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時人人憤怒,「河東雙煞」雖是黑道中的成名人物,刀頭飲血,無所不懼,但畢竟加上另外那不作聲的黑衣人也只有三人而已,面對聲勢浩大的江南五派,其氣煞原應有所收斂,卻不料元五湖依舊有恃無恐,臉上掛著不可一世的模樣。柳軒見狀,暗暗心驚:「莫非這不作聲的黑衣人大有來頭?」
 
只見元五湖舐了舐刀頭的血,磔磔怪笑,道:「嘿嘿,只怕你洞廷派不單會沒了臉面,從今往後,江湖上再無你洞廷派的名字了。」言下之意,竟是要把洞廷派從江湖上抺掉! 柳軒氣得哇哇大叫:「好啊!不知洞廷派做錯了什麼事,以致得罪了這麼多道上的朋友?想江南雖是遠離朝廷的地方,卻也依舊有著王法,可容不得你們胡亂殺人。」
 
那黑衣人這時突然冷笑道:「柳掌門,你要談王法,那我們就談王法。你們洞廷派這幾個月來與朝廷作對的事,你難道忘了麼?」堂內眾人本在猜疑,私下議論洞廷派究竟得罪了什麼人什麼事,以致被黑道中人上門聲討。不料他話聲一出,說得明明也不怎麼大聲,卻仍把眾人的聲音都蓋了下去,眾人只覺雙耳震蕩,那人內力之高,可見一斑。
 
柳軒聞言,不禁臉色大變,道:「朝廷……你是『震雙京』戴顯?」大敵當前,袁冰也不禁動容道:「連皇城司的皇城使也大駕光臨了,想必那京師三大高手也在門外了罷?」(筆者按:皇城司是宋代禁軍機構,內掌宮禁宿衛,外執刺探監察,其性質大概類近於明代錦衣衛。)
 
果然聽見一人說道:「柳夫人好見識。」遂有三個中年漢子分從人堆走出,正是大宋皇城司的三大高手,分別是「千手佛」何天、「鐵羅漢」賀先與「怒金剛」左章。這三人原在少林學過藝,各得一手絕技,後來還俗,投入禁軍,因武功過人而被權傾朝野的大宦官童貫賞識,從而進入皇城司替朝廷做事。柳軒夫婦以及眾掌門見狀,都是驀然一驚,料不到這三人早已潛伏在側,也不知是怎生混入江南五派的弟子之中。
 




你道洞廷派何以會招惹起官家的人?原來此時正值北宋崇寧四年,官家趙佶自親政以來,只懂沉醉享樂,貪色戀杯,卻疏理政事,堂堂一個皇帝當得有如劍閣孟蜀王,金陵陳後主一般。趙佶又在江南蘇杭一帶採辦花石綱,搜羅異花怪石運往汴京開封府,以作園林觀賞之用。花石綱所經之處,徭役民夫成千上萬,當地人更要供應錢糧,就連拆橋鑿城也是不在話下,是以蘇杭至汴梁一路勞民傷財,百姓尾尾相含,苦不堪言。
 
本來武林中人講究快意恩仇,義氣江湖,與朝廷素無瓜葛來往。然而洞廷派坐鎮太湖,旁邊就是蘇州城,對花石綱一事自然看不下去,因此便劫了不少朝廷的貨隊,把錢穀取還於民。蘇杭的黎民百姓自是人人稱讚,拍手叫好。然則這樣的行舉,一來搶劫官家的花石貨隊,無疑等同公然與朝廷作對;二來搶劫時少不免要與朝廷的人馬兵戈相見,是以洞廷派門人早就被官家留意住了。
 
說巧不巧,上個月洞廷派門人又劫了一批官家的花石貨隊,而那領頭卻是童貫的黨羽楊戩(筆者按:此楊戩並非二郎神之楊戩,而是北宋宦官),洞廷派也不管他是誰,便是一輪招呼,把他打得屁滾尿流,呼爹喊娘,要非看在他是朝廷命官,早把他人都殺了。楊戩是個宦官,與童貫蛇鼠一窩,恃有天子寵愛,素來橫行無忌,幾曾受過欺辱?一回開封,便向官家趙佶上奏訴苦,說是江南有強人結寨,不守公法,搶劫朝廷。
 
