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173
‧‧‧
雖然已經跟明雲交代了,但回程的路上還是有點不自在。
看似平平無奇的倖存區中,危險就像埋藏在角落。
越是平凡,就越是不安。
我回去後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二期找Sona。
她告訴的,跟事實完全不符,我有必要跟她對質一下。
可是到她所在的單位時,已經人去樓空。
「Sona‧‧‧」我每間房都找了一遍,都沒有她的身影:「佢坐輪椅‧‧‧應該唔會走先係‧‧‧」
沒了Sona在場,讓我對這房子的好奇心更盛。
其實我昨天就有所好奇,如果Sona之前是住在這兒的話,房子就離不開有著少女特色的物品。
念在那個不知是否她爺爺的人死去不久,我才沒開口問。
之後我又反復查看了屋子好幾遍,幾乎可以肯定‧‧‧‧‧‧
完全沒有Sona這種少女居住過的痕跡。
不過,可以確定那名死去的爺爺,是這個單位的屋主。
因為屋中存放著的相薄,照片中都有著他的樣子。
而我推測這位死去的爺爺,應該不會是獨居此處。首先糧食是個首要的問題,何況大伙兒都住在康城一期,所以我推測他也是住在那裡的。
只是某些的原因,而來到單位中。
因此我帶住有他樣子的一張照片,去到康城一期的倖存區之中,嘗試找人問問,看看會不會認得是誰。
地方果然夠小,拿著照片問一問就找到個人認識這位爺爺。
「哦‧‧‧阿五爺,我識佢啊,佢成日都最早醒嘅。」一位二十歲左右的男性倖存者,說。
「呢幾日你有冇見到佢。」我知道他死了,但還是要循例一問。
「呃‧‧‧‧‧‧」他疑惑地想了想,答:「講起又冇喎,你想搵佢可以問佢個孫嘅。」
「佢個孫?喺邊到可以搵到。」
「佢個孫叫阿偉,成日喺讀書會嗰到。」
「順便問埋,讀書會喺邊?」
他指住其中一橦樓,說:「一樓106室,入去就係。」
「唔該。」
康城的倖存區是採用單位通用的方式,即是除了地面之外,還會通用附近的大樓單位。
就跟以前,人類社會的居住方式相差無幾。
也許越是和平的人,就越是注重自己的私隱程度。
要是在大本營,樓層或廣場都見不到人可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
我前往到所謂的讀書會,是一間放滿住書本的小單位,沙發、椅子上都坐著個人專心地看書,對我的進來毫不在乎。
「邊個係阿偉?」我直接地問。
「唔‧‧‧?你搵我有事?」一位戴眼鏡的斯文青年,從書海中抬起了頭。
「你係咪五爺個孫。」我把他爺爺的照片,交給他看。
「呃‧‧‧我係,搵我咩事。」他邊看書邊回答。
「你唔知,你阿爺失蹤咗?」我暫時決定先不要跟孫子說,他爺子死了的事實。
「喔~成日架啦,我都成日失蹤嚟呢到睇書。」他不在意地答。
「你唔在乎?」
「大佬~大家日見夜見咩,俾啲空間對方啦。」他詳細地答:「根據人類需求金字塔,我哋呢種高等嘅人類,只要食飽又安全,就自然會需要私隱,因為我哋要完成最高層嘅自我實現‧‧‧‧‧‧我要等世界恢復原貌之後,做一個學霸、搵份好工!呢啲歷史嘅冷靜期呢,就係俾我溫書增進自己嘅最好時間~嘻嘻。」
