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犬泗兵
57:心中的風景
大概單純在屋頂上,苦行了數天了。不過,在地上的騒動卻沒有停過。
我問:「為什麼下面還是那麼嘈雜的。我明明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殺人了。」
康佛雪沒有改變過他的笑容並說:「因為除了你之外,還有人在殺戮啊。」
「……」對,除了我之外,黑幫本身內部那麼多幫派,一定會有利益衝突。加上我才剛殺了數十人,他們極有可能懷疑是別的幫派所做的行為。
亦有可能是其他的殺手所做,也可有能阿求多麻又再開始殺人了。因為我的存在,讓他們也有機可乘吧。
要是,在往後被我發現了其他的殺手,我該怎麼對付他們呢?難道要殺光他們?還是讓他們自由行動,讓他們自由的殺戮呢。
雖然這樣也讓我免卻了很多功夫,但是我並不能決定他們所殺的人是誰,也可能是平民,也可能是警察。
「殺人……」




我已經能對這件事毫無感覺,「殺人」兩個字在我心底已經沒有了罪惡感,大概是內心的使命感逼使我放棄了那種情緒。
我早一點就知道了魔力的存在的話,會不會準備得更多周全呢……在心理準備上。
「康佛雪,在之前,你逼我跟我同學決鬥的時候,你當時有幫我治療的,那為什麼現在又沒有這樣做呢?」
他笑笑說:「因為當時你只是個普通人,現在你是我們組織的目標,我當然不會幫助要解決的目標。」
他根本就是個瘋子。
我休息足夠了。再次站起來,集中精神在雙手掌心。
康佛雪還是表情毫無變化的笑著我。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做不到,發動不了「華」呢?
為什麼我的內心又想被鬼魂攻擊呢?被靈魂攻擊?
我其實想幹什麼的?我現在在做的事,不是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嗎?




我本身其實想做什麼的?
我望著自己,自己好像很了解自己,但其實對自己一無所知。
康佛雪他沒有說話,像是知道幫助不了我。
其實他又是想幹什麼的,他的目的是什麼呢?我從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幫助我,只知道他只要不阻礙我,我就不要理會他。
他說過我是那種什麼都不管的人,閒事不理的人。正正因為跟自己無關所以不用理會。
但那是錯的嗎?
我其實,我可能很想去幫助人的,很可能會去改變人的。因為對於我而言,別人就是珍貴的,生命就是貴寶的,不是嗎?
不是,我不知道。
在斬下別人的頭顱時,我也許內心在痛悲著,但我理智上知道,我現在做的事可以令別人更加幸福。雖然我在行惡,但結果卻是善。
世間有那麼好的事嗎?




有吧。
應該有吧。
現在我做的事就是了。我跟自己不停的在說,我是正確的,我是正義的。我沒有錯。
這樣才會令自己心安理得一點點。
「……」我望著自己的一雙手。
在思考著自己為何無故在想著一些無意義的事情。
現在應該要做的,是要學習到使用「華」,人的精華,結晶所在。
那所以,我的華是什麼?
我又是什麼呢?
就從小時候開始想起吧。
我記得很早的時候,很早很早的時候,我還是個在幼稚園的小童的時候。
我有一對充滿笑容的父母,他們關懷著我,對我無微不至,但又好像不是這樣的。時間實在太遠古,我不記得了。
在之後的報告中寫著的是:在一次陽光普照的情況下,他們帶著我去遠足。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帶著食物以及喜悅。
在我記憶中,他們一口的,一口的,互相把食物遞進各自的嘴裡,不時遞給幼小的我。也許當時我很高興吧,總想像到我在手舞足動的樣子。
慢慢的走上山,看著日光。慢慢等待著太陽下山,橙色的陽光慢慢下降至消失在水平線。




其後入黑,入夜了。
他們手拉手對我說:「士仁,準備好了沒有?」
到底準備什麼呢?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但是也能從他們充滿喜悅的臉上感覺到異樣。
他們最後把我手也交織上。也是的,我是他們的兒子啊。
「老公……我還是不敢啊……」
「不怕的老婆,我們手拉著手,三個人什麼事都能做到,就只是踏出一步而且。」
「不行……不行……還是放棄吧……」
那個年輕的女人,望著山崖,忍不住哭了出來。
「老婆……」那個年輕的男人蹲了下來,緊抱著那個女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他們並不是因為對不起某一個人,所以才選擇自盡。只是,在這一刻之間,他們的情緒以及感覺混亂不爾,而且更沒有那一點最重要的勇氣。他們只是在對自己抱歉,對本身的存在抱歉。
「對不起……啊!!對不起啊!」那個男人,一邊說著的同時,然後,一下子推了那個女人下去。
幾秒鐘的時間,那個女人便在深綠的,黑色的森林之中,消失不見了。仿傚還聽得到她慘叫的回響。
「老婆……啊……嗚啊!!」
他大哭,大叫,很激動的,如同把自己都殺死一樣的激烈。