趙佶性好享樂,那是自然不容別人掃他興致,搶他的花石貨隊了,故此一聽楊戩所說,登時勃然大怒,向童貫下令要整治江南,消滅洞廷一派,以保貨運暢通,這份差事遂落到皇城使戴顯的頭上。至於「河東雙煞」則是楊戩認識的鷹犬,橫行河東,殺人搶劫,無惡不作,日前收了他的千兩錢財,纔南下太湖替其賣命。這兩人刀頭飲血,膽大包天,且此行又有京師高手相伴,事半功倍,因此也爽快答應。
 
皇城司的四人當中自然是「震雙京」戴顯的武功最高,本來說「南琴北棍,東劍西刀」,北方以棍棒功夫見長,他卻是北方一流的劍術名家,成名絕技是「肅殺十二劍」,十二劍之內必取一人性命,兼且指力驚人,一雙「鐵琵琶手」也已練至爐火純青的地步,在京東與京西四路享有盛名(筆者按:大宋疆土被分為若干的「路」,類似今天的「省份」),因而得了「震雙京」的名號,只是到了南方卻有些「鞭長莫及」,是以柳軒等人一開始便認不出來。
 




話歸當下,「震雙京」戴顯情知洞廷派是江南五派之一,絕非易與之輩,一搞不好五派聯盟,辦起事來倒也有些棘手,因此向眾人說明來意之後,便道:「各位朋友,洞廷派傷了官家的人在先,官家派我來捉拿有關人等,你說這是有理還是無理?大家也不必蹚這渾水,咱們朝廷公事公辦,可不會亂抓人。」在場不少人一聽,都慢慢放下劍器,有的是怕像洞廷派那樣惹上官非,有的是覺得洞廷派的確得罪官府,因此罪有應得,但也有人替洞廷派講好話,嚷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官府欺壓百姓,我們自然要插手管管!」「洞廷派只是把你們官府的人趕跑了,又沒殺人,這道理咱們不服!」「洞廷派要是讓你們滅掉了,以後江南五派的臉還往哪裡擱去?」
 
柳軒道:「事已至此,那剩下的比劍說不得,只好先行停止。待我洞廷派處理好眼下要事,往後再擇日重比罷!」遂向戴顯道:「官家事情,我武林中人原不應插手,但是庸主無道,奸臣當朝,禍害百姓,苦不堪言,卻教我等不得不管。」戴顯冷笑道:「如此說來,柳掌門是不肯跟我們走一趟嘍?」
 
元五湖啐道:「還廢話什麼,直接開打便是了!」說完便是起手一刀,向柳清明急撲而去。柳清明不禁怒道:「無禮!」舉劍橫格,擋過一招。元五湖突然出手,佔了先機,一招不行,次招又上,只見他把刀一收,倏地前刺,用了招「五雷刀法」中的「單刀直入」,想在柳清明的身上刺出一個透明窟窿。
 
柳清明怒道:「你倒想的便宜!」把劍旁引,一招「淡空無纇」,將元五湖的刀撥到一旁,同時引劍一旋,順勢而上,變了招「龍蜷鐵軸」,掃向他的手指。元五湖不敢有慢,連忙退出三步,以避其鋒,但也因此失了先手,只聽他道:「小子劍法不錯,比起你那韓師弟可要高明得多了!」元五湖在上山時曾與韓楠戰過三招,雖是勝了,卻也因此得知洞廷劍法高深莫測,變幻無方,故而此時出言相譏,原意是讓對手沉不住氣,以致心劍不能合一,使出來的劍術便要大打折扣。這也是為何一干人等上得山來,那使劍的「震雙京」戴顯寧願在大門之外「觀劍」,也不想貿然攻入的原因所在。第二代的洞廷派弟子之中,就數柳清明的武功最高,然則他處事衝動,易受激怒,先前見了師弟韓楠的九陽魁首後,早已怒不可遏,這時又被人語言相激,更是怒髮衝冠。
 