我不禁相信,眼前這個青年剛才在說些什麼:「世界‧‧‧‧‧‧唔會恢復原貌。」
「邊有人會好似你咁諗,信我喇~過埋今年,應該有美軍嚟幫手嫁喇。」阿偉完全不像說笑。
「你爺爺死咗。」我直接說好了。
「嘻~」他略為笑笑,說:「係啊係啊~你阿爺都死埋啊。」
「四樓402室。」我說出,他生前所住的單位:「我喺嗰到,發現咗你阿爺條屍。」
「‧‧‧‧‧‧」阿偉終於愣住。
「大概‧‧‧係大前日嘅事。」我說。
「你‧‧‧你認真‧‧‧?‧‧‧你‧‧‧你真係講真!?」他開始感到一點的害怕,焦慮地說:「嗰個真係我阿爺之前住嘅單位‧‧‧」
「我冇呃你。」
他總算有點孝心,馬上放低手上的書本,捉住我雙手,問:「到底咩事啊‧‧‧‧‧‧!!?」
「你哋有冇一位家庭成員,叫Sona。」我問。
「冇啊‧‧‧我獨仔嚟渣‧‧‧‧‧‧」
「‧‧‧」那個Sona,果然有點可疑。
「我阿爺點啊‧‧‧‧‧‧佢冇可能返到以前嗰單位喎‧‧‧!佢坐輪椅嫁!」阿偉拉住我雙手,說。
「輪椅‧‧‧唔通,係Sona坐住嗰部。」
「咩‧‧‧So咩na啊‧‧‧!!?我阿爺呢‧‧‧‧‧‧」面對親人死去的消息,阿偉難免開始激動起來:「我最後見佢都前幾日嘅事姐‧‧‧‧‧‧!!」
「前幾日‧‧‧佢去邊?」
「佢‧‧‧佢咪好似以前咁‧‧‧‧‧‧話要出去散步囉‧‧‧佢‧‧‧佢最鐘意推住輪椅去散步架啦‧‧‧附近咁安全!!」阿偉握緊我的手腕,說:「康城入面又冇病者‧‧‧‧‧‧又冇不法者,我阿爺點會死啊‧‧‧同埋佢根就上唔到四樓‧‧‧‧‧‧!」
「去邊散步?」
「佢以前鐘意去邊散步。」我再問。
「二‧‧‧二期囉‧‧‧!我哋以前住嗰到,所以佢成日喺嗰邊散步‧‧‧‧‧‧」
現在可以證實到的,有幾點:
輪椅的主人,應該是爺爺。
爺爺行動不便的關係,沒太大可能上到自己四樓的單位。
Sona在說謊,她不是家族成員之一。
現在的感覺,就像回到以前,我當己卧底探員的時期。
其實我心裡有個恐怖的答案,就是爺爺的遇害正是出自Sona的手。
另一個問題,Sona從何以來?
她像個謎之少女一樣,我未能摸清底蘊。
一開始,誤導我攻擊康城一期倖存區又是什麼居心。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肯定立心不良、不懷好意的。
現在回想起那時見她的畫面,都不禁有些心寒。
她那些說謊的技巧,十分純熟,看起來不像第一次這般做。
「你叫阿偉?有消息我會通知你。」我拍他的膊,說。
「點‧‧‧點可能啊‧‧‧‧‧‧」他不能接受地緩緩坐下,苦惱地按住頭部。
這個倖存區的危機意識,真是遠比我估計的低。
連有人失蹤了,都不能及時清楚。
相反在大本營,一早已經貼滿大字報,叫人小心了。
如是者,我再度回到康城二期周圍調查。
其實進出康城一期的倖存區完全沒麻煩,基本上,那些稱不上做守衛的人叫過你一次,就已經把你當做住客一樣。
