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哋入咗佢哋嘅飼養圈。」


「飼養圈‧‧‧‧‧‧咩意思。」不良人深疑地問。


「病者平權組織,」我指住紙上的組織名字,說:「佢哋特登為呢隻病腦而設嘅飼養圈。」


「邊‧‧‧有可能啊!你咪講笑啦,正常邊有人會癲到去養病者!!」他不接受我這個說法。






「你都識講正常,呢家係末世,好多思想已經唔適合套用。」


「咁飼養病者對佢哋嚟講有乜好處啊?!痴線‧‧‧‧‧‧」不良人不斷地搖頭。


「問下幕後嘅人先知。」我走出雜貨店。






「咁幕後嘅人喺邊‧‧‧!?」


「走得出呢間街市先再講。」

「或者我哋搵個隱密嘅地方匿埋到支援嚟算啦!」不良人強力提議。



「點解你寧願做一世嘅羊,都唔做一日獅子?」我反問。






「我‧‧‧只係覺得等支援一齊玩圍毆‧‧‧生存機率會大啲。」


「你覺得佢哋會救你?你哋同某個倖存區嘅分別在於‧‧‧‧‧‧你哋太冷血。」我想著不良人的種種缺點:「仲有太過鐘意欺騙人,就算係自己人。」


那名不良人聽完我所說後,嚴謹的神情若有所思,不再反駁。


「以前‧‧‧不破尚佬大唔係咁。」良久,他說。


「唔係咁?」我們停在一檔前身為燒味店的地方,搜索著。






「‧‧‧以前不破尚佬大佢好有義氣!」不良人無心搜索,徑自地說:「直到嗰個人消失。」


「邊個?」我發現,這間燒味店的空氣之中,飄漫著一陣燒肉香烤焦香的味道。


「滿天‧‧‧。」


「點解乜都好似關佢事‧‧‧‧‧‧」我低聲自吟,續問:「之後?」



「老實講‧‧‧我都算喺「不良人」入面一段時間,身為全區公敵嘅我哋,每日就只係不斷同其他倖存勢力戰鬥。講武力我哋第一,但講謀略我哋就略遜一籌‧‧‧‧‧‧」不良人繼續說下去:「直至有一日,滿天佢加入咗我哋,就徹底改變咗呢一切。佢帶領我哋對抗病者之餘,仲教我哋點樣利用病者去對付其他倖存區嘅人‧‧‧‧‧‧你估我哋不良人呢個細組織,真係靠個幾把槍同刀仲有少少唔怕死嘅人,就可以對付到成個將軍澳區所有嘅大、中型倖存團體?」






「利用病者去對付其他倖存區‧‧‧‧‧‧?」我越走得入店子,那香味就越是撲鼻。


「人類同人類嘅鬥爭往往對峙好耐,但病者同人類嘅鬥爭幾乎可以喺三十分鐘之內就定輸贏‧‧‧‧‧‧」不良人用手指劃過砧板上一滴不明的汁液,放在指中望:「滿天佢教我哋點樣引導病者接近其他倖存區,然後將佢哋逐一擊破。」


「引導病者攻擊人哋倖存區‧‧‧」這招,的確很是陰險。


但也充滿住很高危險性。


「你哋就係靠呢種方法,漸漸稱霸?」我問。






「當然‧‧‧所以我哋不良人都好信任滿天。」他感嘆地抬頭,說:「而且,大家彼此之間仲不知不覺義氣相挺。總之,係我哋最輝煌嘅一段時期。」


「我明白,當一個團體有個人可以帶領大家走出困局‧‧‧‧‧‧佢自然會漸漸成為其他人嘅向心力,一種精神嘅存在。」我說。



終於,我發現焦香味的源頭來自於燒味店中一個大烤爐,入面躺坐一件全身燒得焦黑的人類屍體。


「個陣我哋就真係天不怕,地不怕!因為我哋背後有大家。」不良人的笑容很快便褪去,說:「不過‧‧‧自從滿天有次出征,喺靈實醫院消失之後,就冇再返過嚟。」


「聽講過‧‧‧其他去過嘅人,都全部冇返過嚟。」我清楚原因,因為他們不是給病牙或病嘴殺了,就是滿天親自操刀下去殺人。






「一向領導住「不良人」嘅不破尚因為咁,心灰意冷咗一段時間,到後來更加想親自過去搵滿天下落‧‧‧‧‧‧」


「結果?」他真的去找了,就不會依然在生吧。


「結果,考慮到萬一不破尚都失蹤埋,不良人就會群龍無首,所以就算不破尚幾想出去搵滿天返嚟‧‧‧‧‧‧都只可以喺據點中靜候。」不良人嘆了口氣:「慢慢,時間耐咗,不良人嘅大家已經失去咗當初嘅向心力,純粹為生存而生存、為殺戮而殺戮。」