只見他雙手舉劍前刺,指向元五湖的肚腹,這一招勢挾勁風,好不凌厲,正是「洞廷劍法」第五卷「練吳兵」裡的一招「劍穿山腹」。元五湖知道厲害,只得用「斷水刀法」中的「抽刀斷水」舉刀化解。柳清明得勢不饒人,把招一變,已是一記「浪屠石岸」,往元五湖的脖子斜斬而去。這一劍原是「洞廷劍法」第七卷裡的殺著,輕易不得使用,但教使將出來,必然例不虛發。可是「洞廷劍法」招式巧妙,講究精準,不可有所偏差,柳清明此刻怒火攻心,心浮氣燥,卻是拿挰不穩,以致失了準蠅。
 




於是便見元五湖一個「盤龍繞步」,脖子一低,身形一讓,勉強閃過,口中依然嘲諷不停:「好小子,比老子還狠,招招奪命!但想傷了你老子我的命還是差太遠嘍!」說著連忙拿樁站穩,又再掄刀劈來,這次卻換成了「披掛刀法」裡的「橫斷秦嶺」。柳清明持劍一引,化解了這招,但刀劍雙交,不禁虎口一震,只見那劍刃被斫出了一道小口。柳清明情知對手力蠻,不可硬碰,當即收斂心神,劍走輕靈,只以卷四「林屋洞」裡的虛招應敵,在元五湖的身邊遊鬥,以待尋隙攻入。元五湖精於刀術,所擅的三路刀法各有獨到之處,或守或攻,或虛或實,交互使用,變化無方,柳清明一時間竟攻他不下。
 
轉眼之間兩人業已鬥了數十招,柳清明圍著元五湖遊鬥,氣力漸衰,攻勢已緩,但元五湖仍被精巧絕妙的「洞廷劍法」逼得守多攻少,他已把「五雷刀法」中的「單刀赴會」、「借刀殺人」;「披掛刀法」中的「怒劈華山」、「霸王卸甲」;「斷水刀法」中的「刀光血影」、「刀過竹解」等看家本領盡數使出,卻仍然傷不了柳清明分毫,不由得氣喘如牛,再也無暇出言相諷了。戰到分際,元五湖忽地跳出戰圈,腳踏柱子,借力上躍,憑空狂刀亂舞,向柳清明頭頂撲去,正是「五雷刀法」中的殺招「五雷轟頂」。
 
這一招有如雷霆萬鈞,力勢何止千斤?按理說柳清明應當使出輕功,向旁讓開,以避其鋒,卻不料他腳不動,身不移,反道了聲:「來得好!」揚手一劍飛出,向元五湖激飛而去,正是那招形似鳳凰居「離手劍」的「落照射雁」。戴顯在旁一看,便知情形要糟,連忙向「千手佛」何天打了個眼色,只聽「噹」的一聲,那長劍失去準頭,射到房樑上去了,劍柄兀自擺動不停,可見勁勢之強,非同一般。
 
柳清明的內功比之弟弟柳清風高出不知多少,這一招所在必得,原不應突然落空。你道這是何故?原來是「千手佛」何天以暗器出手相救。「千手佛」何天原在少林學藝時,別的正派武功不學,卻偷學禁學「菩提珠」的暗器功夫,因此被方丈無念大師放逐出寺,下山以後,他沒人管束,更是鑽研被視為旁門左道的暗器武學,將「菩提珠」手法融入各種暗器之中,像「飛刀」、「金針」、「鐵蒺藜」、「飛蝗石」等,認穴打穴,無所不精,隔空傷人,端是強橫。方纔柳清明這一劍絕扣,便是被他的「飛蝗石」所擊開。
 
柳清明一失佩劍,那「奪魂鉤」秦四海原在觀戰,這時倏地跳入戰圈,舉鉤架在柳清明的頸上,叫他不敢動彈。柳清明失了兵器,空有絕妙劍招,卻也無用,只得閉目待死。「鬼三刀」元五湖業已回落地上,心頭對剛纔遇險尚有餘悸,也不向何天道謝,便向柳軒哈哈大笑地道:「柳掌門,你兒子要歸西喇!」搶身上前,當頭劈下,便要手起刀落,用「斷水刀法」裡的一招「一刀兩斷」,把柳清明一分為二!這一下江南五派人皆驚呼,柳清風離他最近,卻也搶救不急,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何天隨手一發,一件物事向元五湖的鬼頭刀飛去,把這一刀打歪了,原來又是一個「飛蝗石」。
 