真是一個擁有高科技和充裕的物資,硬實力卻是十分軟弱的地方,兵力比起艾寶琳倖存區對上以北那個「松木村」倖存區還要弱。
這裡也沒有所謂的買賣,小攤位那些完全不存在。
大家都注重在享樂及興趣上,我見這裡的人不是研發著音樂、寫著新的小說,就是發明著新的機器。
可能這個混亂的時代,給予某些人從繁複的現實中解脫了。
可是,
人一旦失去危機感,就會變得危險。
我根據爺爺可活動範圍,濃縮了康城二期中,他可以使用輪椅走動的地方,試圖尋找出一點兒線索。
因為他死亡的真相,可能跟夏晴和少佐的失蹤有關。
走在冷清清的路上,每到轉角位我總會吞吞喉。
因為我清楚,這裡隱藏住不能看見的危險。
大概花了一、兩小時,我在康城二期外面走了差不多一遍後,之後決定要入去會所了。
裡面跟我所想差不多,滿地都是凌亂的雜物。
原本我都不打算會發現什麼,直至我經過會所的保安室時。發現走廊牆邊都貼滿住一張又一張的紙,上面都寫住同一個字,讓人感覺既密集又心寒。
「=large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試著拯救她」
望見這些密密麻麻的紙,我下意識地走到保安室前,打開那對虛掩的門。
發現裡面有住一個監控畫面,是顯然著某個房間‧‧‧‧‧‧是個類似KTV房間的地方。
我心下駭然,走近一點望那畫面,更為驚心。
因為畫面中,那間KTV的房間裡坐著一個人,她正是Sona。
畫面中的房間,沒有擺放住她的輪椅,足以證明她沒有殘疾。
至於怎會在這房間,又是一個疑問。
我望見保安室的監控裝置前,連接住一枝咪高峰,因此試著對它說了一句:
「喂‧‧‧」
這一聲,我刻意壓沉了聲音,並盯實了監控鏡頭。
「係‧‧‧咪有人。」畫面中,Sona把頭轉向了CCTV這邊。
是實時錄影嗎。
這麼說,現實的Sona‧‧‧‧‧‧
確確實實被困在這裡,這間小房裡。
「你係邊個,點解會喺到?」我刻意不讓她發現我的聲線。
「我‧‧‧都唔知‧‧‧‧‧‧我一訓醒就喺到‧‧‧你‧‧‧你又係邊個?」Sona反問。
「我經過呢到,喺監控畫面見到你。」
「你‧‧‧可唔可以帶我離開呢到‧‧‧‧‧‧」Sona站了起身,抬頭望住了鏡頭。
她‧‧‧
雙腳果然能正常站立。
「你俾邊個捉咗?」我又問。
「我都唔知‧‧‧‧‧‧」她一面憂懼的樣子:「你可唔可以帶我走‧‧‧」
「開唔到門?」
說畢,Sona就試圖去開門,但被鎖上了。
「唔得啊‧‧‧」她對住鏡頭,說。
難道‧‧‧她真的被另外一個人鎖住這裡了?
那麼,這間保安房存在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綁架Sona的那個人,用來監視她的房間嗎。
還是‧‧‧‧‧‧
「試下拎檯面上枝咪,打爆個門鎖。」我說。
「應該唔得啊‧‧‧‧‧‧」Sona搖頭:「我唔會夠力‧‧‧」
「隔離有廁所門‧‧‧你試下打開佢。」我說。
Sona聽我指示,走去把洗手間打開,可是門也是鎖住。