「嗰個男人對你哋嚟講,真係咁重要?」我說。



「或者咁講?」不良人抱起了手,靠住牆說:「我哋每個人‧‧‧都總有個令自己改變,令自己感覺「活著」嘅人。」


「‧‧‧嗯」我想起了遠方的少佐,面對我死亡後那黯然帶傷的沮喪神情。


「個種感覺,並唔係話熟識嘅朋友、相戀以久嘅情侶、關係密切嘅家人可以俾到。」不良人精準地說出那感覺的所在:「而係‧‧‧‧‧‧你覺得可以同佢共赴生死,只有佢,就算天跌落嚟都無有怕。」


「呢種關係‧‧‧應該點叫?」我居然,認真地聽住他的長篇大論。


「大概就係叫‧‧‧‧‧‧戰友吧。」



我眼角斜瞧那名不良人一眼,問:「你叫咩名?」



「我叫阿漢‧‧‧」



「生存落去。」我向他說。



為了,見回想要見的人。


「‧‧‧呀呃!」忽然,傳來娃娃的驚叫聲。



我倆馬上走去查看,發現他兄妹開了間吊放住人類屍體的密室。入面屍氣沖天,屍味濃得幾乎要把人弄暈。


「乜料,全部都俾人用鐵勾扣住個下巴‧‧‧‧‧‧」可能阿漢見慣了死人,所以能夠盡量鎮定地望住入面的情況。


「老師‧‧‧佢哋身體有俾人切割嘅痕跡‧‧‧」公仔主動說。


「應該就係個隻病者做‧‧‧似乎佢好鐘意用人類嚟做料理。」我想,它從不知哪裡學到了人類的烹煮技能,便將此項才能以非人的速度學會精通了。


從剛才的燒肉焦香味可以得知,因為要燒焦跟燒香的味道是兩回事,證明它已經掌握了人類對味覺的要求。


病腦的學習能力,真的無話可說。


「實在太恐怖‧‧‧‧‧‧」阿漢搖搖頭。



「人類都相差無幾。」我說。


我們離開燒味店後,又繼續在街市通道而行。



「佢到底會喺邊‧‧‧‧‧‧」阿漢轉頭橫顧:「隻病腦‧‧‧」


「老師‧‧‧」經過一間麵包店時,公仔見到雪櫃裡面放住一枝水:「入面有樽水。」


「十居其九都係陷阱。」我說。


「聞唔聞到‧‧‧‧‧‧」娃娃突然問。


「你話‧‧‧啲香味?」阿漢疑惑。


「係‧‧‧‧‧‧由啱啱開始已經一直有。」娃娃答。


「老師,要跟住香味嚟行?」公仔問。


「搵埋其他地方先。」我說。


接下來,我們找到了一個收藏住活人的店子。



看看店內的籠子,前身應該為賣雞的地方。


如今籠子卻改建成困住人類的,入面總共有十多個籠子,鐵籠只有一部洗衣機的大細,被困在裡面的活人只能保持彎腳跪住的姿勢,因為位子太窄狹了。


「好多人類‧‧‧仲未死‧‧‧」公仔愕視住籠裡的人:「解放哂佢哋?!」


「唔好住,一陣引起騷亂就煩。」我說。


「大‧‧‧大偉!?」阿漢指住了其中一個鐵籠,入面的人:「佢都係不良人嚟!幾個星期之前失咗蹤!」


不過,他好像充耳不聞,完全不理會阿漢的呼喊。


「佢隻腳‧‧‧」娃娃指住他有點發紫的腳部。


「應該係長期扭曲得太耐。」我推測。


「啊‧‧‧呀呀啊啊啊啊啊!!!!!!!」一陣狂亂的慘叫聲驀地從街市右上角傳來。


我跟他們對上一眼後,隨即趕到那邊,發現病腦正站在肉檔中肢解著某個清醒的人,豬肉刀從它手上一刀一刀的砍下去,那男人很快便失血而死。


繼而,下一個被送上豬肉檔砧板上的,正是王白蛋本人!


