
我坐了起來,戴上眼睛,盡可能地睜開眼睛。
床邊的櫃子上放著正在充電的手機。
我再次用這個身體主人的身份解了鎖,看到了手機內的通訊軟件傳來的訊息。
 
與我一直使用的通訊軟件不同,這個通訊軟件的介面是由白色與綠色組成的。
而裡面,有著許多從不同群組傳來的新訊息。
 
昨天從凌心音的家來這裡的途中,已經看過這裡群組內的訊息。
 
『最強re-U』、『O Camp世代革命』、『青春Pink Pink組』......
 
很多很多,都是名字一看就很歡樂的群組。
 
裡面的訊息傳得很多、很快。
很熱鬧的數個群組。
 
讓人的孤獨感更甚。
 
一個看似如此外向的女生,她心中的痛苦...卻沒有人知道。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這樣吧。
 
不是不能猜想別人有多痛苦。
 
而是,『我也很痛苦』。
而是,『比起痛苦,歡樂更受歡迎』。
 
於是...看不到其他人的痛苦。
甚至連痛苦的人本身,也隱藏起自己的傷口。
 
每個人也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的痛苦比其他人更甚。
所以,更合理地對其他人嚴苛。
 
對了,在這裡的理由是...
 
是我太累了。
累到,想要到此為止了。
 
想結束掉一切絕望、逼迫、痛苦。
 
或許是聆聽到這番心聲,死神便給了我與凌心音一樣的懲罰。
不讓我們的心願,如此容易地成真。
 
我下了床,看著床邊的書桌。
書桌上有著凌心音與她哥哥的合照,上方的櫃子整齊地排列著幾本關於『編輯』的書籍。
 
這樣看來,凌心音來這邊住的頻率是頗高的。
甚至於床邊還放著一隻卡比獸玩偶。
 
昨晚我洗完澡後,客廳便已經沒有人,主人房的門也已經緊緊地關上。
沒能問更多關於他與凌心音的資訊......
 
但是,昨晚在他的房間中,看到寫上了『實習社工—凌鏡唯』的職員証。
雖然不知道這個姓氏在香港有多普遍,但始終是同姓的人,所以便猜測他與凌心音是親屬關係。
之後他在聽我說明時,也無意中承認了。
用那種,出奇地平和的語氣。
 
『所以你既意思係...我阿妹佢,死左?』
 
與我所擔心的那種反應不同。
沒有懷疑、不信、衝動、暴怒。
 
一切的情緒與反應,都在平靜之中。
 
我把房中的冷氣關掉,打開了房間的門,一陣熱空氣立刻以極速撲來。
明明已經是十月,但與韓國八月的天氣差不多。
 
飯桌上放著一包快熟燕麥片,還有新的牙刷。
 
我拆開了牙刷的包裝,進到洗手間裡,開始梳洗著。
好陌生的感覺。
 
無論是要脫下眼鏡後再洗臉,或是看見鏡中的映像並不是自己...
種種的感覺,都很陌生。
 
梳洗後,我從洗手間裡出來,看到電視機上掛著的年歷。
今天是十月二日...
 
國慶節補假...嗎?
 
空無一人的家...
這裡,只有他一個人住嗎?
 
他今天要上班嗎?
他的職業...是社工嗎?
 
...他,真的沒關係嗎?
 
根據鞋櫃上的鐘,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十時半。
韓國時間是十一時半。
 
夏謙...他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