「梳化上面好似有個袋,打開睇下。」我全神貫注地,集中在監控鏡頭的畫面上。
「嗯‧‧‧」Sona小心翼翼地,去把袋子打開:「裡面有一幅相,同一把刀‧‧‧‧‧‧」
「相?拎住張相對住鏡頭俾我睇。」
Sona照我吩咐去做,才見到照片是一幅從鏡子拍攝Sona暈迷的情況。
「好似玩緊解迷遊戲咁‧‧‧」我淡淡地笑。
「你一定要救我出去‧‧‧‧‧‧」Sona盼望、憐憫地說。
「你南面幅牆,係咪掛住咗塊鏡‧‧‧」因為那是監控鏡頭的死角位,我看不到。
但是從照片中的拍攝角度去看,就估計到那幅牆掛住塊大鏡子。
「係‧‧‧」她答。
「好,你試下‧‧‧‧‧‧拆開塊鏡。」我說。
「喔‧‧‧點解要咁做‧‧‧」儘管Sona不明白,還是照著做。
「冇,以前啲毒販‧‧‧‧‧‧佢哋收埋白粉,都會放喺塊鏡或者幅畫後面嘅暗格到,嚟掩人耳目。」我凝視住鏡頭中的Sona,說:「如果你真係俾人捉咗入密室又未死得,咁對方應該精心安排住呢個遊戲。」
「目的係咩‧‧‧?」
「我都唔清楚。」
「拆到啊‧‧‧!」Sona把大鏡子放到桌上,又說:「鏡後面個暗格‧‧‧有個保險箱‧‧‧‧‧‧有三位數字嘅密碼要扭埋。」
「間房有冇咩印住數字嘅嘢。」
「冇‧‧‧好簡陋。」Sona走到門前,說:「但係對門寫住啲字‧‧‧‧‧‧『要脫離地獄,必須付出那永恆地流動著的生命』。」
「把刀有乜用‧‧‧‧‧‧」我細心凝想。
想著想著,Sona被困住的房間其實很像邪教,只有幽幽的蠟燭用作照明。
「永恆地流動著的生命‧‧‧‧‧‧」我開始沉思起來:「要交條命出嚟‧‧‧?冇可能。」
「到底要點‧‧‧」Sona雙手掩住眼睛,似乎很大壓力。
「你連俾邊個捉咗都唔知?」
「我唔知‧‧‧我成日都‧‧‧‧‧‧眼前一黑‧‧‧」Sona苦惱地搖頭,含辛茹苦地說:「一醒番就,好似過咗好耐咁‧‧‧但我好攰,我已經咩都唔記得‧‧‧‧‧‧」
「咩意思。」我問下去。
「我好似經歷緊一場又一場嘅惡夢咁‧‧‧我一醒番又喺到、一醒番又喺到、一醒番又喺到!!!」Sona握住刀子亂刺著沙發:「我明明記得‧‧‧無幾耐之前先好似喺呢到‧‧‧‧‧‧啱啱出番去‧‧‧之後又突然出現番係間房‧‧‧‧‧‧我一直都走唔出去呀!」
「你冷靜啲。」
「冷靜唔到‧‧‧冷靜唔到‧‧‧‧‧‧」聽得出,Sona咬牙切齒地飲泣:「我想死‧‧‧個腦真係好攰‧‧‧你有冇試過呢種感受‧‧‧‧‧‧喺個透唔到氣嘅空間‧‧‧點都無辦法走得出嘅惡夢入面‧‧‧‧‧‧我依家嘅記憶入面‧‧‧我嘅世界入面‧‧‧‧‧‧!都只係得依一間房!!!!我好似走唔出呢個迷宮啊‧‧‧!!!」
「我試過,」我已經看不出,她到底是做戲還是來真的,可我亦要說:「望唔清前路、永遠困喺陰影嘅迷宮之中,以為一醒番‧‧‧點知,都係輪迴緊。」
男病童死前施放的超強腦電波,讓我足足沉睡在自己的陰影與惡夢之中整整一個星期。
所以,我好明白那種心情。
一醒來,就有無限的絕望壓下的感受。
「救我‧‧‧救我‧‧‧」Sona低住頭飲泣,貌似痛哭著:「有冇人‧‧‧可以救我‧‧‧‧‧‧」
「我可以救你‧‧‧你鎮咗先。」我說。
