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吃飽晚飯,再回到宿舍之後,我們便回到房間休息。蔡昇平脫去上衣,在房間裏跳繩,我則用電腦播着輕快的歌。因為我們的生活都很煩人,所以住在一起,兩個人都沒話說了。
 
「喂!啊水。」蔡昇平一邊跳繩,一邊問我,「你、有、把、妹、嗎?」
 
原本跟着音樂節奏擺動的我,一下子被他嚇呆,「突然問我這些事情幹嘛?」很久以前我才對他說過,我沒有女朋友,也很難有女朋友。
 
「沒有、只是、有時、見你、和、阿欣、一起、談得、高興......」他一彈一彈的,在他跟我說話之前,他已經跳了五十多次。閑來無事,我有替他默數。
 
「才不是,」我反駁道,「喂,她只是個小妹妹啊。」我專注在電腦上面,裝作漫不經心似的。
 




「很有、你的、風格......夠、變態。」他恥笑我說。
 
「我比較喜歡阿遙。」我重申一次。
 
「你算吧。」他停住,一腳將繩踩定,「你這副樣子不可能追得到她。」
 
「哎啊!」我一轉背,執起他掛在椅背的背心,「你猜我不知道嗎?!」然後直往他擲去。
 
他接住衣服,對我冷笑一下,隨手將衣服放下,便又跳動起來。繩子落地,噠噠、噠噠的響,跳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啊、我呢、忘記、我跳了、多少次。」他邊跳邊看着我。
 




「七十二。」我回答。
 
我和蔡昇平一起沉默下來。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後,房間的冷氣機停止轉動,他站住了,我關上音樂靜聽無聲的冷氣,我們面面相覷。
 
「怎麼辦啊?」他問。
 
「還可以怎麼辦?」我反問他,「拍卡啊。」
 
「上一次我拍了。」他對我說。
 




「你哪有!」我罵。
 
他尷尬笑笑,撓撓後勺,「沒有嗎?哈哈。」
 
每個房間裏面都有個計費器,宿舍的冷氣系統便是靠此付款,每度電一元三角。日常我們用學生證拍卡,要計費器裏面有錢,冷氣才能打開。
 
阿平走到計費器前,查看它的餘額——「$1.2」,我們都沮喪的嘆了口氣。阿平拿出學生證,往它上面拍。「嘟」一聲長響,餘額不足,然後蔡昇平的眼裏閃過一道光,直刺向我。我無奈的鬆一鬆肩,「我也沒有錢。」
 
他罵我,「我會還錢!這一次你先付吧。」
 
「我說真的,我學生證裏真的沒餘錢了。」我回答道。
 
「這可糟糕。」他總結了我們的境況,然後他對我說,「你去增值,好嗎?」
 
宿舍裏面,學生證像八達通一樣,要靠存錢增值,許多服務才使用得了。可是整個宿舍,卻只有南北兩座各自的地下大堂,共兩部機可供使用。常常會遇到一個情況——如果有兩個住在十八樓的人,冷氣突然關掉了而且發現學生證裏的錢全都用光,其實兩個人都不會想特地走到地下。




 
「太遠了吧?」我抱怨道,「不如你去?」
 
「不了。」他即時拒絕。
 
細想一下,不如嘗試別的辦法。我視線掃到他的臉上,再掃向厠所一邊,向他打個眼色,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兩個房間,共用一個厠所,所以不必走到走廊,我們便可到達隔籬房間。他點點頭,然後我倆經過厠所,戰戰兢兢來到翟志強房間的門前。
 
「咯咯——」我們敲門,等了好久都沒人回應。「有人在嗎?」阿平往房間裏叫。
 
回音在厠所裏盪來盪去,依舊無人應答。我再敲一敲門,又往裏面問,「有人嗎?」
 
「我們要進來囉——」蔡昇平提高音調,拉長了他的囉字。確定真的沒有人後,我扭動門鎖,走進裏面。
 
仔細一想,不如嘗試別的辦法。我視線掃到他的臉上,再掃向厠所一邊,向他打個眼色,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兩個房間,共用一個厠所,所以不必走到走廊,我們便可到達隔籬房間。他點點頭,然後我倆經過厠所,戰戰兢兢來到翟志強房間的門前。
 




