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立!」
法庭裡所有人都站起來,恭迎法官進來。
在法官就座之後,大家也坐下來。
沒有銬鐐束縛著,我反而感到渾身不自在ーー正式賤骨頭。
穿著黑袍,斑白頭髮,留有素白色鬚子的法官托一托眼鏡,翻翻案上的文件。接著,他瞄一瞄我ーー表情不多。
「被告,請起立。」
我站起來,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你已於提訊時認罪,放棄於本法庭審理案件的程序。本席想你在本法庭敘述你的犯案經過。」
「遵命!」
我努力回憶那一夜的事...





我們由暴亂中的監獄逃出來之後,一直躲在一個樹林之中。那時我負責打獵,倩雲則負責將多出的獵物拿去附近的村莊賣給村民。及後,我考慮到倩雲未必可以長時間留在樹林之中,就決定到附近的小鎮落腳。待監獄暴動平息之後,就會將倩雲帶回獄長身旁及自首。
決定離開樹林時候,蓄了鬍鬚的我決定扮作倩雲的啞巴哥哥,希望混到我們回監獄為止。
可是,我們在吃晚飯的時候就出看來是微不足道,卻是事情起始的意外。
倩雲在餐廳遇到熟人——是她在音樂學院的同學。
這人——叫丁兆豐——一見到我們就坐在倩雲身旁。
我粗略看看他身上的衣著:是價錢高昂的名牌子。而他的語氣及舉止十分輕佻,該是那些只懂玩樂的二世祖。
他口裡說因為聽到監獄暴動而擔心倩雲的安危,可是他的舉止卻是不尊重倩雲。這丁兆豐借故去坐近倩雲,又乘機將手臂圍在她的肩膀——我更見到他的另一隻手在食桌之下有「其他動作」。倩雲總是掛上一個客套的笑容去「婉拒」他的侵入。可是空間狹窄,她無處可逃。
作為她「沒有血緣關係﹑不能說話卻聽覺正常﹑滿面于思﹑剛從外地回來」的哥哥,我狠狠地踢這油頭粉臉的二世祖一腳。
這二世祖果然痛得叫出來——像個女孩子!




二世祖知道是我踢他,就起來想跟我理論。
我怒目以對,落力扮演因為不能說話而情緒暴燥,護妹心切的哥哥,兇神惡煞地將這娘娘腔拉起來,扯著他的衣領,將他壓在牆上。但我沒有打算動手打他——絕不可以在公眾場合惹人注意。
可能我太投入「角色」,倩雲起來制止我。我才將那二世祖丟下來。
倩雲為我打圓場之後,二世祖落荒而逃。我跟倩雲才可以享用我們的晚餐。
我們回到下塌的小旅館。我先去洗澡,準備睡覺。
在我進浴室之前,倩雲告訴我:「我去拿冰。」
我點點頭。為免隔牆有耳,我以唇語回道:「速去速回。」
「嗯!」她嫣然一笑,就開門出去。
我洗澡之後,換上倩雲在進入這小鎮之前為我買的睡衣。
摸著電視遙控,我突然之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覺——不過十分輕,只有腦裡閃一下。




我望一望門口——我剛才暗中估計,由我們的房間到自動販賣機及冰櫃只是不到一分鐘的腳程。倩雲應該在我洗完澡已經回來。
為何她還沒有回來?
冒著被人認出來的危險,我換上便服,走出去找她。
我先到冰箱及自動售賣機的角落看看。甫在入口時,我已經在地上見到倩雲拿來載冰的小桶。
望見那小桶及散在地上的冰塊,我不由自主握緊拳頭——同時整個身體也在震抖。
倩雲真是遇到情況!
我顧不得自己是逃犯的身份,行去走廊梯間,到處看看聽。
我咬住嘴巴,不讓自己作聲,不放過空氣之中一絲動靜——希望抓到倩雲所在的一點提示。
這時,我望向遠處一間房間;心裡產生一種我不懂得形容的感覺——也許用「靈感」兩字比較適合。
我放輕腳步,緩緩地行到目標房間。
我左顧右盼,看看走廊有沒有其他人。然後我將耳朵貼在門上,希望聽到房裡的動靜。
其實,我這樣做是沒有可能知道房裡的人在做甚麼。可是,我又希望從中得到一回線索。
「...乖乖地別掙扎...沒用...」
「哈哈...遇到...」
「幸好...」




「你們!」
那是倩雲聲音!
我立刻用力敲打房門——敲了好幾回。
終於,有人開門。
「我們沒有...」
我甚麼都不理會就推進去,見到之前見過的二世祖俯臥在床上。在他之下是有一個人。
另外,有兩個男人按著那被二世祖壓在床上的人。
那人極力抗拒二世祖的淫吻,別過臉來——是倩雲!
我沒有一刻遲疑就衝進去,卻被開門的人從後攔住我。
我跟他扭打起來。即使我從來沒坐監,這紈褲子弟也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只用了兩三下拳腳功夫就將他擺平。
我咬緊牙,仍扮著不能作聲,立刻撲去那二世祖旁邊。
二世祖別過臉來看一看:「是倩雲的哥哥!」
我轉身往後。那本來跟我糾纏的人已經拔出刀衝過來。我抓住他,一起倒在隔鄰的床上。
我壓著那人,在床上角力好一會。在角力之中,我感到一點不對勁。於是我翻一翻,讓自己臥在床上。
「霍!」那人重重地壓在我身上,刀子掉在我左邊臉頰的旁邊。




「糟糕!」
我沒有浪費一分一秒,立刻將刀子拾起來,翻起來開始進攻。
我首先見到的是那姓丁的——他拿著高爾夫球棒,呆子一般站著。
乘著他沒有意識去攻擊我的優勢,我猛然地在他的頸上劃一刀。他還未反應過來就倒下來。
我迅速轉向他的同黨,衝向他的心臟刺下去。
眼見他最後一個同伴都被我幹掉,原本將倩雲按在床上的人放手。
他縮在一角,惶恐地舉起手來;繼而跪下來哀求:「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拾起高爾夫球棒,望著這要嚇得要尿褲子的二世祖;又望望仍躺在床上的倩雲。
我想我在那一刻,已經沒有「放人一馬」的選擇。
我狠狠地揮著球棒,擊向那人的頭。
那人應該在我敲了兩三次之後已經死了。可是,我沒有停手--我一直敲到我感到沒有意義才停手。在我停手的時候,那人已經沒有生命氣息。
我隨意將球棒拋開,過去倩雲身旁。那時候的她已經不懂得反應過來。
我沒說一句,就靠近她,正想伸手將她抱起來時,倩雲輕躍起來,牢牢地摟著我。
我感到她的震抖。
就這樣,我將她抱起來,回去我們的房間。





「我的陳述就是如此。」
「被告,你可以坐下。」
我坐下來;高高在上的法官望一望文件。
接下來,就是檢控官的刑期建議。程律師早跟我說,他的目標是保住我的性命。
不過,這一刻,對作為罪犯坐在法庭的我,能不能保住性命根本不是重點。
我只是想求一個贖罪的方法,僅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