「無‧‧‧冇人救到‧‧‧‧‧‧」Sona搖搖頭,拉開手袖和長裙到膝上,我才發現她身上多處都包紮住繃帶:「自殺肯定係唯一嘅解脫!呢個惡夢就會終結‧‧‧」
「停手啊!」
Sona沒理會我所說,一刀一刀地割著自己的手臂、大腿,直至血染到整把刀子,我也沒能阻止。
但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Sona‧‧‧停手,你把刀係咪有字‧‧‧‧‧‧」我叫停她。
我見到,她的血跡在刀片上不規律地化掉。
精神恍惚的她停一停,稍稍地望住刀子,低吟:「4‧‧‧28?」
「可能係密碼,去扭。」我說。
「密‧‧‧碼‧‧‧」Sona稍為冷靜下來,手腳是血的站起來,走去扭開暗格中的保險箱。
「噠」
「開‧‧‧到。」Sona不敢置信地說。
「入面有咩。」
「鎖匙‧‧‧」
「拎起去,開鎖,行出呢間房。」
「呃‧‧‧」手顫的Sona伸手去拿出鎖匙後,整個人怔了好幾十秒,完全不為所動。
之後才像回過神般,而那崩潰之色和顫抖都馬上消退了:「多謝你救咗我!出到去之後,你一定要等我!」
我望住畫面中的Sona,一步一步走過去房門前,正準備要開鎖的一刻‧‧‧‧‧‧
「等陣。」我叫停了她。
我察覺到,事情並不單純。
Sona這個女生,可能遠比我想像中的複雜。
「你唔好出去住。」我說。
「點解‧‧‧?」她抬頭對住鏡頭,問。
「你試下用鎖匙打開隔離個廁所門先。」
「哦‧‧‧」Sona照著做,把洗手間的門打開了。
「入面有啲咩。」我問。
「‧‧‧冇」她搖頭。
「拎住檯上面塊鏡,然後行過去洗手間面前。」
「‧‧‧‧‧‧」Sona一動不動。
「喂‧‧‧」
「‧‧‧」Sona托起了那塊大鏡子,走到洗手間前。
通過鏡子反射裡面的情況,我見到‧‧‧‧‧‧
綁住一個人,
這個人,正是夏晴!
「嘻嘻~」Sona猙獰地瞪大了眼睛,望向鏡頭:「俾你發現咗‧‧‧‧‧‧」
「‧‧‧」我說不出話,突然背脊一寒。
「所有失蹤者‧‧‧都喺哂到。」Sona把鏡子掛回原位,並把夏晴抱了出來:「咁多過人之中‧‧‧佢係我最鐘意‧‧‧佢一直都相信住有人會嚟救佢‧‧‧‧‧‧」
「你咁做係,你話‧‧‧‧‧‧」我愣住:「大本營所有失蹤嘅人,都係你造成?!」
「只要臉蛋生得好少少,就好易拎到人信任‧‧‧」Sona擺出厭惡的眼神,盯住鏡頭:「你哋人就係咁,永遠唔會睇清事情嘅背後‧‧‧‧‧‧」
「點解要‧‧‧去綁架外面嘅人。」
「答案已經存在,只係你冇為意,嘿‧‧‧」
「你綁架外面大本營嘅人,係為咗令大本營同康城倖存區嘅人開戰?」我了當地說。
「係啊‧‧‧‧‧‧所有事情‧‧‧都係為咗報仇‧‧‧」
當初見她的時候,已經刻意把明雲那伙人說成是「不法者」,想引導我會去做點事情。
看來,Sona跟康城倖存區有著血海的深仇。
「但你頭先嘅眼淚,完全唔似白流。」我說。
「‧‧‧」Sona深恨地望住鏡頭。
我馬上跑出房間,走到會所大堂那裡查看有沒有「KTV」之類的房間,給我看到下層有。