「係王白蛋‧‧‧!」阿漢也認識他同伙的不良人。


「原來佢喺到‧‧‧‧‧‧」這就是,白魂所說他被綁來的地方嗎。


奇怪的是,王白蛋比起上個星期,還胖上一大截,神情呆滯。



「快啲諗下辦法!」阿漢拉住我的膊。


「你去做誘餌。」我按住阿漢的背,打算推他出去。


「咩‧‧‧咩話!?仲有冇其他方法‧‧‧?!」他驚訝地說。


「直接面對佢!」我拉住阿漢和公仔的衣背,一同推二人出去,之後自己也闖出去跑向病腦了。


在它的豬肉刀要砍到王白飛的大腿之前,我及時將傘子伸出擋住這記無情利刃,病腦馬上抬頭望向我,露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並且拉住了王白蛋,試圖逃走。


眼見他被抓走了,我們都追了上去,可是望住它的背影,我就越覺詭異。為什麼病腦第一時間不是還擊,而是逃走?


只有一個可能‧‧‧‧‧‧


「停!」我大喊。


可是已經太遲了,


同時地,在我們所站著的十字路口的上方,突然傳來「隆隆」一聲,一個鐵籠忽然從天而降!


「冰──」鐵籠把我們四人都困住了。



原本一直逃跑的病腦停下來,發出類似奸笑的聲音,轉頭用凌厲的面目看望著我們:「嘿嘎嘎嘎呯呯咡咠吧‧‧‧‧‧‧」


「我哋中伏‧‧‧!?」阿漢十指握緊鐵籠。


「中計‧‧‧佢根本就係引我哋過去。」我恨切地盯住眼前的病腦。


「佢點知王白蛋係我哋嘅人!?」


「或者‧‧‧佢一早已經偷聽而且有留意我哋講嘢,一直有提及「不良人」三隻字,之後王白蛋俾人捉個陣佢自己可能又提及過「不良人」三隻字,佢一直記住,而且仲諗到可以點做。」我說。


「你會唔會諗得佢過份聰明‧‧‧‧‧‧」阿漢身體畏怯地顫著。


「病腦佢哋智商比正常人類仲高出幾倍‧‧‧‧‧‧就算係,都唔出奇。」人類最大敵人,是智慧。


別人能勝過你,總是贏在你猜不透、想不到的地方。


而往往那些地方‧‧‧‧‧‧


都是習以為常的小習慣。


我們被捕於籠子後,它沒有把我們立即殺掉,反而很是高興地推著籠子到街市的某個地方,途中更學著人類的聲音哼起《望春風》的調子。



「佢要送我哋去邊‧‧‧‧‧‧」阿漢不敢直視那隻病腦,緊緊合上了雙眼。


「估計‧‧‧」我無奈地淺笑,說:「佢鐘意新鮮嘅食材。」


「咩‧‧‧咩話!?佢想困住我哋‧‧‧好似雞籠個班人咁!?」阿漢猛地搖頭:「唔啊‧‧‧冇可能嫁!救命呀!!!」


「唔好爭扎太多‧‧‧」我調侃道:「一陣佢認為你係最生猛最新鮮嘅食材仲快死。」


「點解你仲識講笑‧‧‧!!」


「反正我哋被人困住咗,呢家你點激動都冇用。」我道出事實。


倒不如,細心留意一下周遭可用的物件。


「仆街啦‧‧‧」阿漢欲哭無淚地坐嘆氣:「俾人類殺都仲好‧‧‧‧‧‧我真係唔想死喺病者手上‧‧‧」


最終,病腦把籠子推到一處闊大的空間才停下。



那裡前身像是大魚檔。滿地皆是深紅的血液,人類殘肢就像被遺棄的雞件般,被隨手掉到地上一個地方。而中間,放住一個大烹鍋,更貼切一點應該說是大甕,底下放著柴火,古代的煮食方法。


現在世界沒有穩定電源供應,這種煮食方法在各大倖存區都很常見。


病腦對住我們深深一笑,嘴角鮮紅似血。然後走到旁邊,把一個男童的屍體拖出,用力一拋掉到原本應用來養殖新鮮海魚的大魚缸中,小男童毫無靈魂地落入水中,病腦上前捉住其身用力於水中激擦著。


像是想要把他身上所有污垢都洗乾淨,病腦自己卻是血跡斑斑,該被洗滌的人應該是它。


「唔好同我講‧‧‧佢要即場‧‧‧喺我哋面前煮咗佢嚟食‧‧‧‧‧‧」阿漢緊閉住眼睛。


我則用雙手掩住了公仔和娃娃的眼睛,不讓他們看見。


病腦把「食材」洗好後,將小男童拿出,再用一把專門用以削魚皮的刀,細削著男童的肌膚,使他一層一層幼滑的皮層脫落,露出鮮紅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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