元五湖力大如牛,但刀上中了一顆「飛蝗石」,竟也震得虎口發麻,鬼頭刀險些脫手飛去,好不狼狽,當下不禁怒道:「我說戴顯,你這屬下突來搗什麼亂?擋著大爺發財,命不耐煩喇?」戴顯聽言一怒,肅道:「我不管那楊戩給你多少好處,要你殺盡洞廷派的人,制置使童大人給我們的命令是保其性命,押入大牢,由聖上和童大人處置,朝廷欽犯,你可動手不得!你若還知道我是皇城使,現在就該立即住手,到時候自有你的好處,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元五湖打了個哈哈,笑道:「我看你是看上這勞什子的『洞廷劍法』了,纔捨不得殺他們罷?再說楊大人與童大人是要好朋友,誰人不知?他倆的命令又有什麼分別了?」
 
其餘江南四派的掌門聽言,無不心中一動,若這套劍法可以歸入本門,豈不錦上添花,讓門派實力大增?雖說這時比劍未完,「洞廷劍法」與雁靈派和鍾山派相比,誰高誰低,尚未可知,但這套劍法連勝黟山派和九華派的事實卻是有目共睹,其招數之妙絕、套路之詭秘、變化之無窮,當真世所罕見,要不然那沈劍、孟東、陸明怎會一招半式便敗下陣去?
 
戴顯被元五湖說中心事,倒把怒氣消了,只冷冷的道:「本使只服從童大人的命令,你若不服,讓你的楊大人去跟童大人告狀去。」元五湖言行素無忌憚,但也情知這皇城使人賜外號「震雙京」,那可不是蓋的,因此挪揄一句,也就罷了,便道:「那依你處置,便該如何?」戴顯不答,反向柳軒朗聲宣道:「制置使有令,洞廷派門人屢次攔截官貨,毆打朝中要員,漠視天威王法,論罪原應誅斬,姑念未有傷亡,予以開恩,即日押入天牢,以待童大人親自公審。」說完纔向元五湖道:「你是做買賣的人,若肯配合,便隨我一同入京去見童大人,到時指不定記你一功,另有賞賜。」戴顯知道柳軒大兒子的性命正被拿在秦四海的手中,知道他們絕不敢輕舉妄動,因此便重申所來目的,要洞廷派門人束手就擒,至於說給元五湖的那句,則是自己這邊只有自己一人帶有兵器,不便挾帶人質,便想把元五湖他們穩住。元五湖一聽另有賞銀,登時雙眼發亮,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




 
你道何以童貫與楊戩臭味相投,叫來的人馬卻一殺一捕,各有命令?原來童貫惡貫滿盈,為禍世間,卻也好結異士,以便收為黨羽,增強自己在朝廷中的實力。這年正月童貫由內侍升官升為經略安撫制置使,他的眼線遍布天下,日前探子回報,說是江南四派先後離山,往太湖洞廷山而去。原先以為這是洞廷派已得先機,知道官家要派人問罪,所以連忙相邀江南四派作為幫手。後來截獲消息,纔知是五派會盟比劍,說什麼洞廷派創出了「天下第一劍法」。童貫一聽,大喜非常,恨不得要把洞廷派門人收為己用,就算不能,那也要把他們的劍法奪取在手,因此纔下令要保存其命,押解還京。至於楊戩,他好端端的運送「花石綱」,卻被洞廷派門人截獲而毆打了一番,一肚子怒氣無處抒發,平日又作惡慣了,一聲令下,便想讓「河東雙煞」這類黑道人物去把洞廷派給滅了。其實元秦二人橫行河東那倒可以,要空憑他們兩人之力滅掉堂堂一個門派卻是不能,至少還得邀來「河南三雄」和「關中五虎」,如此湊其中原黑道的十大高手,倒也有些可能了。而那戴顯,說來也有私心,他是劍術名家,自然癡於劍學,也對「洞廷劍法」起了覤覦之心,想要奪為己有,故而一路上山,都沒動手,到了門前,更是遇門不入,當著烈日,在外「聽劍」。
 
