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生看著眼前宏偉的教堂,心裏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

雪白的外觀,巨形的穹頂,
哥德式的尖形拱門,肋狀的拱頂飛拱。

那個做甚麼也漫不經心,一臉玩世不恭的男人,怎麼會來這種莊嚴聖潔的地方?那她呢?
她又怎麼會來到這裏?

剛才在聽到季稀的話後,一種莫名的感覺頃刻佔據著心頭。
一種很想見他一面的感覺。




不為甚麼,就是特別的,特別的想見他。

更何況,他為自己洗脫了多年的污名。
至少,她也應該親口向他道謝吧。

她深吸了口氣,雙手按上那扇被暖陽潤澤的木門。
教堂高大厚重的雕花木門被嘠一聲的推開了。

正午的陽光從外面湧了進來,眩人的白光頃刻填滿了偌大的教堂,像是解封了被凝住的時間。





教堂的樓底很高,巨大的空間感更突顯出那份神聖的宏偉和莊嚴。
黑白相間的菱形磁磚一直延伸至教堂的盡頭,盡頭是高高在上的耶穌受難像。
還有,一個逆光而立的男人。

人在上帝面前是卑微的。
而那個逆光而立的男人卻讓人有種想要仰望的感覺。

偌大的教堂很安靜。
安靜得就只有白色麂皮平底鞋踏上磁磚的聲音。





紀安生看著離她愈來愈近的男人,看著轉過身來向她笑得妖嬈惑人的男人。
有一瞬間,她有種彷似婚禮進場的感覺。
而她的新郎,就在聖殿前靜候著她。

她是瘋了嗎!
她剛才到底在想甚麼!

她才剛從一個薄情的男人身上重新站了起來。
怎麼又會在光天化日下肖想起另一個更多情的男人來!
紀安生,你真是想男人想瘋了!

她猛地甩了甩頭,順道把剛才腦袋內冒起的狂想甩走。

「怎麼沒跟季稀走?」彭少希看著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女人,菲薄的唇笑意更甚。





這個女人,今年好像也26歲了,怎麼還這樣傻呼呼的。
傻得,竟和那個蠢蠢呆呆的女孩那麼像。

想到那個被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孩,張揚的鳳眸也不自覺地泛起了柔光。

真的是他!
為她洗脫污名的真的是他!
是這個無論做甚麼也是漫不經心的男人。

「你為甚麼要幫我?」喉嚨霎時乾澀得很,她覺得眼眶處怎麼愈發的滾燙。

這麼多年來,所有人也在說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
在外面勾引男人被季稀捉奸在床,還死皮賴臉的抓著他不放。

這樣的話,她聽著聽著便由最初的悲痛委屈演化成習以為常了。




她,一向也是個逆來順受的女人。

她都以為她到迎接死亡的那刻,也是會帶著季稀的憎恨,帶著旁人的輕蔑﹐孤獨地死去。

她都做好了孤苦一生的準備了。
這個男人怎會莫名的把她從骯髒的泥沼中扯了出來?

「你幫了我弟弟,我就當做一件好事吧。」鳳眸微掦的男人笑了笑,微涼的大掌揉上了黑溜溜的小腦袋。

就連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三番四次的幫她。

看著她,他總會不經意的想起那個傻裏傻氣的女孩。
想起了那個在這個世界上某一處正努力活著的女孩。

她那麼蠢,會不會像這個和她一樣蠢的紀安生一樣白白的被人欺負。




她那麼蠢,會不會有像他這樣的一個人細心的照顧她,護她周全。

所以,他不忍心。
不忍心看到這個和她這麼像的紀安生默默的承受著污名。

「紀安生,我要你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男人的唇很薄,還有點涼,但烙在額上卻滾燙得厲害。

紀安生一抬眼便撞進了那雙勾人的鳳眸。
他的睫毛很長,眼角微微向上揚,似笑非笑的眼神,足以勾人心魂。

他身後是魚貫而入穿著紅白相間禮袍的孩子。
是華麗精緻的彩繪玻璃。
是最接近上帝的圓形穹頂。

她合上眼聽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還有,聖詩《以馬內利降臨》的兩部和聲。

O Come, O Come, Emmanuel 噢,來吧!噢,來吧!以馬內利
And ransom captive Israel 來救贖飽受磨難的以色列人吧
That mourns in lonely exile here 他們在那孤單的放逐中悲痛哀嚎
Until the Son of God appear 直至以馬內利降臨
Rejoice! Rejoice! Emmanuel 歡欣!歡欣!
Shall come to you, O Israel. 噢,以色列人!以馬內利終將降臨


這一刻,紀安生像是聽到成千上萬曾經被上帝遺忘的以色列人在高呼。

親愛的以馬內利,你終於來了!

安生視覺參考音樂:
https://youtu.be/7xtpJ4Q_Q-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