深一深呼吸後,又再往下層狂奔。
我由上層,跑到去下層也不過是一、兩分鐘的事。
待我趕到去下層的KTV房間時,已經見到Sona握住刀子架在夏晴的頸上,完全沒有逃走的意思。
夏晴則沒有知覺,但可見消瘦了不少。
「俾人‧‧‧困得多‧‧‧‧‧‧我都想‧‧‧」Sona失神地笑了笑:「你哋俾人困番‧‧‧俾你哋知道係咩感受‧‧‧‧‧‧!」
「放低把刀,仲可以重新開始‧‧‧‧‧‧」我說。
「你知唔知‧‧‧‧‧‧我每日都會坐喺身後入面間K房,每日都期待住‧‧‧有人會「救」我。」Sona頭髮也蘸濕了汗水,說:「我好想被人救‧‧‧所以我每日都坐喺嗰到等嫁‧‧‧‧‧‧」
「我已經救咗你‧‧‧」我說。
「未夠‧‧‧唔得‧‧‧唔可以啊‧‧‧‧‧‧!」Sona淚光滿目地大喊:「曾經都有好多人好似你咁「救」過我,但我之後都會殺咗佢哋‧‧‧因‧‧‧為‧‧‧因為已經太遲‧‧‧‧‧‧救得太遲‧‧‧已經番唔到轉頭‧‧‧」
未摸清來龍去脈的我,不敢亂說些什麼。
「所以,你想殺咗我?」我問。
「正常係要‧‧‧係要!」Sona將刀子握得更緊,對我又憤又哭:「‧‧‧有好多嘢都冇得挽回,就算我想補救幾多次‧‧‧‧‧‧都只會印喺嗰腦入面‧‧‧跟住我走‧‧‧‧‧‧好似烙印咁,好痛苦‧‧‧」
「我明白,但你至少‧‧‧‧‧‧」我對住Sona,說:「仲有時間去改變。」
我再說:「再殺任何人,都只不過係罪惡輪迴。」
「‧‧‧‧‧‧」Sona兩行淚水從眼角流到鄂下。
「我唔知你任何事,冇資格去批判你。」我發出內心地,說:「不過你願意嘅話,我肯定會聽你講。」
「點解‧‧‧」Sona凝望著我,問:「點解你要咁冷靜‧‧‧‧‧‧」
「如果你知道自己人生嘅終點喺邊、限期係幾時,我諗自自然然會放低好多事情。」我點頭,說:「你要人拯救,就要先拯救自己。」
閉起雙眼的Sona忽然把夏晴推了過來!繼而,把刀子持向自己頸側。
「嘶‧‧‧!」
那一剎我立即上前捉住她的手,可她頸側的血還是濺了出來‧‧‧‧‧‧
「‧‧‧‧‧‧點解要咁做。」我馬上撕了身上的黑袍,為她止血。
「我唔想‧‧‧」Sona緩緩地半合著眼皮:「一醒番‧‧‧‧‧‧再係地獄。」
那之後,我先把Sona抱了過去康城的倖存區。還好二期跟一期隔得不遠,幾分鐘就趕到過去,讓周遭的人先將Sona救治,然後才回去把夏晴抱回去。
失去知覺的兩者,都一同受康城倖存區的人醫治。除了明雲醫生之外,這裡還有不少的醫生和相對外面先進的醫療器材可以使用。
因此,醫生都很快能跟我交代出傷勢:「嗰位頸部受刀傷嘅女仔,傷唔到大動脈,不過情況都好危險下。另外一位女仔,係嚴重營養不良,輸返啲營養液再檢查下就應該暫時安全。」
「唔該你醫生。」
「唔洗~哈哈,都好耐無見過傷病嘅人,咪當技癢。」
我看,現在只能坐在手術室前等待結果。
‧‧‧
月黑風高。
冷空空的不法者監獄中,依然存在住兩個人。
月光映照在他們身上的影子,彷彿代表住二人過去的陰影。
「你肯走未。」扯著麵包一口一口吃的明雲,望住空空如也的牆壁。