當下柳軒兒子被挾,縱有天大本領,卻也無計可施,豈料鍾山派掌門鍾烈陡忽發言:「柳掌門,不是我要助官家說話,而是你傷人了官家的人,不對在先,官人遣人來捕,合情合理。到了京師,朝廷自有公論,你們若是清白,自會放還。」話聲未完,洞廷派弟子已是罵聲一遍,罵鍾烈反幫外人說話,枉為一派掌門。袁冰聽言,怒道:「好哇!既然連鍾掌門都這樣說了,咱們洞廷派還廢話什麼呢?這便下山罷。」其餘掌門聽言,也不作聲。柳軒又急又怒,卻苦無計策,於是吩咐弟子,隨其下山,怪只怪那江南四派沒一個幫忙,卻沒悔恨為民請命,對抗朝廷的事。
 
戴顯遂命人繳了洞廷派眾人的劍器,便下山去,不知為何,人人原本都有佩劍隨身,惟獨柳軒夫婦沒有,戴顯急於回京,並沒留意。洞廷派的高手只有柳軒、袁冰、柳清明和柳清風四位,除去已死的韓楠,只剩幾名二代弟子,兩名女眷和三個小孩。戴顯有人質在手,對這些沒有兵器的「俘虜」也不放在心上,怕只怕下山後要先走一段水路,纔能離開太湖,北方人不懂水性,中間可別要生什麼亂子。
 
比劍大會半路停止,洞廷派門人更被官家捉捕,其餘四派的人馬便也跟著戴顯一行人的後頭陸續下山,戴顯料想他們不敢與官家作對,倒也由得他們。霎時間洞廷山莊比武堂人去樓空,大門敞開,鴉雀無聲,只剩那柄青鋼劍插在橫樑。
 
將到渡頭時,放眼望去,只見五條船在此相候,四小一大,其中小船是江南四派的,而大船裝飾堂皇,甲板上站了十餘衛士,桅杆上掛有一旗,上書一個「皇」字,自然是官家皇城司的船了。
 
柳軒回首望去,洞廷西山風光明媚,林木多彩,鳥語花香,隱若可聞,門派山莊,依稀可見,但想到此去京師,拔涉千里,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纔能回來,更不知到了京師後又會有何下場,轉眼望去,那些女眷小孩兀自懵懵懂懂,跟在大人後面,不知發生何事,更覺心痛如絞,莫非洞廷派一脈真要從此絕後?
 
來到渡頭,戴顯讓船上的衛士拿來蠅索,把洞廷派的高手綁著上船,又點了穴道,以免等下乘船過岸,有人趁機作亂。那幾名洞廷派家眷至此方略知何事,難免哭哭啼啼,好不淒慘。柳軒夫婦恨不得跟戴顯他們大戰三百回合,偏生穴道被他以重手法所點,一時間竟衝不開,只能眼白白瞧著洞廷派子弟任人魚肉。袁冰悲憤滿腔,無處抒發,已把嘴唇咬破流血了。
 




一路無話,大船攏岸後,就到了蘇州姑蘇山的渡頭,戴顯解開眾人穴道,押解「俘虜」當先登岸,忽地回頭一看,只見江南其中三派的小船也往這渡口駛來,為首的鍾山派和雁靈派掌門人怒氣沖沖,磨拳擦掌,不覺暗中一驚,正想出言相詢,只聽鍾烈用真氣朗聲說道:「柳掌門,柳夫人,適纔在比武堂空間狹小,難以出手相幫,故而只能作權宜之計,多有得罪,請你現在速領弟子四散逃離,這裡有我們拖住!」還未等柳軒夫婦反應過來,鍾烈業已飛身上岸,「刷」的一聲拔劍出鞘,青玉寶劍斜斜一引,便向秦四海猛擊而去。這一劍嗡嗡作響,劍氣逼人,顯然已把「龍蟠功」的內力灌注其中,委實厲害,教人不得不防。
 
秦四海見狀大駭,雙鉤一揮,想要化解來勢,詎料兵刃一交,他被震得虎口發麻,雙鉤險些脫手飛出。他的雙鉤原本專門剋制刀劍,「奪命追魂鉤」一帶一引,就可輕易奪劍,可是鍾烈內功之高,非同凡響,內力注入劍身,已是難敵,兵器一交,就如受到電擊一般,更莫說是反守為攻,奪他的青玉寶劍了。元五湖見兄弟不敵,連忙趕來相助,趁著鍾烈與秦四海相鬥,無暇分身之機,大刀一揮,便是一招「橫斷秦嶺」,欲把鍾烈攔腰斬斷。
 
