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憶靈》: 1話-噩耗

  朴太賢又把眼前的半杯啤酒一喝而盡，這已經不知道是這個晚上的第幾杯啤酒了。幸好朴太賢酒量不淺，喝了幾個小時，大概十二、三杯啤酒，也沒有太大的醉意，瘦削的臉上才開始泛紅起來。
  朴太賢從十八歲就步入社會工作，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在當保險從業員，直到現年五十有六，已經三十八年了。所以朴太賢可說是公司的老臣子，經驗老到，經常在公司照顧新人，與同事的關係也不錯。可恨的是，他從來都只是一個保險從業員，因為學歷低，連英文字母也不懂，從來也不受到上司提拔。不過這也沒辦法，只好自己再努力點找客人。經常的應酬就使朴太賢的酒量提高，更有「千杯不醉」的稱號。
  保險從業員這一行，靠的就是其口才和人脈，還有的是運氣。有運的時候，光是佣金，一個月就六七萬﹔沒有運的時間，可能就只靠那四五千元的底薪去過活。幸好朴太賢的運氣還不錯，在這行快將四十年了，也儲了不少積蓄，勉強也足夠工作到六十歲時退休，跟妻子過些悠閒的退休生活，反正兩名兒女都長大，快將成家立室了。
  「嘟嘟……嘟嘟……」朴太賢剛剛應酬完，步出酒吧，手提電話就響起了。
  「又達成了一宗生意，這個月的佣金又更可觀了。」朴太賢心想。
  「是多英嗎？」朴太賢看著手提電話的來電顯示，電話的那頭的他的女兒朴多英。「也不記得這女兒有幾多年沒打電話給我這個老爸了。」
  「多英啊，妳知道嗎，老爸剛剛又洽談成一宗大生意了……」朴太賢沾沾自喜，一邊想著要怎麼跟家人慶祝。
  「老爸，出大事了！老媽她……她……」電話那頭傳來多英緊張的聲音，隔中隔著急促的氣喘聲。  「什麼？」朴太賢聽到妻子去世的噩耗後感到晴天霹靂，一站不住腳，跌了在地上。一切想要在退休後跟妻子過悠閒生活的憧憬頓時化作夢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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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太賢的妻子，金秀惠死於一場意外事故的。當時家中發生火災，她被困在房間裏面。房間門把手上發現很多秀惠的指紋，雖然房間門並沒有鎖上，但她終沒能逃出來，最後在火災煙氣中窒息身亡。




  「若然秀惠沒有患上那個病就好了……她就不會死了……」朴太賢在妻子死後，常常喃喃自語。公司上司見他精神不好，又是公司的老臣子，就批准了他放兩個星期的假，以放鬆心情。
  金秀惠曾經是一個溫柔、賢慧又能幹的好妻子，又是兩個孩子的好母親，把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來也不用身為丈夫的朴太賢擔心。直至三年前，她被確疹患上了老人癡呆症的那天。即使是在患病後，她也很努力想找回患病前的自己。
  「秀惠啊……」看著妻子的照片，朴太賢一邊回憶妻子生前的點點滴滴，可是回憶起來的都是夫妻二十多歲美好生活的時光。最近這十多年，好像跟妻子沒有什麼互動，整天就只懂上班。
  說起來，自妻子意外死了以後，朴太賢一次也沒有哭過。
  「是感情變淡了嗎？」朴太賢有這樣問過自己。 
  由於他異常冷靜的態度，警方也曾經一度懷疑他是兇手，殺害其妻。但畢竟清者自清，加上案發時朴太賢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和時間證人，警方當然完全找不到證據。
  這是妻子去世一個星期的一個晚上，朴太賢在漆黑的房間輾轉難眠，想必是因為突然少了陪伴他差不多三十年枕邊人。
  朴太賢這夜裏不斷回想起年輕時跟妻子的美好時光。  「求婚時，我明明曾向她發誓，一定會讓她過上好日子。但是最後，我的工作就只是讓我們一家四口擺脫貧困而已……終究還是因為我不夠努力？若然年輕時多學點外語，自我增值一下，也許有晉升機會，收入也可觀……」一整個夜晚，朴太賢一邊責備著自己，慢慢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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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嘟……」上午七點正，鬧鐘準時地響起。




  「老婆……」要時在平日，金秀惠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鬧鐘按停。意識到妻子已逝去的朴太賢伸手按停鬧鐘，呆呆的看著身旁原本屬於妻子的位置。
  只見朴太賢慢慢下床，蹣跚的步出房間，準備梳洗。
  「你醒了？早安，爸爸！」朴太賢十八歲的小兒子，朴浩文拿著三個杯子倒水。
  「早餐很快就準備好了！」大女兒朴多英正在煎雞蛋，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頭道。
  這個平凡無比的情景看似溫馨：母親去世，一家人互相扶持，渡過難關。
  「！？」朴太賢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驚慌，好像一隻兔子突然望見一個獵人向牠引弦待發似的拔腿就跑。誰知在匆忙間跘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爸爸，你沒事吧？」朴浩文見狀立即放下手上的杯子，扶起朴太賢。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朴多英也先停下手上的工作，趕到朴太賢身旁問道。
  「那邊……那邊有鬼！」只見朴太賢伸出右手手指，指向剛才朴多英站著的位置。
  「爸爸你說什麼呢？」兩姊弟望了望父親指著的方向，只是個普通廚房，盡其量也是個開放式廚房，跟平常的沒兩樣，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是你媽媽！你媽媽回來了！」朴太賢慌張地道。
  「老爸，那邊什麼都沒有……」朴多英一邊撫著父親的背脊道。
  雖然兩姊弟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朴太賢自己可是看得非常清楚。站在廚房裏的分明就是死去妻子的背影。但她跟平常的背影不同，她是沒有色彩的，就只有簡單的淺灰色，有夠嚇人的。她也不是光站著不動，她的左手在空氣中不停搖動，右手又不停地攪拌著。
  「那根本就是秀惠生前煮早餐，炒雞蛋的動作！」朴太賢一眼就認出了，畢竟妻子在患病前的三十多年，每天都煮早餐給他食，而且每天也有她的招牌炒蛋。
  儘管是昔日妻子的鬼魂，但還是很嚇人。  「沒事的，爸爸，我跟姊送你去醫院去看一看。」朴浩文道。
  在醫院做了簡單的檢查後，醫生認為朴太賢是因為接受不了相處多年的妻子突然離世，才會產生幻覺，無須留院。因此只開了些用作鎮靜的藥丸給他，讓他定時服用。
  「不管到底是我的幻覺還是秀惠的鬼魂，這種東西還是看不見的好！」抱著這個心態，朴太賢一回到家立即服用藥物。
  朴太賢再望向廚房，妻子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只是一個普通的廚房。
  「剛才的……不見了？看來，真的是我的幻覺而已……」朴太賢頓時放下了心頭大石。
  突然，她又出現了。
  不過這次不再在廚房出現，而是客廳。只見她雙手似乎拿著什麼的，在客廳和房間走來走去。
  「這次是打掃地方啊……」朴太賢這次沒有太大的驚慌，又再次認出了她在幹什麼。「看來，這不是我的幻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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