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四年了。

如同囚犯在牢獄中數算還有多少日子才能重獲自由般,韓宇期盼著這一天已經太久。還是頭一趟乘這麼長途的飛機,在窗邊看著蔚藍的天空擁有著溫潤的白雲,份外心足。

韓煒剛上小學四年級,課業還忙,無法貿然離港的關係就交由舅父照顧幾天,韓宇只得獨身往英國飛去。

就如三年半前的承諾一樣,真的要飛來參加王逸南的畢業禮了。

王大業和Angel還在,韓宇只能在不遠處悄然觀望著王逸南身穿畢業袍、頭戴四方帽的帥氣樣子,撫心感受,那種怦然心動的感動居然比初相識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好日子,王逸南卻沒甚笑容。





只覺得父親的出現有點可笑,明明父子之間再沒感情,卻裝得一副「我很為你驕傲」的神色,連同刻意安排過來的攝影師,不難猜出連照片都是父親利用的公關伎倆。父慈子孝,才是一個成功企業家的理想形象。

Angel這女人,坦白說沒想像那麼壞,貪錢是一定,但儀態、禮數全都做足,不但親自挑了花束送給王逸南,還主動幫忙拿東西拿了半天,王逸南對父親的那口氣也就收著不撒她身上,亦居然對維持了見外的禮貌。

「爸,你們回去吧,我還有別的朋友要一起拍照。」王逸南如是說。

王大業:「嗯,那甚麼時候回去宿舍收拾行李?」

「我再過幾天才走。」





「好,那一切小心。」

「知道了。」

旁人聽來都是溫馨,父子卻是各自心裡有數。

王逸南跟身邊朋友寒暄了幾句就把人打發走了,轉一個沉穩的歡快神情,直接往韓宇的方向走來。

「韓同學在這裡鬼鬼祟祟幹嘛?」





韓宇:「……你早就看到我啊?」

王逸車用手背輕拂走他肩上的落葉,說:「那是我爸而已,你沒必要避開他。」

「這麼好的日子,別弄氣氛尷尬。」韓宇說。

「你總是甚麼事都想通想透。」

韓宇雙手扶著王逸南的領帶,邊替他拉直邊說:「沒人跟你說你領帶鬆了?」

王逸南笑道:「沒關係啊,人帥就行。」

「自戀狂。」韓宇忍俊不禁。





「韓宇。」王逸南有感而發:「我們終於到這一天了。」

「嗯。」

忽然有點感觸,這四年裡雖然差不多半年就會見一次面,可是聚少離多,彼此的思念不但從不褪色,更益發加深;每個寂寥晚上,總是想起對方的笑容和身體的溫度。

王逸南:「我們結婚吧。」

「甚麼?」韓宇沒想到的是,那天在離港閘口留下的承諾,王逸南今天仍記得一清二楚還打算盡快兌現。

「結婚。」王逸南說:「好想這樣就定下來呢,這輩子認定你了。」

深愛是其一原因,但促發他如此急進的,還是那一張父親提出的婚約;父親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說好了安排婚事,現在兒子畢業正是塵埃落定的好時機。

王逸南並沒笨到以為可以拖著拖著就蒙混過關,而他要做的,是在跟那甚麼Uncle Lee的女兒訂婚前,搶先在國外和韓宇訂了,那麼到時候長輩再逼迫,亦不得不承認婚約的法律制肘。





王逸南:「怎麼樣?答應嗎?」

韓宇故意冷笑:「你求婚是這樣的?要不要我求一個給你做示範?」

「戒指是身外物嘛。」王逸南笑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心。」

韓宇靜了幾秒,幽幽地說:「我的心怎麼樣,你會不清楚嗎?」

王逸南瞬間把他擁入懷中,慶幸今天果然是這段難熬日子以來最幸福美好的一天。

韓宇的到來,已讓王逸南徹底忘了要找別的同學朋友拍照留念,還差點直接把人拉走了,倒是韓宇連忙打發他去找找朋友,別把整天時間都在他身上耗光。

王逸南先把韓宇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細心,但又想著沒理由任由他一個人在校園裡無所事事,最後決定索性堂堂正正的跟全世界介紹韓宇就是他的男朋友。





幾個曾追求王逸南的女生一看見韓宇,頓時知道自己輸甚麼了-原來王逸南喜歡的果然不是陰柔細氣的類型啊,看韓宇那道飛揚的光采、剛毅的眼神、舉手投足的爽直,倒是佩服王逸南能把這人追到手。

韓宇發揮著絕頂好男友的風範,全程毫無怨言地幫王逸南拿東西,不時又替他的同學拿相機,結果換來同學們的大為好評。

「你男友行啊,眼光真好!」「怎麼這麼好的人竟然落在你手上?你強迫的?」「要不是我喜歡女人,我肯定搶走他。」「臭小子瞞了我們幾年都不曝光,果然高質素!」

對於這些瘋狂吹捧韓宇的言辭,王逸南油然泛起濃烈的自豪感。

耗了一個多小時,王逸南還是沒忘要留一整段時間給韓宇,跟夥伴打打鬧鬧後就想混著走,結果終究被他們抓著拍了好多他跟韓宇的雙人畢業照才放人。

河畔小道上,兩人慢慢走著,觀看遠方斜陽緩緩落下,繪成漫天的紅霞;王逸南扭頭注視韓宇的側臉,秀雅依舊的輪廓仿如鍍上了金邊,愈細看愈是沉醉。

王逸南緊牽著韓宇的手,說:「知道嗎,我等這一天好久了。」

「我也是。」韓宇道。





「我希望以後人生裡的大事,都有你的參與。」

韓宇輕輕失笑:「怎麼啦,這麼煽情,我要不要說一句『餘生請你指教』之類的?」

王逸南:「你願意的話,我就肯啊。」

「王逸南。」韓宇說:「我覺得我們這些山盟海誓跟年紀真的好不搭。」

「你覺得太快?」

「是有點快,但我喜歡。」

兩人坐在河畔石椅上,看著夕陽完整落下,天空換成一片深藍,星體乍現,光害以上竟難得一片靜謐如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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