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連天, 前方景物一片模糊。

在這天氣惡劣的環境下, 但見劍光在亦不剌山上縱橫飛舞。

冰川之上的一名老人大聲喝道:「『白虹貫日』使得偏了, 『倒捲沙河』是這般使的嗎?  我之前是如何教你的?」

使劍的是一名約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 名叫秦鑽, 那個大聲呼喝的老人是他的父親, 冰川派的掌門秦木定。

冰川派是近幾年才崛起的門派, 掌門秦木定憑着一手寒江劍法和驚雷心法名動江湖, 兼之冰川派以名門正派自居, 又好行鋤強扶弱之事, 江湖上一聽得冰川派的名頭, 無不豎起大拇指叫好。





秦鑽把一套寒江劍法勉強使全後, 已是大汗淋漓, 氣喘吁吁。

秦木定搖頭嘆氣道:「鑽兒, 你聰明是有的, 可是卻缺了一個「勤」字,我上月教你的驚雷心法, 敢情你是沒練的了, 否則你怎會使一套劍法便氣喘若此?」

秦鑽給父親說中, 登時噤若寒蟬, 不敢做聲。

秦木定道:「鑽兒, 我只有你一個兒子, 將來冰川派掌門之位也是要傳給你的, 你如此疏懶, 試問將來如何可以接掌冰川派?」

秦鑽苦着臉道:「爹, 我的功力已是很不錯的了, 試問和我同年紀的人, 有那個是我的對手?」





秦木定苦笑道:「你端的是井底之蛙, 別的不說, 單是聞家莊聞知的兒子聞英雄, 爹敢說你絶打不過他。」

秦鑽心中大是不服, 嚷道:「爹, 不打一場怎知勝負? 你這就帶我到聞家莊去, 讓我叫那個甚麼豪傑知道我的厲害。」

秦木定搖頭道:「憑你現下這點本領, 恐怕只會丟了我的架。」 說罷便轉身回府。  秦鑽見爹離去, 也樂得不用練劍, 隨即尾隨着秦木定回府。

秦木定回府後, 便到大廳坐定, 心中嘆道:「這兒子分明就是練武的奇材, 偏生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自小便疼他寵他, 不敢過於嚴苛的教他, 致令他越加懶散。 唯今之計, 只好叫他另投名師, 讓他在別人處多加磨練, 方可教他成材。」

正自思忖間, 一名弟子走進來道:「師父, 山下弟子發出信號, 有人進了亦不剌山, 正朝着冰川府而來。」





秦木定點了點頭, 道:「你多帶幾名弟子, 去瞧瞧來的是何人, 回來向我稟報。」

那名弟子名叫朱正恆, 當下應了個諾, 便招手叫了幾名弟子一同出府, 朝着信號來的方向而去。

朱正恆和幾名弟子到得山腰, 便見五個穿着厚皮襖的人正朝他們而來, 為首一人見了冰川派的弟子, 便上前合什道:「幾位想必是冰川派的弟子了,貧僧正是為見秦掌門而來, 還望幾位引見引見。」  那人脫下皮帽, 露出有九點香疤的禿頭來。

冰川派的人見是有和尚來了, 登時恭敬的道:「不知是那方高僧來訪, 還請報上法名, 好讓小的向師父通報。」

那和尚道:「貧僧是少林派的…」

冰川派的人一聽是少林派的人來了, 更是肅然起敬, 想少林派是當今武林第一大派, 江湖上的人對少林派無不推崇, 冰川派雖然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 但和少林派比起來, 那自是差了一大截的了。