「我仲有大把時間~」用金鷹頭拐杖輕輕地敲著牆壁的董倫,微笑般答:「你認為你父親係個點嘅人?」
「‧‧‧」明雲放下了手上的麵包。
「你認為佢係一個偉大嘅人,定惡劣嘅人?」董倫有帶住笑意地問。
「唔准講我‧‧‧‧‧‧阿爸。」明雲走到門前,用力拍了門身一下。
「你好大反應~?好人定壞人,都只不過係一句。」董倫把自己的高帽弄好一點,再撥撥頭髮:「但我就好熟你父親為人。」
「你冇資格講佢!」明雲怒喝:「你只不過‧‧‧‧‧‧係一個殺人凶手。」
「今日嘅月亮真係好靚~就同嗰晚一樣。」仰望著皎月的董倫,只是淡淡地笑:「我要唔要再同你講下故事嘅後續?」
──董倫篇 ‧ 第二章──
「董倫,做得唔錯~」書房中,一位氣派十足的高齡男人望月而坐。
他正是明雲的父親──明霧。
「係我本份。」董倫恭謙地半躬:「明哥。」
「不過,事情仲未完結~」明哥站起身,望住窗外遠處的二期樓宇:「對家肯定會再派人去替代元老嘅位‧‧‧‧‧‧」
「嗯。」董倫唯命是從地點頭。
「所以,單單殺死對方元老‧‧‧‧‧‧我覺得唔足夠。」明哥指住那幾橦二期大樓,說:「殺到一個,人哋以為我哋好彩,但係殺到二、三、四、五、六或者更多個,咁就唔同。」
「嘿~你明我意思未?」明哥只是簡略地問。
董倫點頭。
「你係我手下之中,最有實力嘅人,如果我最後真係坐上咗金鷹頭個位,十二元老嘅座位唔會少你份。」明哥望也不望他一眼,說:「所以喺嗰日開始之前,你就繼續以間諜嘅身份,繼續幫我暗殺康城二期嘅人‧‧‧‧‧‧咩人都好,唔好放過,明?」
「明白。」這時的董倫,只是一部殺人機器。
「咁你出番去~」明哥點點頭,說:「期待你嘅成果。」
離開的走廊上,董倫即將要面對自己無差別的暗殺任務。
可是‧‧‧‧‧‧他的眼裡,依然不住一點的情感。
康城二期,大樓天台。
「你條友啊~明明係一期嘅人,咁鐘意入嚟二期嘅,唔驚死啊~?」天台上,有個男人握住枝威士忌來到這裡。
「你叫,陸軒?」在天台上望月的董倫,認出他的聲音。
「你叫董倫啊嘛~哈。」陸軒大口喝酒,說:「仲記得上次~條渠臭到死‧‧‧‧‧‧」
「我哋就係呢種人,」董倫凝望著皎月,眼神絲毫不變:「專門處理同渠一樣臭嘅事情。」
「嘿~話係咁講,不過人係會呃自己。」陸軒走上前一點,望著董倫側臉那高挺的鼻子、孤傲的眼神:「但你,似乎唔太識。」
「雙手染滿血嘅我,無資格談得上快樂。」董倫說。
「飲啖酒~」陸軒用威士忌碰一碰他的臂,說:「或者可以令你忘記好多,麻目好多。」
董倫不為所動,拒絕了他的好意。
「你知唔知最勁嘅人係點?係連自己都呃埋。」陸軒用認真的腔調,說:「就算係好事定壞事,只要可以搵出到背後嘅快樂,對自己而言都係一件值得嘅事。」
「你總係笑唔會攰?」董倫轉頭,望向他。
「會~哈哈。」陸軒無奈地淡笑,說:「不過我覺得‧‧‧‧‧‧笑係一種無可取代嘅嘢,就算面對死亡‧‧‧都可以豁達咁笑,係一件好值得驕傲嘅事。」
董倫淡淡地點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刀架到陸軒的頸側:「仲笑唔笑得出。」
