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９４

公仔再踏前一步就會‧‧‧‧‧‧


「啦啦啦啦～哼嘎嘎嗄‧‧‧哈哈～喇‧‧‧啦啦～」哼唱聲，在我後方。


我稍為回頭一望，發現身後站住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滿身紅點、皮膚黝黑，對遠處的公仔微笑著。


病童！






「噠」公仔向前踏空，繩圈馬上吊住頸子！


這危急的情況下，我沒有理會病童，立即跑向傢俱店抱住公仔的身體往上抬，先讓他不會被粗繩勒緊頸子致斷氣，然後試圖把他的頭弄出繩圈之中。


「嗚‧‧‧嗚嗚嗚‧‧‧啊呀‧‧‧嗚呀呀呀嗤喲喲嘎嘎！」病童見我的舉動後，猛地哀哭起來，我的耳朵隨即一刺，被什麼入耳一樣‧‧‧‧‧‧







眼前的病童，彷彿被一摟黑煙圍繞後，化身了一隻女鬼的凌厲模樣，慢慢靠向我們。


我沒眼花吧‧‧‧


即便是變成了眼前恐怖的女鬼模樣，病童喉嚨發出的淒慘哭聲依然地響徹著整所商場。






就在快要靠近到我們的時候，終於把公仔從繩圈上放出來了，我抱住他跑入到傢俱店之中，公仔臉色看起上來虛弱、眼神無神、氣管在微微地抖喘著。


隨著病童的哀叫聲越來越大，我的頭便越是劇痛‧‧‧！周圍的環境更好像因此改變一樣，漸漸變成血肉淋淋，恐怖非常。


「唔‧‧‧唔好打我‧‧‧」公仔無力地望住追在我背後的病童。


「公仔‧‧‧！？」我試著叫醒他。


「唔好打我‧‧‧‧‧‧」公仔畏懼地合上眼睛。






難道‧‧‧


我靈機一觸，好像有些少頭緒。


望住身後的女鬼，我停下來，把公仔放到一旁的床上，繼而一手拉跌旁邊擺放住的大玻璃櫃‧‧‧‧‧‧


「冰──！！！」清脆而響亮的玻璃碎裂聲。


聲音一響徹，病童隨即變回那個滿身紅點的黝黑小女孩，不再是剛才讓人感到恐怖的厲鬼。

「嗚嗄‧‧‧嗄嗚嗚嗚‧‧‧‧‧‧」病童又開始想啕哭起來。


我提起雨傘，想要一戳往其喉嚨的位置刺去！


病童的聲音再次刺入我耳中，瞬間幻化成‧‧‧‧‧‧那個人。


我的母親。


我愣住了，沒有動手刺下去。






然後它以我母親的外貌，對我怪異地深笑，就轉身逃出傢俱店中‧‧‧‧‧‧



我望住他的背影，完全沒有追上去的意欲，只有腦袋的一片空白。


「‧‧‧」太遲了。


我望住一旁的公仔，他在床上畏縮地抱住自己。


病童的哀哭聲亦漸漸遠去‧‧‧‧‧‧






「公仔‧‧‧」我把手放在他的膊上。


公仔受我觸碰後，就好像受到激烈的刺痛‧‧‧猛地一縮。


「係我！」我強行拉開他畏縮，掩住自己臉部的手：「老師‧‧‧」


受驚的公仔緩緩地打開眼皮，怯懦地望住我。


「佢暫時走咗‧‧‧」我說。


「我啱啱‧‧‧我啱啱‧‧‧‧‧‧見到我養母‧‧‧」公仔臉上每個微細的表情，都顯得十分不安。


「只係假，唔洗驚‧‧‧」我搭住他的膊頭。


「好逼真‧‧‧我一開‧‧‧‧‧‧」公仔回想著，說：「一開始仲見到我原本嘅屋企人‧‧‧」


「我估計‧‧‧‧‧‧病童佢聲音入面，有住催眠人腦嘅能力。」我說。


我終於知道，耳塞是何等重要。


「老師，不如我哋走‧‧‧‧‧‧」公仔第一次向我主動提議。


「走？」


「我唔想再見到我養父養母‧‧‧‧‧‧佢哋‧‧‧佢哋又‧‧‧‧‧‧」公仔難以說下去。


「虐打你？」我了當地問。


「‧‧‧‧‧‧」


我坐到床邊，先盡量讓他安心下來：「但佢哋已經死咗，你要記住，呢個永遠係事實。」


「但係我‧‧‧始終忘記唔到‧‧‧‧‧‧我唔想再‧‧‧」公仔痛恨地按住自己臉龐。


「嗯，記憶雖然會永遠伴隨‧‧‧」我握住公仔捏住自己臉龐的手：「但係你嘅意志同行動，先係主宰當下嘅一切。」


「‧‧‧‧‧‧」