朱正恆當即拱手道:「原來是少林派的高僧, 失敬失敬,其餘四位想必也是少林派的高僧吧!」

那和尚點了點頭, 朱正恆道: 「高僧且先到府上偏廳稍坐, 待我向師父通報了, 再帶高僧和師父相見, 對了, 還未知高僧的法號, 還請相告。」




那和尚道:「貧僧法號明月。」

冰川派的弟子登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失聲道:「你就是千手和尚?」

明月哈哈大笑道:「這只是江湖朋友給貧僧的渾號, 真個打起來, 貧僧那裡是貴派掌門的對手。」

朱正恆立時對其他弟子道:「你們先帶幾位高僧到偏廳, 我要馬上向師父稟報。」隨即轉身向明月道:「晚輩先行向師父通報, 失陪了。」說罷便施展輕功, 飛奔往山上而去。

明月和身後四人便隨着那幾名冰川派的弟子到了冰川府, 進入了偏廳, 剛一坐定, 便見一人如風的衝了進來, 卻不是秦木定是誰。

秦木定喜形於色, 拱手向明月道:「不知是甚麼風把貴客吹來了, 大師光臨敝派, 實是我派之光, 區區在下便是冰川派的掌門秦木定, 在此見過明月大師。」

明月站起來合什道:「明月也在此見過秦掌門, 秦掌門果然見面勝於聞名, 身上自有一股凜然之氣, 端的是神聖不可侵犯。」

秦木定笑道:「大師說笑了, 大師是少林派第一高手, 聽聞功力更勝明日方丈, 在下只是關外一個小幫派的掌門, 無論身份、 地位和功力, 皆是不能和大師相提並論的。」





明月連忙搖手道:「秦掌門實是謙虛之至, 秦掌門的名頭, 在江湖誰人不識, 那個不曉?」

秦木定道:「這是江湖上的朋友在在下的面上貼金, 說到真實本領, 實是要大師多多指點。」

明月哈哈大笑道:「說到指點可真是不敢當, 倒是有一事, 貧僧望秦掌門能指點一條明路。」

秦木定奇道:「大師千里迢迢由嵩山而來, 想必是有要事和在下商討的了, 指點是不敢當的, 倘若有用得着在下之處, 在下定必盡股肱之力, 為大師辦妥, 大師有話不妨直說。」
明月喜道:「有秦掌門這一句話, 貧僧就安心多了。」隨即正色道:「貧僧可否和秦掌門到貴府內堂說話。」

秦木定知道事情定必非同小可, 忖道:「以明月大師的驚世本領, 天下那有事情是難得了他的?  為何非得要我幫忙不可?  再者天下能人眾多, 為何他要遠道而來找上我呢?」

秦木定心中雖是疑團滿腹, 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挽着明月大師的手便往內堂而去。

兩人進了內堂, 便分主客坐定, 明月待下人端上了茶, 呷了一口才道:「實不相瞞, 貧僧這次實是有一要事相詢。」





秦木定道:「願聞其詳。」

明月道:「江湖盛傳, 有一件秘事, 只有諾言莊的孫莊主, 龍吟會的郭舵主和秦掌門知嘵, 不知是也不是?」

秦木定登時面色大變, 大吼道:「倘若大師問的是這一件事的話, 請恕在下無法相告, 請回。」

明月笑道:「秦掌門且莫動怒, 貧僧不會白要你的消息的, 只要你能相告, 金銀財帛, 絶色美女, 高官厚祿,只要秦掌門開口, 貧僧定必雙手奉上,甚至要貧僧傳授少林絶學給你也是可以的。」

秦木定雙目圓睜, 怒道:「枉你身為佛門中人, 竟是如此不知廉恥, 本派不歡迎無恥之徒, 大師請即離去。」 隨即向外大叫道:「來人, 送明月大師離去。」

明月向天打了個哈哈, 道:「這當兒你不想說也得要說。」隨即擊掌為號。 猛然間, 數道黑影破門而至, 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秦木定上前一瞧, 登時怒火燒心, 原來這數道黑影竟是朱正恆和幾名冰川派弟子的死屍。 

秦木定登時又驚又怒, 正要向明月發作。 驀地外頭殺聲四起, 秦木定心中一寒, 連忙走到外頭, 向四下一瞧, 這一瞧直教他目眥欲裂, 只見一人拿着鬼頭刀, 見人便殺。