陸軒愣了下,手上的威士忌更因此跌下破碎:「俾你嚇親多啲‧‧‧‧‧‧」
兩人在皎潔的月亮下,彼此對視數秒。
「我唔會今日喺到殺咗你,但聽日開始‧‧‧‧‧‧」董倫盯住陸軒的雙眸,說:「唔好再見到我。」
「見到你又點。」陸軒直接問。
董倫欲言又止,就是吐不出那個「殺」字。
「唔會有好事發生。」董倫淡淡地交代,就從陸軒身邊掠過要離開。
「喂,」陸軒叫住了他,但彼此依然背對住:「唔通,你就唔想要和平?」
「和平,唔會存在。」
「存唔存在,都決定喺你雙手。」陸軒對他說:「你雙手左右住和平快樂同埋仇恨悲傷,殺人容易,放劍難。」
「‧‧‧‧‧‧」
「唔通你就唔想蛻變成鷹~?就算到最後可以拎住金鷹頭拐杖又點~?」陸軒望住他的背影:「所謂嘅「鷹」,並唔係你依種籠中鳥。」
「如果我哋係同一期,或者係朋友。」
「你喺酒吧救我一命,帶我離開火場個陣,我已經當你係朋友。」
「多謝你,當我係朋友。」董倫轉身,真正地離開。
翌晚。
配戴住雙西洋劍的董倫,徒步走進到康城二期的KTV館。
面對如此沉重的任務,他下決定了。
要在一晚內‧‧‧‧‧‧讓兩派的紛爭都結束,用一間KTV館所有人命的代價。
一名侍應正上前招待董倫:「先生,請問幾位‧‧‧‧‧‧呀嗚‧‧‧!嗄‧‧‧咔咔‧‧‧」下一秒,他需要用手掩住被割開的喉嚨。
「啊‧‧‧!」、「你‧‧‧邊‧‧‧個‧‧‧呀呀呀‧‧‧‧‧‧嗄‧‧‧!」、「嗚‧‧‧啊啊啊‧‧‧!呀‧‧‧!」、「停‧‧‧停手啊‧‧‧停停啊!!!!呀嗚嗚嗚‧‧‧‧‧‧」
滿劍鮮血。
在KTV高音樂的歌唱聲下,沒一個人能意識到,這悲劇正在發生當中。
每個興高采烈地唱歌、歡笑、交談的人,都死在那無情的劍上。
董倫踢開房門,便提劍直砍,讓牆身染上嫣紅的血跡。
二十人、三十人、四十人,亦或五十人?
數不了。
殺人,已經讓他徹底麻目了。
直至‧‧‧‧‧‧
去到最後一間KTV的房間,亦是任務結束的將置。
「生存!就這麼愛到死很足夠~!!!!!!」這房唱歌的,是一戶三人家庭。
一對父母和一個只有十六歲左右的少女。
「嘶──!」
董倫一刀,便斷送了父母們的性命。
那名少女十分錯愕望住死去的父母,連叫的意思也沒有。
劍尖指住少女後腦,凝視住她的董倫,不知為何‧‧‧‧‧‧
沒有下手。
最後,只是輕描淡寫地離開。
直至離開的時候,他頭都沒有回過,只有望住前方的道路,不停地前進。
因為,他已經無退路了。
「嘿~做得幾好嘛。」坐在外面等候的明哥,以猙獰的笑面迎接董倫出來:「我不嬲都信得過你,就等我睇下入面啲人死得幾墟冚!哈哈哈哈哈。」
董倫閉緊眼睛,剛才的畫面與叫聲,始終還在腦中揮之不去。
但‧‧‧
都沒有辦法了。
已經,沒退路了。
──董倫篇 ‧ 第二章完──
「‧‧‧」明雲一句也說不出。
「你父親~都只不過係同我相差無幾嘅人?」董倫露出招牌的微笑,說:「反正~就唔會係一個好人,每個人身上背負嘅罪,都唔係肉眼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