「每個人心中都有畏懼嘅事物，重點係‧‧‧‧‧‧我哋可唔可以放得低。」我站起身，說：「起身吧，到我哋還擊。」


公仔凝望了我一番，即使再害怕。


都選擇跟我站起身，一起迎擊病童。


「老師‧‧‧‧‧‧你見到嘅影像，又係啲咩‧‧‧？」公仔突然問起我。


「我？」


「‧‧‧」公仔點頭。



「我‧‧‧‧‧‧」我思量了一會，答：「乜都見唔到，只係見到佢本體。」


「你乜都唔驚‧‧‧？」


「公仔，喺佢一開始哼唱得好入耳個陣，你見到啲咩？」我移開題問。


「見到我親生屋企‧‧‧大家企埋喺一齊，好溫暖。」公仔說著也會感到安平：「我一直行過去‧‧‧想去接觸佢哋‧‧‧‧‧‧」


「之後就好似「鬼掩眼」咁，一直行到去吊頸嗰個位。」我說。


「直至‧‧‧剛吊頸嘅一瞬間‧‧‧我就見到你身後出現咗我養母嘅樣‧‧‧‧‧‧」公仔難以震顫的聲線。


我也見到自己母親。


按推斷來說‧‧‧


「病童哼唱個陣，會令催眠者腦部自動聯想起幸福嘅事‧‧‧」我試圖組織它們之間的關聯性，分析出：「而佢喊個陣‧‧‧催眠者就會諗起最畏懼嘅人‧‧‧」


「原來呢個‧‧‧‧‧‧就係病童‧‧‧」公仔感慨地說。


「總算知道‧‧‧點解從來無不良人對付得到佢。」


「因為‧‧‧？」


「即使實力幾強大‧‧‧每個人心入面，都總有一個心魔。」我說下去：「可能係我哋已經忘記、埋藏咗入深處，而病童發出聲音催眠我哋，就正正將我哋嘅心魔逼出。」


所以，


我相信這裡的死者，


大多數也是自殺而死。


「我會盡量‧‧‧同自己講之後見到嘅一切都係假。」公仔堅定地說。


「當一切真係以影像出現喺你面前嘅話，就算你幾堅定咁同自己講‧‧‧都總會有猶豫。」我望一望身邊的公仔，說：「不過我會幫你。」


「咁老師‧‧‧病童佢有冇弱點？」公仔與我走到位於對面的百貨公司。


「一定有，不過我仲未搵到‧‧‧」我推測：「有可能係喉嚨或者聲帶。」


百貨公司的地上，有些被拖拉過的血跡，不過都乾了許久。我跟隨血跡走著，發現源於一個園藝貨架下，上面擺放住一些花瓶、泥包、種子那些。


「地上有把槍‧‧‧」公仔指住地下。


我把手槍撿起細視一下，型號是標準的GLOCK 19警用手槍，應該來自不破尚的飛虎隊。


「有血‧‧‧又有把手槍，可能發生過槍鬥，或者自殺。」我檢查一下彈匣，一顆子彈都沒有餘。


「屍體唔見咗‧‧‧‧‧‧」


「已經見怪不怪。」


我一直都覺得，這世界有個「清道夫」不斷清理著病者和人類的屍體。


「啜嘰嘰‧‧‧」不明的聲音。


我跟公仔馬上警惕起來，蹲在這些矮貨架下觀察前方的情況，望見到一隻大耳挖著耳孔，無緣無故地進了來。


「大耳‧‧‧」


「‧‧‧我去搞掂佢？」公仔問。


「你戰斧唔適合對付佢‧‧‧等佢自己走，我哋暫時唔可以暴露位置。」


「嗯‧‧‧」



待那隻挖住耳孔的大耳離開後，我跟公仔繼續以潛步的姿態搜索，慕求可以以偷襲的方式一擊必殺病童。


待大耳離去後，我跟公仔繼續潛行並進，一方面想要找到能夠抵禦病童的東西，另一方面想要尋找出它的位置。


百貨公司放住林林總總的雜貨，卻一個耳塞也找不著。直至我們靠近到擺賣住行李箱的位置，公仔察覺到一些異樣了。


「老師‧‧‧」公仔低聲叫停我，指住一旁的行李：「有啲奇怪‧‧‧」


我望往公仔所指的地方，發現那些行李箱的確有點怪異，首先從外殼看來是腫脹的、拉鏈和箱面都染有一點血印，而且其中一個行李箱拉縫的位置狹住了類似衣服的布料。


「要打開？」我望住公仔。


我想他‧‧‧


也應該大概猜到，裡頭會是什麼。


公仔凝視住那堆行李箱幾秒，然後點頭。


決定一探究竟的我們，動作小心的把行李箱慢慢打開，在只亮出個小拉口時，已經一陣腐屍的臭肉味湧上我鼻子，我更確信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了‧‧‧‧‧‧


