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1.3 部落戰士

食人族部落只佔極少部份,至少他們並不是。

再者,人類為獵食生存而殺人,遠比為殺戮而殺戮來得更加合理。


 
「你個仆街!夠膽再追,我就一拳打到你賴屎!」步如飛喘著氣,朝身後的刑爆烈大喊。

步如飛所以能夠健步如飛,前提是肚子裡沒有屎。他不知道歷來的奧運跑步冠軍會否在比賽前來一次最暢快,能夠像導彈把馬桶一下噴爛的大便,當然也不知道這些冠軍的大便量是否超乎驚人....... 





每日一廁,是步如飛的信條,也是他每日的營養目標。更重要的是,這是他音速能力的發動條件。

步如飛此刻只清楚一件事,他已經便秘好幾天,而身後有一個瘋子追著自己.......在一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追了自己整整三天。

該死的水土不服,該死的大便,怎也拉不出來!

「追到天腳底,我會追到你!戰鬥吧,我命運嘅強敵!來一場屬於男子漢,光明磊落嘅戰鬥吧!」刑爆烈背著長弓,眼神熾熱地高呼道。

「&%#!&%!」





不得不說的是,刑爆烈的確是一個光明正大的戰鬥狂人。這幾天的追逐戰中,他察覺到步如飛用不了能力,因此也沒有射過一箭。

他渴望的並非殺戮,而是像西部牛仔,賭上尊嚴與榮耀,淋漓盡致的決鬥。

偷襲,勝之不武,他不屑為之。

這種偏執到極點的人很笨,可是同時也很可愛。世界也需要這種人。

當刑爆烈和步如飛你追我逃,到達一個叢林外的湖邊時,已經是晚上的事。他們兩人都跑得筋疲力盡,渾身濕轆轆的,躺在在大石旁喘氣。





「嗱,唔好再追,我同你打,只要我身體功能回復『正常』......」步如飛建議,心裡卻是補上一句:「白痴!等我肛門一鬆,呼一聲就拋你九條街,我喺跑步界法拉利啊。」

「當真?你唔好似北極嗰次咁一走了之吧?」刑爆烈半信半疑,不看剛毅的樣子,倒像一個被拋棄的怨婦。

「當然當然,男子漢,一言九鼎!」

「好,我等你。」

話題一轉,步如飛提出一個貼近現實的問題。這幾天以來,他一直沒有方向地跑啊跑,沿途經過樹的啦、河的啦,直到後來遇上刑爆烈,展開長途的逃命之旅,還是山山樹樹。

「我地宜家到底响邊?」

「Lago Amaramba同 Lake Chiuta中間。」刑爆烈脫下被樹枝勾得滿是爛洞的黑色斗蓬,露出紮實,紋理深如刀削的肌肉。





「Lake Chiuta?丘塔湖?!呢到喺-」

「非洲。」刑爆烈微微點頭,懷緬地續道:「我曾經响非洲生活過一段時間。」

「非洲黑珍珠,你真識食。嘿嘿嘿。」步如飛瞇起眼,咧嘴大笑。

「同野獸日以繼夜追逐,大自然間展開屬於男子漢嘅戰鬥,的確喺一件賞心樂事........當然,有時候喺母豹、母獅。」

步如飛腦袋中呈現一幀畫面,是刑爆烈赤條條地攤開雙臂,挑釁張牙舞爪,嘴角淌透明的唾液絲的猛獸,興奮地說甚麼「戰鬥吧,命運之中嘅野獸!」。

媽的,這個戰鬥狂真夠白痴。 

就在這時候,遠方的叢林突然傳出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樹葉發出𨄮𨄮聲響,打斷了刑爆烈和步如飛的對話。 

兩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站起來,牢牢盯著叢林戒備。





野獸?

不。當他們看到叢林中微弱的火光,迅速推翻這個可能性。來者不是野獸.......是人!

一念及此,他們神色更是凝重,步如飛攥緊拳頭,刑爆烈也同時執起長弓。

當光線愈來愈強,在四周的大樹上照出橘黃的顏色時,一行人終於穿過叢林,來到他們二人面前。

走在最前的是一個皮膚黑得反光的中年男人,皮膚粗糙的臉上塗上幾道白白紅紅的顏料,下巴掛著一把花白的鬍子,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條麻色草裙。 跟身後握木長矛的黑人唯一不同的是,他頭戴長長的翎羽頭飾,顯然是這行人中的首領。

土著!

