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看看這個殺死了我祖父的地方
 
「喂,找人說些甚麼好嗎?」說話的既不是金髮男,也不是胖子。是三個人中的另外一個。
 
我立即望向那個人那邊,但因為關了手電筒,甚麼也看不到。腦海中嘗試回想起這個人的樣貌特徵,但奇怪地很模糊。
 
「怎麼了,伊萬?害怕了嗎?」胖子說道。原來那個人叫伊萬。不知道是甚麼時候,他們已經互相溝通了起來。現在可能因為我在的關係,用的是英語。
 
「才不是害怕!不過覺得又餓又累⋯⋯」伊萬小聲說道。切爾諾貝爾的七月,雖說是夏天,日間炎熱可達三十多度,但晚上就會驟降至十多度,溫差頗大。現在是深夜時分,自然會比日間冷,我們的衣物經過水池後早已乾了不少,所以還算能應付得來。最大問題還是吃喝,最少堅持到救援來到為止。
 




從剛才起,金髮男已在探索地下室中的事物。我們商量過,希望過一陣子再打開無線頻道求救,太快求救的話可能會引來敵人找到我們。另一方面,從剛才起金髮男已在著手處理發電機和供水系統。
 
「哄⋯⋯」傳來柴油發電機運作的聲音,在不遠處見到了一燐火光。「哈,蠟燭竟然還能用。還有,這個供水系統⋯⋯應該可以過濾食水一陣子。」金髮男顯得相當雀躍,又說了一堆聽不懂的俄文,胖子立即翻開櫃櫥搜到了幾隻杯狀的容器,對我們說:「我想要先洗一洗。」
 
不過,最少我們沒有再被困在絕對漆黑的環境裡,也有水喝了。我也終於再看得見地下室的情況。簡單說,這裡就像荷里活式世界末日影片裡見到的防核爆地下空間。不過比美國電影裡的要舊十倍,不能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我也看清楚了伊萬的長相。該怎麼形容?他也像是俄羅斯人,但似乎沒有甚麼身體上的特徵使我留下印象。
 
在從胖子手上接過清洗了並裝了水的水杯後,大家都急不及待喝了起來。經過過濾後的水還可以接受。
 




「今天真是我人生中難忘的一天,」金髮男拿起水杯對我說,「但真的很多謝你救了我們。待出去以後,我們再去喝酒喝個夠!」
 
胖子也舉杯附和,不過伊萬卻只是低頭不作聲。
 
「不用說多謝啦,我們只是坐在同一條船上而已,」我說的是真話,「而且我們還沒真正逃出去。」
 
「我們可以順利出去嗎?」伊萬果然是在擔心接下來的事。當然了,別說是伊萬,就是金髮男、胖子和我也有同一個想法:真的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忽然有一個想法——打開地下室的門,走出去,找一部車離開。但另一個我立時抑制了這股衝動。現在離開的話,實在是太冒險了。
 




「耐心點吧。那個巡邏隊甚麼的一定會來救我們。」金髮男說道。「說起上來,為甚麼你們會參加這個探險團,是因為求刺激好玩嗎?」
 
探險團?儘管不太明白金髮男的意思,但其餘二人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就不插嘴先聽聽他們怎麼說。
 
胖子首先開聲:「這個嘛⋯⋯我原本到普里皮亞季找我的一個親戚,回程時從宣傳單張上看到了這個核電廠一天團,覺得是難得的機會來看,於是便參加了。」
 
「哦,是這樣嗎⋯⋯我也是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不過我是從網路上看到關於這個團的資料,所以才過來。」金髮男的眼神飄到了遠方,像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那你呢?」他向伊萬揮了揮手。
 
伊萬先是低頭沈默了一會,就在金髮男正想催促他的時後,他開口了。「⋯⋯我祖父是這座核電廠的員工。當時這裡是烏克蘭甚至是東歐最先進的發電廠,走在科學技術應用的前沿。我祖父身為發電廠的一分子,感到無比的驕傲。我在小時候已聽他說關於這裡的事了。因為這裡離我們居住的地方有段距離,他不是時常回家。但每隔數個月一回到家,他便會跟我們分享他工作發生的事情。
 
當時祖父才五十歲,我們都認為他會在這個養活我們全家的地方工作至退休。直至三十年前的這起事件⋯⋯祖父可能也有到過這些地下室吧,我不知道,最後疏散至鄰近的城市。
 
但我們始終沒能見他最後一面,」最後伊萬掩臉說道,「他吸收了過量輻射,在回來的途中去世了。」
 
「為你的祖父感到難過。」胖子說道,又加了一句,「事實上,死者已矣,難過的反而是活下來的人。」




 
「所以,我一直想來看看這個地方,」伊萬抬起頭,站起身看著四周,「看看這個殺死了我祖父的地方。」
 
「那你呢?你為甚麼會在這裡?而且你也不是探險團的。」金髮男忽然話鋒一轉問我。
 
金髮男這樣說,我猶豫起來了。沒有記憶的我固然答不出甚麼,他這樣說,我之前果然不是和他們一塊兒的。我是怎麼來這裡的?
 
「嘭嘭嘭!」
 
正當我想開口之際,外面傳出拍門的聲音。我們四人都嚇了一跳,急忙望了過去門口那小窗口。
 
隔著多年的灰塵,看不清窗外的是誰,只有手電筒反覆照明的光線。差點忘了對講機。我將它打開,再次嘗試呼叫東尼:「是你嗎?」
 
「喂?是我,開門吧!我已經成功向警方求救了!」的確是東尼的聲音。我起身走向門口打開大門,一開門他就撲向我。
 




「老兄,我們成功了!」我看見他的表情,笑中有淚,是經歷過生死劫並克服了的人才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