屍體，人類的屍體。


行李箱入面的肉塊及組織一團團的，我分不清是什麼部位，肉塊組織之間更被人放置了大量的臭丸，試圖掩過屍臭。


「識得用臭丸遮過臭味‧‧‧‧‧‧係知識嚟。」我心下黯然。


「‧‧‧病腦？」公仔馬上左右顧盼。


「唔清楚‧‧‧」我想起剛才公仔在傢俱店的吊頸用繩圈套，和超市中喝餘吃餘的汽水罐、薯片渣滓。


病者根本就不需要吃喝，所以比起病腦‧‧‧‧‧‧更有可能是人類的痕跡。



我再打開附近幾個行李箱，全部都是放滿人類的殘骸。


「照病童嘅行為模式同身體‧‧‧‧‧‧只係似個細路，周圍擾亂人哋精神‧‧‧嚟嚇人嘅病者。」公仔也學起思考上來。


沒錯‧‧‧


面對病者，不能畏首畏尾。


要不斷地思考，令自己活命的機率更大。


「總之‧‧‧」我作個結論，讓他有所預備：「除咗病童嘅精神攻擊之外，仲要小心呢到‧‧‧‧‧‧可能有個會進行物理攻擊嘅病者。」


「呢到越嚟越危險‧‧‧‧‧‧」公仔說。


「去賣電器個邊睇下，搵啲可以蓋過病童聲音嘅嘢。」我望向遠處。


之後，我們又安全地走到去電器部中，去找些可用的音響器材。


「老師‧‧‧！」公仔叫住我。


「搵到仲有電嘅？」我走過去。


「我喺地下執到呢樣嘢‧‧‧」公仔把手中的一牌智能卡給了我。


智能卡上，如此寫著──「永旺百貨公司員工出入證」。


「員工證‧‧‧」我抬起頭，望向百貨公司的角落位置，通常員工室都在這種冷門的地方。


公仔又不安地環顧四周，說：「呢到靜到每行一步路‧‧‧‧‧‧都要好細聲‧‧‧」


「我哋入去睇下。」我望住手上的員工證，說。


於是，我和公仔又以潛行的方式去到員工室的門外，那兒位於走火通道相近的位置，算是個隱密的地方。


經過這次外出，相信公仔以後對付病者會更有經驗，掌握潛步、調查這種技能也會大大增加。


「嗶」我把員工證放到感應器上，它便響了綠燈、解鎖。


我推門進去，走過一條很短的白色走廊，入到真正的員工休息室。看起上來，是個放滿監視器的保安室。


我隨手地摸了檯上裝設的按鈕，居然意外地打開了螢幕上合共九個監視器的鏡頭畫面，監測著百貨公司每個位置。


「居然仲有電‧‧‧」公仔呆然地望住監視鏡頭。


「應該係喺正式電源耗盡之後‧‧‧‧‧‧監視器自動熄咗，依家重新啟動，就用緊公司防止突然斷電嘅後備電源。」我望住九個監測器的畫面，說。


接下來，想說轉一轉身的我，被身後的景象嚇到了。原來門的一邊，有具像女屍正靠牆躺坐著，剛才進來時被門身掩住了，沒有留意到。


「‧‧‧‧‧‧已經死咗？」公仔眉目緊鎖地握住手斧，問。


我用雨傘戳了幾下，它並沒有反應：「應該‧‧‧已經斷咗氣。」我把手指放到其鼻上，呼吸已經斷了。


我望住監測鏡頭的畫面，想了想：「公仔，你留喺到支援我。」


「係‧‧‧？」公仔有點愕然。


「留意住螢幕上畫面，用無線電對講機隨時話俾我聽‧‧‧‧‧‧百貨公司入面嘅情況。」我說。


「我自己一個‧‧‧‧‧‧」他顯得信心不足。


我拍住他的膊，說：「總有一日，你要自己一個面對。」



現在，就是習慣自己在外面獨立的機會。


「唔‧‧‧」公仔點頭，握住對講機坐到椅子上，留意住螢幕上的動向。


我在離開員工室前，把那具女屍順便拖出了走廊，免得公仔放不下心。


回去外面之後，我先測試一下對講機：「公仔‧‧‧聽唔聽到？」


「收到‧‧‧」


「暫時有冇咩動向？」


「冇‧‧‧好平靜。」公仔答。


「好‧‧‧」


我決定在這安全的空檔間，找些應付病童的方法。