帶頭的中年土著指著步如飛兩人揮手吆喝,嘰哩咕嚕的,身後一群土著舉起木矛火炬,像要為自己的首領吶喊助威。 





「仆街,食人族!」步如飛大驚。

正當步如飛努力擠出大便逃走的時候,刑爆烈吸一口氣,揚手示意他冷靜下來。 

刑爆烈收起長弓,沒有理會群情洶湧的土著們,徐徐走向土著首領,同樣嘰哩咕嚕,指手劃腳,大吐一堆步如飛聽不懂的土著方言。 

對話最後,刑爆烈忽然一手搶過其中一個土著的長矛!矛頭沾上火炬上的火焰,轉身然後順勢掏弓,把火矛搭上弓弦。

以矛代箭。只要有心,草木皆成箭,更何況一支本來就長得像羽箭的長矛呢?

步如飛瞪著眼,看著指向自己的燒得霹靂啪啦的火焰矛尖! 

難不成這傢伙要宰了自己,獻給這群土著當大餐?!步如飛想到自己像燒豬般串在營火上,刑爆烈跟土著嘻嘻哈哈,圍住自己跳族舞,登時大驚,股肌不由自主收緊起來。 

刑爆烈雙目閃出刺眼的十字光芒,滾滾源力湧進長弓,矛頭的火焰立時燒得更猛了!





「喂,咪住先!」

刑爆烈沒有理會,平靜地說道:「男子漢,忍一下......好快就過。」

弦被拉得無比緊繃,拈住矛尾的三指毫不猶疑鬆開!

「你個仆—」

話音未落,火矛已化為赤色長虹,在步如飛耳上一寸擦過,勢如破竹,像子彈一般直飛。長矛帶起的強烈勁風,在沿途湖面上劃出一條超長的分界線,把兩邊的湖水硬生生的一分為二!

兩水被擠壓得中空,火焰的長芒愈拉愈長,愈飛愈遠。當火焰的餘光在眾人的眼簾中消散時,兩邊湖水合二為一,波浪聲由強轉弱,最後再度回復平靜。

[size=4]「覆水式—火若流水。」[/size=4]

刑爆烈身上散發出霸道的氣勢,虎目凝視著長矛穿過湖面到消失的過程,口中唸唸有詞。這一刻,他眼中只存在一個敵人,是為—自然!

他收弓而立,緩緩吐納 。站在身後的土著驚呆幾秒才回過神來,然後爆出一陣激昂的喝采聲,舉矛跺腳,聲音響徹方圓一里,連樹上的雀鳥也被嚇得紛紛拍翼遠飛。

「啊啊啊啊啊!!!!」然後是一堆作者本人也聽不懂的方言。

沒錯,他們彷彿看到神明和神蹟一般似的!

步如飛臉青唇白,兩腳像蹲在馬桶上大半天,不由自由發軟。他索一索鼻,聞到一陣奇怪的焦味,而且耳朵暖暖的。

他茫然地摸一摸頭,赫然發現自己的頭髮被剛才擦過的火焰燒焦,直頭髮也燙得像恥毛一般卷曲,滑稽得很。

過了一會兒,步如飛糊裡糊塗隨著刑爆烈,在一眾土著的簇擁與歡呼下,穿過叢林,抵達一個原始部落。

步如飛一邊忿忿然地摸頭,一邊對並肩而行的刑爆烈碎碎念。

「姓刑嘅,遇親你都無好事發生!不過,你覺唔覺呢班土著好古怪?佢地唔會帶我地返去做宵夜........人肉刺身吧?」

「食人族部落只佔極少部份,至少佢地唔喺。再者,人類為獵食生存而殺人,遠比為殺又殺來得合理。」刑爆烈撥開擋住視線的蕉葉,續道:「從剛才嘅表現,我地已經得到酋長塞特認可,成為英勇嘅部落戰士。」

步如飛聞言一個踉蹌,差點摔在泥地上。

「部落戰士?」

「土著討厭被外人侵略,同時亦崇拜強者。佢地明白只有強大,先有能力於劣境中存活。人類學學者一向喜歡去非洲或者美洲部落考察,因為土著展現出人類最原始,應有嘅狀態。」

「咁關我鬼事啊?我好似只喺做箭靶。」步如飛撇嘴地問道。

「我以武力展現出肉體強大。」刑爆烈指一指步如飛的胸膛,沉吟道:「而你展現出心靈強大,不畏死嘅戰士精神,勇氣。我就知道你一定唔會避,我愈來愈期待同你一戰,嘿。」

媽的,這不叫勇氣,是根本就避不了好不好?!步如飛看到對方眼中的戰意,恨不得仰天長喊! 