明月在旁獰笑道:「這人是隨我而來的, 名叫趙炯章, 乃是漠北鼎鼎大名的強盜。」

秦木定怒道:「你這惡僧, 竟與強盜為伍?」

說話間, 冰川派的弟子已向趙炯章圍攏過來, 但趙炯章毫無懼色, 一把鬼頭刀揮將開來, 寒光到處, 便有一名冰川派的弟子應聲而倒。

秦木定再也按捺不住, 正要上前對付趙炯章, 那料明月見他稍有所動, 便一個閃身到了他的身前, 伸手攔着他道:「秦掌門, 何必如此執拗? 只消你肯說出來, 貧僧的人立時離去, 決不食言。 」

秦木定大喝道:「放屁。」聲到掌到, 一記重掌挾着勁風便向明月打出, 這一掌乃是秦木定於盛怒之下所發的一記重招, 威力足可開山劈石, 若是尋常人受了這一掌, 不全身骨頭盡碎才怪。

明月見猛招臨門, 冷笑一聲, 把手上皮帽向前一拂。  秦木定登時大吃一驚, 立時向後一蹬, 左掌向前圏轉, 以卸去部分勁力,  隨即身形急轉, 把掌力盡卸一旁, 方可堪堪化解此招。  饒是他應變奇快, 也是破解得甚為狼狽。

秦木定忖道:「剛才他那一拂化去了我的全數掌力也還不止, 勁力竟在化去我掌力後還是如此強猛, 此禿驢的功力深不可測, 遠遠在我之上, 看來今天只好和他一拼, 大不了也是一死。」

正思忖間, 忽地聽得不遠處有人連聲吆喝, 秦木定轉頭一瞧, 登時嚇得冷汗直冒, 全身顫抖。

只見他的兩位妻子和他的兒子秦鑽被推倒在地, 而把他推倒的是三個面目猙獰的漢子, 一人使雙鈎, 一人使熟銅棍, 餘下一人則使軟劍,  三人發出令人厭惡的奸笑, 顯然和明月是同一路的。

秦木定知道自己今天難逃滅門之刧, 但畢竟還是希望能救出自己的家人, 當下大吼一聲, 運足全力撲向明月。

明月嘆道:「秦掌門, 何以有好處你不要? 偏要弄至如斯田地呢?」 說罷又是隨手一拂。

那知秦木定正是要借助他的勁力, 當下借勢如一枝快箭般向那使熟銅棍的漢子彈去。

這下子出其不意, 並非明月和那三個漢子始料所及, 那使熟銅棍的漢子冷笑一聲, 橫棍一檔,秦木定雙掌打在棍身, 猛然響起「噹」的一下巨響,那使熟銅棍的漢子向後退了三步, 而秦木定則向後翻出老遠, 方能落地。

秦木定心頭大駭, 他只道這一下奇襲便可把那使熟銅棍的漢子打至重傷, 詎料那漢子應變奇快,  且內力分明和自己在伯仲之間。  若然單打獨鬥,秦木定也有信心能以驚雷心法勝他, 但他先受了明月的一拂, 受傷已是不輕, 加之他瞥見那使雙鈎的和那使軟劍的漢子精光內歛, 顯然也是一流高手。  一個明月已是難以對付, 自己縱然能敵得過他, 卻又如何能敵其餘四個高手?  看來要救出家人, 實是難如登天。

明月哈哈笑道:「就讓貧僧先行介紹, 那使熟銅棍的是北京有名的採花賊胡記真, 那使雙鈎的是江南有名的殺手王不散, 那使軟劍的是四川有名的飛賊周亮新。」

秦木定越聽越是心驚, 忖道:「這惡憎何以竟能召來四方的惡人到此? 這下子恐怕我難逃此刧,看來今日只有一死。」  思念及此, 不由得閉目仰頭嘆了一口長氣。

明月瞧在眼裡, 說道:「秦掌門何必如此?  只消你把那件秘事說將出來, 你的家人非但不用死, 還可享受富貴榮華,  這對你來說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秦掌門是個明白人, 理應看清局勢, 衡量利害, 方是明智之舉。」

秦木定陡然雙眼一睜, 拔出腰間佩劍, 他此舉的意思實是最明白不過, 今天有死而已, 要他說出秘事, 說甚麼也辦不到。

周亮新見秦木定劍已在手, 當即一躍上前, 刷的便是一劍。  原來周亮新是用劍的名家, 早就想領教一下冰川派的寒江劍法, 是以見秦木定亮出長劍, 便忍不住技癢出手。