但是,他又忍著了。
他走上前,向著山崖眺望出去。
在他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是比他想像中更加可怕的光景。
早上時,風光明媚的地方,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地獄。
「嗄……嗄……」那個男人,一邊恐懼著,一邊抬起想找尋什麼東西。
他看到了我。
但是,慢慢又別開了臉,像是假裝看我不到一樣。
最終他發現他自己找不到,什麼都沒有找到,像是自己的人生一樣,什麼都沒有。
其實真正存在過的,就只有跟他老婆一起的時間吧。沒有了她,自己只是破爛的垃圾罷了。
他是不是想到這一點呢,然後,他毫無感覺般,躍下崖下。
對於父母,這是我記憶最深的事情了。
其實也有很多部分是聽取別人的說詞,警察的推斷,真實的情況,我已經不記得了。
作為一個失去父母的孤兒,在兩親離去後,我本打算被放置在興龍城的孤兒院。可是,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去,也許是,我不想承認這個世界是有善良的人。又或者,是我不想承認善良的人是如何的軟弱無力。
雖然我的年齡還不到五歲,但我已經知道自己的家庭有多糟,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人會再來接我上學下學,沒有人會再煮飯給我,沒有人會再給我照顧,沒有人會再關懷我,沒有人會再愛我。
雖然我不肯在孤兒院長大,但法例不容許那麼小的孩子一個人生活,根本是個就連吃飯都還不會的孩子。




進入了孤兒院的生活,其實跟平凡人沒兩樣。但是由於大人要確當好我們小孩子的生命安全,但是卻沒有足夠的人手去看管我們,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要求我們玩耍,看了我們一些過時的玩具一些別人送來的書籍。
我還記得當時有四個小朋友願意跟我玩。一男三女,他們每一天都會來找我玩,即使我表現得極為冷淡,不耐煩。我當時不知道原因,現在回想,相信是他們沒有別的人跟他們玩。
久而久之,只能夠找一些單獨的孤兒,像我一樣。
其中一個女孩,她很喜歡孤兒院其中一位女老師。
老師們每天都如常地在七點過來,跟我們遊玩,嬉戲,說故事給我們聽。就像我們的家人一樣。
這位老師一樣。如其說是老師,不如說是看護員比較好,因為孤兒人數眾多,他們又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教給我們。他們只是一邊開心地笑,一邊辛苦地照顧我們。
那個女孩每一次都在老師來到後,在一旁偷偷望著老師。因為圍著老師的人太多,自己不敢上前,生怕會阻礙別人。
一次又一次偷望,卻在某天。同樣是老師的到來,這次卻沒有平時的喜悅在臉上,竟是對著我們一臉嫌棄,煩躁。
「就今天,你們這群垃圾在那邊別給老娘找麻煩,懂嗎?懂就把頭平放在地上。」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不是因為她的突變,而是那位小女孩。她在晚上在孤兒院頂跳樓死去了。
聽別人說,那天才是老師的真正姿態,平時是為了在院長面對做出一個優秀的感覺。她根本就不喜歡小孩子的。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別人對她不好就要死嗎?但是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那別人對自己好不好根本不重要才對,重要的是自己是怎樣的。
但對他們來說,自己是不存在。在一天又一天孤兒院生活的歲月,他們學錯了一件事,「自己是不重要的」。
在我這麼想的時候,另外兩個女孩都分別在不同的時間自殺了。餘下的那個男孩子,每天都會來找我玩,每天都拼命作出開心的表情,很樂觀的表情。最後,他卻在某天「失蹤」了。到了現在我還是不知道他到了什麼地方。




我在十三歲之前都還在孤兒院中長大。到了十三歲,我利用興龍城保護兒童權益的法案,以及法律援助,爭取自己生活的權益。
可笑的是,真的做到了,不但因為興龍城的法律有漏洞。最重要的是,根本就沒有人在乎這件事,沒有人在乎不關自己的事情。沒有金錢,沒有利益,也不在乎一個十三歲兒童的生死。
沒有人在乎我。
對啊……
根本就沒有人在乎過我。
但是為什麼我又要拼命的去為別人爭取幸福呢。為什麼我要拚命學習,為什麼我要拚命殺人,為什麼我要拚命去訓練。
其實本來沒有這種想法的,我每天就在思考著自己還有什麼要做的,想做的,應該做的。
如果人沒有目的的話,其實可以去死。跟我父母同一個道路。
我試圖對自己進行身體訓練,試圖找尋著什麼興趣,試圖去結識朋友吧。卻發現自己跟別人完全格格不入。
正常的時候,我好像跟別人正在談天說地,不亦樂乎般。
可是,真正的是。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在對我說什麼,在問我什麼。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像有一道門牆在阻礙我,不讓我跟別人正常說話。
我覺得很可悲,因為我連那道「門牆」是什麼也不知道。
是某種心理原因嗎?
當我一跟別人說話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父母的面貌。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手腳,身體,生活的一舉一動,還有死前的那個模樣。
生與死,黑與白,正與邪,還有自己以及別人。
我離開了孤兒院後,就一直進行著獨個人的生活。
打掃,食飯,學習,思考。
雖然之前一直都在孤兒院中長大,可是其實我並沒有跟那些同齡的兒童進行過太深入的交流。
就是說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一直都是獨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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