「咯咯——」我們敲門,等了好久都沒人回應。「有人在嗎?」阿平往房間裏叫。
 
回音在厠所裏盪來盪去,依舊無人應答。我再敲一敲門,又往裏面問,「有人嗎?」
 
「我們要進來囉——」蔡昇平提高音調,拉長了他的囉字。確定真的沒有人後,我扭動門鎖,走進裏面。
 
翟志強的房間關上了燈,百葉簾放下來了,夜裏漆黑一片的,只有些黃色燈泡的光,從我們身後的厠所照進他的房間,並將我們的影照到地上。
 
我走在前面,放輕腳步。他壓住聲線問我,「他睡着了嗎?」黑暗裏,我瞇起眼睛往他的床鋪上聚焦,我回答他,「沒有人。」他聽了卻覺得出奇,「啊?奇怪,他剛才不是跟着我們一起回來了嗎?」可是,說實話,我才不會留意隔籬房間的人走到哪裏。我罵阿平,「我怎會知道,可能到別人房間罷了。」他想了想,回答了一句「說得也是,」接着便又是他傻傻的笑。我開了燈。
 
床鋪散開了,房間一切的擺設凌亂不堪,衣服胡亂掉到床上。床下面有三格抽屜,一角突出了一件長袖衣服的袖子。蔡昇平興奮的指向翟志強的桌面,「找到了,在那裏啊!」
 
我走過去,站到他書桌面前,「我想不要緊的吧?」我猶疑地問。翟志強不在,擅自拿他的東西,好像並不太好。可是,沒有冷氣的房間,也對我們身體很不好吧?
 
「應該不要緊的?」他嘗試解釋我們的做法,「就借他十塊錢罷了,我們一會兒放回他的桌上。」




 
「嗯嗯,」我點頭同意他的做法,「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更何況我們會還。」
 
「對!」他很同意。
 
我堅定決心,一手拿起翟志強的學生證,往它上面看。上面是他大學一年級時拍的照片。當時他的樣子青澀多了,雙目有神,理一頭短髮,精神奕奕的對着鏡頭微笑,半點不能想像他現在會變成一隻酒鬼。
 
蔡昇平叫住我,叫我快點拍卡開冷氣吧,於是我們關上他房間的燈,小心翼翼的關好門,再一次經過厠所,回到自己的房間。
 
「動作快點,」蔡昇平吞下口水,「好緊張啊。」他說。我兩隻手指捏着翟志強的學生證了,慢慢靠近計費器上。阿平不斷的催促我,教我也心煩起來,我叫他收口。而翟志強的學生證,則慢慢往計費器上進發。當時我的心情,好像是要為一隻惡魔接生似的,迎接無限的罪惡發生,緩緩的靠近去,內心充滿了不安。
 
「快啦!」他用力將我的手拍到計費器上,「嘟嘟」兩聲響起。
 
蔡昇平鬆一口氣,一個轉身,站到冷氣的風口前面乘涼。而我,卻被顯示屏上的字牢牢吸引住了,教我全神貫注在計費器上。
 




「扣款:$10
學生證餘額: $500」
 
「嗯?」蔡昇平在風口前擰轉身,「有甚麼事嗎?」
 
我指着計費器,把他招了過來,「你看。」
 
他看見了,思考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段期間,我也說不出話。
 
「是我記錯了嗎?」阿平問我,「學生證上限不是五百元嗎?怎麼扣了錢還是五百?」
 
我皺着眉,「你沒記錯,真的是五百。」
 
「壞了?」他問。
 
「不會。」我說,「冷氣機不是開動了嗎?」
 
「這樣真的很奇怪啊。」他說出了我的感受。
 
我提出,「不如再試一次?」
 
「嗯。」他點頭,「最多一會兒還他二十塊吧。」
 
我再拍卡。
 
「扣款:$10
學生證餘額: $500」
 
隨之蔡昇平伸手到計費器上,再次查看計費器裏的餘額。屏幕上明明白白的顯示了「$21.2」幾個數字。
 
他驚詑地問,「Bug?」
 
「可能吧?」我回答。其實我亦百思不得其解,從沒聽過計費器有這樣的Bug。
 
咯咯——敲門聲從走廊而來,我立刻將翟志強的學生證收到後褲袋裏。
 
「誰?」我們齊聲向門外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