秦木定斜身滑開, 避開來劍, 那料那軟劍竟拐彎刺向他的後頸, 幸虧秦木定眼觀四方, 立時俯身向前。  周亮新見秦木定反應奇快, 忍不住叫了聲好, 隨即左掌劈向秦木定的面門, 此招前後夾攻, 倘若秦木定後退避掌, 勢必被軟劍刺出一個窟窿, 但若繼續向前, 便正好迎向周亮新的重掌。

好一個秦木定, 早已看出此招的破綻, 此招左掌右劍, 確然叫人難以躲避, 但卻必會露出胸前要害。  若是尋常人驟遇此招, 即便給他看出破綻,  出招也必比軟劍或重掌為慢,  但秦木定的寒江劍法心到劍到, 可謂人劍合一。 當下拿樁站穩,  颼颼颼便向周亮新的要害刺出三劍。

周亮新見自己的劍掌還未及秦木定的身子, 秦木定的快劍竟已臨門, 叫他如何不驚? 此刻倘若強行出招, 雖可把秦木定打至重傷, 但自己必先身中三劍而亡, 權衡輕重之下, 登時斜退三步, 以避來招。

明月、胡記真和王不散見秦木定拆解得甚為巧妙, 皆忍不住喝了聲采。  周亮新輸了一招,  已是感到面上無光, 此刻聽得同伴竟為敵方喝采, 更是無名火起, 當下抖動軟劍, 着着搶攻, 非得要秦木定敗在他劍下不可。

秦木定不動如山,  展開寒江劍法, 拆解來招。  周亮新的軟劍雖變幻無方, 招式詭異,  但竟破不了秦木定的劍網。

兩人不覺鬥了一百餘招, 明月和胡王等人皆是武癡, 見兩人正在各施絶技酣鬥, 均是看得如癡如醉。 正看得入神間, 忽聽得秦木定大叫了一聲, 竟是中了周亮新的一記重掌, 踉踉蹌蹌的向後倒退。

三人不覺均感大奇, 他們皆是武學的名家, 瞧得明明白白, 秦木定無論內力、劍術和修為, 皆勝周亮新一籌, 何以竟會大意中了他的一掌呢?  難不成是周亮新用了奇招或卑劣招數?
明月和胡王三人正感到奇怪間, 卻不知周亮新更是丈八金剛, 摸不着頭腦。 原來他見秦木定向自己一掌打來, 立時向旁移開數步, 隨即隨手還了一掌,以秦木定身法之快, 滿擬此招定會被他輕易躲開, 詎料無心插柳, 竟結結實實的打中了秦木定, 這下子並非他始料所及, 登時叫他只能站在當地呆若木雞, 不知如何是好。

四人皆是老江湖, 很快便省悟這是秦木定的詭計, 正當他們想反應過來的時候, 秦木定已是電閃般的向王不散刺出一劍。

王不散亦非庸手, 立時舉起雙鈎擋開來劍, 那知這只是秦木定的一記虛招, 他的左手已是飛快的抓向秦鑽的後頸。 當下只聽得他大喝了一聲, 已是把秦鑽拋出圍牆之外。

秦木定雖是奇招得手, 但卻背門大露, 明月的一記重掌和胡記真的一記重棍重重的打在他的身上, 饒是秦木定內力深堪, 也是禁受不住, 登時感到天花亂墜, 俯地跌倒。
王不散和周亮新也不敢怠慢, 翻身越過高牆, 追秦鑽而去。

此刻趙炯章已殺盡冰川派弟子, 滿身鮮血的回來。  明月見已滅了冰川派, 獰笑道: 「秦木定, 你的兩位妻子在我手上, 待會我把你的兒子也捉了回來, 我就不信你不說出來。」  說罷哈哈大笑, 笑聲震耳欲聾。

秦木定在地上運足全力, 可是那兩記重擊確然威力非凡, 四肢百骸無有不痛, 那裡還能移動半分, 他只望那兩名惡賊不要把他的兒子活捉回來, 否則那秘事公諸於世, 便有負恩人所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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