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電話裡的惡鬼: 【二十九】

【二十九】

天色湛藍，陽光譜照，地上日影分明。
今天的天氣好像特別清新，有種暖暖的感覺。

孫中山公園近山腳位置，人煙稀少，類似多啦A夢裡大雄的學校後山一樣僻靜無人。

「終於願意跟我說話嗎？」我對一臉嚴肅的李安娜說。

「你應該猜到我處身的境況吧？」李安娜說。





「嗯……妳已經三天沒有跟我說話，妳的哥哥出現了沒有。」我明知故問。

「沒有。」李安娜如我所料地說，但下一句卻出乎意料：「我放棄了。」

「放棄？」我毫不隱藏自己的驚訝。

「你說得對……」李安娜淡淡地說：「我背負得太久了，是時候要放下。」

但這不是真正釋懷的表情。





「不後悔嗎？」我問。

李安娜莞薾。

「應該說，他原本就是該死的……」李安娜的雙眼彷彿凝視某段遙遠的過去，說：「這樣就好了……我可以把唯一的矛盾都放下，我就可以放心做應該要做的事情。」

她眼中的過去，一定是冰冷的，足以讓她所說的話，失去了溫度。

但……她在說什麼該死？為什麼該死？





今天的她，好像是另一個人。

但她是誰，並不是我現在要關心的事情。

「你今日約我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直言。

「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情。」李安娜笑笑。

原來，潘朵拉的盒子一直埋藏在孫中山公園裡的一棵大老樹下，埋藏最邪惡的童真。

這個故事，我已經從祖比達裡略知一二，但想不到……是這樣……

我們用一早預備的小剷子挖掘了近十五分鐘，終於掘到硬物，而這硬物終於不是石頭，是一個榮華月餅的鐵盒子，又名時光寶盒。





寶盒裡有一本多啦A夢封面的日記，內頁的邊緣發黃，充滿陳年的感覺。

三年級小女孩的日記，翻開一頁又一頁，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重塑昔日課室的片段，視覺彷彿進入了日記主人的眼睛。

「
我的名字叫李安娜，今年八歲。

在學校裡，老師都說我是一個乖女孩，所以讓我當上「班長」。

至於她，她的名字叫張瑪莉。
她是個不喜歡說話的孩子，老師說這孩子很可憐，沒有父母，個性被動，而我是個班長，班長應該要幫助別人，所以要我成為她的朋友。

然而，我不喜歡這個女孩，無論我如何跟她打開話題，她總是對我愛理不理，非常沒趣，但如果我不理她，老師一定會不喜歡我，同學們一定會說我沒有愛心。

所以，我想了一個方法，就是在班上提出一個遊戲，但提出的人一定不可以是我，所以我對全班最貪玩又頑皮的同學小英提及其他學校也在流行玩一個遊戲，但我最後對她說這遊戲其實不好，我只是說說而已，但她已經對這遊戲的玩法非常著迷。





那時候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小英不只在班裡提出這個名為「惡鬼」的遊戲，而且在全級三班也跟風吹捧。

很自然地，所有同學都把張瑪莉列為遊戲的主角。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把張瑪莉當作成惡鬼，說她會為班裡帶來厄運，所以我也不必特別照顧她，其他同學也不會怪我。

不過他們好像玩得有點過份。

他們竟然……

」





坐在泥土上的搖曳樹影，我才把日記翻到一半，便抬頭望向李安娜，坦誠地說：「這個小朋友不像是妳。」

「你把日記翻去最後一頁吧。」李安娜的身子靠在樹幹，眼神淡漠。

翻去最後一頁，寫上李安娜的志願，她說……
「什麼都好，我要成為大家都喜歡的人，好像明星一樣，閃閃發光。」

成年後的李安娜就在我的眼前……但她沒有閃閃發光……

雖然小時候李安娜所寫的事情和心情，都展現她那年紀不該有的虛偽和慾望，讓人心寒。

但……這真的是李安娜嗎？

「為什麼日記上有些頁紙被撕去？」我問。





「我忘記了。」李安娜側著頭，說：「太久以前的事……或許是不想記起的事情，所以都撕去了。」

「為什麼把這些告訴我？」我再問：「而且……按日記說……妳一早應該認得張瑪莉吧？」

李安娜搖頭否認：「我已經忘記張瑪莉這個人，時光寶盒都是我最近才想起……因為想起，才會找你一起挖掘，希望當中會有一點線索。」李安娜堅決說：「而且我下定決心，要對抗他們。你說得對，他們只是人，不是鬼。他們只是要報復過去發生的事情。雖然我還不能解釋張瑪莉為何一早已經死掉。」

我點點頭：「是的，這些怪事不是異常到不能作解釋，只要有心，所有荒誕的事都可以捏造出來，以前就有人偽造出假的美人魚屍體和外星人屍體，無知世人一時的相信，只是因為……」我強調說：「沒有人會想到竟有種人會荒唐至此，而且背後的人也太擅於利用人性恐懼和迷信。」

是的，就是因為這種荒唐……我才會失去了……她。

「如果真的跟『惡鬼』這遊戲有關，他們就是為了報復我、關艾琳和祖比達三人吧？」李安娜思付著。

「我想不只這樣……他們除了報復，我覺得他們好像正透過騙局來彌補童年時的缺失。」我說：「這種可能性，可能連他們自己也不自知。」

閉上雙眼，也能感受出那份被欺凌的屈辱，再何況，他們從小就是孤兒。

對比他們今天的行為表現，就可以推測得到……
陸威廉，為了不再被毆打，他的渴望就是成為透明般的存在。
姚貝兒，為了不再被羞辱，她的渴望就是成為操控一切的人。
張瑪莉，為了逃避現實，她寧願沉溺於虛謊的世界。

至於，李安娜……我不了解她。

將來的志願……想成為被喜歡人嗎？想受萬人寵愛嗎？雖然這是大部份人的追求……
不過……
從沒有感受飢餓的人，她的人生，大概不會只夢想被美食包圍。

「我看這個小學雞遊戲也是利用了班上同學的迷信，妳同學小西把惡鬼會帶來厄運這個說法說得煞有其事，孩子天真，所以班上的同學也有部份是出於恐懼，所以才對惡鬼進行欺凌，就好像如今，『惡鬼』同樣是以製造恐懼的方式逼使別人作一些不情願的事情。」我分析著說，也在測試和觀寒李安娜的反應。

「很多事我已經忘記了，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小時候的我很惡劣。」但李安娜臉上沒有流露半點悔意。

「至少，從妳的日記我們可以肯定，張瑪莉就是惡鬼。所以陸威廉、姚貝兒和張瑪莉，三人的共通點就是『惡鬼』。」我說，也感謝她帶我來到這裡，觀看她的日記。

「那麼……」李安娜突然湊近我，說：「你有什麼計劃？」

「既然已經被他們發現我在調查他們……」

他們知道我，我也知道他們，雖然當中還有些難解的謎題……
但……

「這是已經是明刀明槍……我的計劃……就在嘉年華……惡鬼們的校園……」我有點不自然，兩眼移開，因為李安娜的臉湊很近，我甚至聞到她沐浴露的香氣。

下一秒。

彷彿一陣突如其來的暖風，輕輕旋轉，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妳……」

嘴唇的溫度，留在臉頰，凝住時間。
但……

「如果這事結束後，我們便一起吧。」

怎會迎來這種劇情？

「為什麼？」

「你不是說過……你以為會跟我在一起，如果我有不開心，可以告訴你嗎？」

我只是……

「不得反口。」

只是說說而已……

今日的李安娜……果然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