「沈夢生!!一日都喺你!快啲快我走呀!啊!」

這一天深夜,塞特族的土著們在一輪狂歡慶祝後,終於紛紛入睡。步如飛和刑爆烈也敵不過他們的盛情,灌了一肚甜味極濃,顏色混濁的果酒與奇怪的食物。

「估唔到土著咁熱情,我仲估唔到你居然連非洲土語都識!好啊,阿爆!哈哈哈哈哈哈。」步如飛攤坐在營火前,醉醺醺地拍腿傻笑。

「嗯。塞特酋長一直都好熱情.......一直都熱情,仲特別迷信。」

步如飛聽到刑爆烈的話,不禁微微一怔。一直?這句「一直」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彷彿跟這裡的酋長已經相識多時似的。

微弱火光映照在刑爆烈的眼瞳中,顯得格外詭異。他隨手拾起一根樹枝,丟進眼前的營火中。樹枝在半空劃了兩個圓形,落在火堆中瞬間燃燒起來,發生「啪啦啪啦」的聲響。

「我曾經响塞特部落住過一排,大約兩年。」

「咁難怪你會識呢到嘅酋長囉。」

刑爆烈緩緩搖頭,低聲應道:「我第一日識塞特酋長。」他語畢,再補充一句:「呢一個塞特酋長。我識嘅塞特酋長一年前已經病死,塞特族當時亦因此衰落。」

「已經病死?咁呢個酋長又喺邊個?!」

「從今晚同酋長嘅對話......我估計我地响另一個世界........一個同我地原來嘅地方極為相似嘅平行世界。而且,我懷疑呢到喺我地所有異能者出生嘅地方。」

翌日,步如飛從一個怪夢中醒來的時候,部落營地正響起號角和節奏急速而密集的鑼鼓聲。

他晃一晃因為宿醉而弄得沉甸甸的腦袋,走出帳篷,看著跑來跑去,亂作一團的土著。刑爆烈赤肩盤腿坐在他的帳篷外,凝重地拭擦擱在大腿上的長弓。

「發生咩事?」步如飛對身旁的刑爆烈問道。

「戰爭號角。當有野獸或者入侵者來犯之時,族人就會吹響號角。」

「哦?野獸?」

「今次並非野獸群。」刑爆烈沉聲道。

「咁即喺入侵者。莫非有其他部落嘅土著?」

刑爆烈搖頭,緩緩站起來,背起長弓應道:「喺外來者,非部落土著嘅外敵。相信塞特族今次遇到天大嘅麻煩。」

此際,塞特酋長急急忙忙地走到他們兩人面前,說了一大堆話,對著叢林的另一方向指手劃腳。話到最後,他把額頭先後貼在刑爆烈和步如飛的頭上,蓋上眼,口中唸唸有詞。

然後,塞特酋長捋花白的鬚,咧嘴露出兩排啡黃漬的牙齒,對步刑兩人豎起大拇指,然後轉身帶領戰意高昂的塞特族人離開,向湖邊的方向出發。

步如飛摸一摸額頭,看著土著們遠去的背影。他不解地問道:「塞特大叔頭先嗡咩春?」

「貼額,喺部落祝福儀式。意思大概喺無所不能嘅神明會守護你。塞特族相信勇氣、力量可以以人傳人,通過靈魂一直傳承下去。」

刑爆烈續道:「酋長叫我地儘快離開呢個地方,來者喺呢個世界最強大嘅宗教教徒。只要沿住呢個方向前進一公里,會見到湖泊,再穿過大平原,就會到達最近嘅二十七區城鎮。」

步如飛遲疑半秒,點頭轉身舉步離去。可是,他才走了幾步,卻發現刑爆烈竟然沒有跟上來。 

「喂,做咩仲唔走?事不宜遲。」步如飛皺眉問道。 

「我唔可以走。」刑爆烈佇立原地。

「唔好強出頭,多管閒事。再者,你尋晚都發到同一個夢,見到同一個人,對嗎? 」步如飛突然問出一個彷彿沒有關連的問題。

「你都夢到個怪和尚?」刑爆烈沉吟半晌,再說:「果然唔喺巧合。」

「既然如此,你都想知道一切嘅來龍去脈,返去另一個世界—」

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刑爆烈斬釘截鐵打斷。

「我唔可以走!一年前,塞特酋長病逝嘅時候,我正身處北極同你戰鬥。一個月後,當我再返到塞特部落.......村落所有土著已經被其他部落屠殺,剩下一片頹門敗瓦。」

步如飛瞳孔一縮,訝異地聽著刑爆烈所言。他攥緊拳頭,找不出一句話可以說。

「如果我早幾日返到去,或者一切都會唔一樣。我相信天命。上天畀多一次機會我補償。今次,我唔會再任由悲劇落响塞特族身上。唔會......絕對唔會!」

刑爆烈最後背弓往土著的方向而去。離開前,他撂下一句話。

「你儘快離開吧。下一次再見面,我地再決一勝負,屬於男子漢之間嘅對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