在剛才的電器部中，我每一部音響都打開了一下開關，檢查有沒有尚餘電池可用的。


「老師‧‧‧你可以喺附近睇下有冇賣音響電池，反正‧‧‧‧‧‧呢到冇人搜索過。」公仔提醒我。


如公仔所言，電器部的確有一處的貨架上，放住多款電器的電池，包括一個黑沉沉、又大像個黑箱子的電池。


「呢個‧‧‧應該就係音響電池。」我把它捧到手上‧‧‧有點重。


我把大電池捧到一部附合其大小呎吋的音響前，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去。


「老‧‧‧老師！病童佢跑咗入百貨公司入面‧‧‧‧‧‧！」公仔在對講機中緊張地大喊。


「！？」我也感覺到背後有點湧來的危險。


我快速地把音響啟動，把聲音扭至最大的音量‧‧‧‧‧‧！隨即，音響在整間百貨公司響亮出刺耳的破音聲。


「沙‧‧‧沙沙‧‧‧咔──！沙啪‧‧‧咔咔──！！」


我猛地回頭，只見病童來到我的身後了。


面對音響極為吵雜的破音聲，病童黝黑的紅點臉上擺著一副哀怨的表情盯住我，然後開始淘哭起來‧‧‧‧‧‧


「嗚‧‧‧嗚嗚‧‧‧‧‧‧啊嗚嗚嗚！」在破音之聲下，它能夠貫穿人腦部的哭聲，威力比起剛才弱了許多。


我亦把握機會，提傘上前往它幼細的頸子一刺！


傘上前端的針僅僅刺入到病童頸上不足半分，它細小而靈活的身體就從我旁邊繞過避開，並逃跑起來。


「老‧‧‧老師‧‧‧‧‧‧」公仔叫住了我。


可要應付病童的我，不能夠一心二用了。


我握住傘子，往直線逃跑的病童其背部擲出！


「噠啪！」前端裝嵌了粗刺針的雨傘，如同長矛一樣飛出直射，狠狠地刺入到病童的背上，使它向前傾摔了一大跤。


好‧‧‧


上前補多幾刀就可以了。


在我踏出不到半步，身後忽地就傳來了一陣巨響！


「咔啪！！！」強力敲打的聲音‧‧‧‧‧‧


「老師‧‧‧你後面！！」公仔在對講機大喊：「有個人！」


我回頭一望‧‧‧


發現站住一個手握大鐵鎚，戴住個笑容詭異的‧‧‧米奇老鼠頭套男人。


音響被那個不速之客用鐵鎚毀掉後，病童一直發出的啕哭聲前所未有的刺耳！簡直如同魔音會貫穿入人腦‧‧‧‧‧‧


我痛苦地掩住耳朵，同時留意到‧‧‧身後的病童，已經逐漸幻化成‧‧‧‧‧‧


一個我很痛恨‧‧‧


亦很害怕的人。


我母親。


我愣住了，只因眼前的畫面太過真實‧‧‧‧‧‧


令我想起過去的往往‧‧‧


不過，卻有一把聲音把我從迷茫中帶出。


「老師！！老師！！！老師醒啊！！！」公仔的聲音在對講機中大刺刺地傳出，把我呼醒過來。


我當下回神，可惜眼前的病童已經把握住機會逃走了。


「後面！」公仔大聲提醒。


好像發了場白日夢的我，這才記起後面還有個神秘人，於是馬上轉身提防，但他已經靠近到我面前，並握住大鐵鎚橫向一揮！


我狼狽地向後摔了跤，避開了攻擊，可是他再接再厲高舉大鐵鎚，想要一下敲碎我的頭顱。


「砰咔！」我向左面轉身滾開，鐵鎚打了在地上。


緊接，我站起身先把傘子撿起來，再在神秘人下一次舉鎚攻擊的瞬間，橫舉傘子抵在長長的柄身上‧‧‧‧‧‧！


雙方之間，互相各力！可不消數十秒，我雙臂已漸感乏力，鐵鎚快要壓到我的面具前。


他的力氣太大‧‧‧‧‧‧


可是腦子不夠靈活。


「啊！」他痛苦地叫了一聲，因為我伸腳踢了他的下陰。



我這才把他的攻擊格開，然後往身後逃跑。


要先搞清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