「紫金道人」鍾烈身為一派掌門之尊,哪能讓他輕易得逞?猛地大喝一聲,把劍一揮,鼓力一震,那驚人的內力已把元五湖的鬼頭刀震開。接著衝到洞廷派門人跟前,把繩索一一砍斷。元五湖右手痲痹,手腳絲毫不亂,倏地刀交左手,掄刀又再劈來,這時秦四海也拿穩雙鉤,一招「倒掛金鉤」,雙鉤倒使,向鍾烈寶劍捲去。這一鉤酷似「洞廷劍法」的「龍蜷鐵軸」,只是意不在削斷敵手,而在奪人劍器。鍾烈以一敵二,幾個照面,兀自不敗,但這一下一來秦元兩人雙雙攻到,守得了刀卻擋不住鉤,二來他正在砍斷繩索,招架不及,就算用輕功閃避,也是不能,於是只得鼓足內勁,準備硬生生地吃招,心中苦叫連連:「我命休矣!」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龍吟,一道紅光向元五湖的鬼頭刀捲去,替鍾烈解開了圍攻之勢。出手不是他人,正是雁靈派的掌門人「孤鴻劍」梅中平,他的赤玉寶劍一經離鞘,出手便是七七四十九路「蕩雁劍法」,招式攻守有度,或開或合,狠似鷹,猛如雁,威勢奪人,殊不差於鍾烈的「靈谷劍法」,元五湖把「五雷刀法」、「披掛刀法」和「斷水刀法」連珠價的交互使用,把看家本領盡都使出,纔勉強接得住招。梅中平與元五湖單打獨鬥,穩佔上風,心中得意,於是朗聲笑道:「柳掌門,適纔的比劍大會勝負未分,咱們不如約個時間,往後再比,如何?」
 
戴顯眼看當下變亂已生,不由得氣急敗壞地叫道:「好哇!你們敢與朝廷作對?來人,把他們全都拿下!」那舨皇城司大船上的十餘名衛士聽言,盡皆拔刀在手,下船殺敵。這時柳軒夫婦業已明白過來,想江南五派同氣相連,威震江南,今日之事倘若見死不救,將來傳出江湖,五派可就都要顏面掃地了!眼看鍾山派的錢濤、雁靈派的成邦為,黟山派的「雲裡劍」蕭正和其弟子也陸續加入戰場,一時間感動非常,只悔先頭怪錯好人了,但也暗自奇怪,大敵當前,怎地梅中平還惦著方纔的勝負,那也太好勝了。至於九華派,則未見蹤影,想是走了,但有三派相助,已經如虎添翼,柳軒便也沒去怪責「九劍道人」陳九真的不是。
 
梅中平出言相詢,不聞回答,自討沒趣,正想再問,元五湖卻趁他分神,陡然暴喝一聲,一招「怒劈華山」,單刀自上而下,勢帶勁風,怒劈而至。梅中平一時大意,以致被人搶攻,他剛好使過一招,劍器在外,回防不及,只好以「雁行功」向旁滑開,身法之靈,真如鳥飛雁翔一般。他輕輕閃過一招,拿樁站穩後,再也不敢分神托大,於是全神灌注,力戰元五湖。梅中平的藝業本就在元五湖之上,當下認真相對,風勢馬上回復如昔,任你元五湖怎麼出招,卻總是被梅中平的寶劍所壓制。
 
這時柳軒夫婦業已掙開繩索,各自從鍾山派和雁靈派的門人手中拿過一把青鋼劍,兩人背靠背,一前一後,見人便殺。只見柳軒使出一招「雲閃天龍」,劍光一閃,頓把三名衛士削斷手臂,昏倒在地,袁冰一招「電狂雷激」,持劍一旋,就把攔在身前的兩名衛士刺死。這兩招都是「洞廷劍法」第三卷「飄緲峰」中的殺著,最是凌厲,剎那之間,就能殺人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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