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啟動手機的錄音功能,畫面中那條綠線隨著聲音不斷起伏,像心電圖。他胸口發疼,心臟就像要從胸腔中爆發出來。在手機的光線下,雄哥瞥見客廳的黃牆上多了日間沒有的繪畫。他不敢正視,繼續渡步。越向內走,那條綠線的起伏越來越大。聲音由小孩子的哀號,變成「爸爸、爸爸」的話語。雄哥終於來到一間木門緊閉的房間前,他知道那是房子的浴室。十年前,他在裡面發現兇手妻兒的屍體,喉嚨割開,鮮血隨著花曬噴出的水流走。

右手包裹門鈕,手心感到金屬的微涼,雄哥不自禁地看一下大門。浴室門打開,裡面的漆黑撲面而來。雄哥退了半步,同時開了燈,白光流滿一室。浴簾關上,遮住了大半的浴缸,看不到裡面有沒有屍體,但看得到放了一缸的水。雄哥肯定下午時浴簾並非關上,浴缸裡也沒有水。莫非有人偷偷在這裡住?這裡有水有電,附近的流浪漢來過夜,絕不稀奇。

他一手拉開浴簾,卻見滿缸都是褐黃色的泥水。底部似乎都是粗沙之類,是水箱長期沒有清洗的徵象。雄哥掩上浴室的門,才發現再也聽不到怪聲,手機畫面顯示一條幾乎平坦的橫線。他又搜索了其餘三間房間,情況與白天時差不多,看不到任何有人逗留的痕跡。雄哥抹一下嘴巴,經過浴室門口時,聽到裡面傳出「骨通」的一下聲音,就是把水從浴缸放走時最後發出的聲音。他把門撞開,果然一缸的泥水早已放走。

雄哥看了浴缸裡面一眼,忙用雙手掩住眼睛,同時奪門而走。他走到那條可容兩輛汽車的馬路時,才恢復當刑警的冷靜。他心下盤算,應該立即找同僚嗎?不,他們一定會問我為何這個時候在鄭家村出沒。他後悔入屋時沒有戴上乳膠手套入屋,剛才在單位不知摸了多少東西,到處都是他的指紋。他慢慢步行至那輛不能行駛的豐田汽車,感到身後有人跑過。雄哥回頭看,只見一條人影直奔向後山的風水林。他在車尾廂取出強力手電筒,還將一根仲縮棍子插在牛仔褲的後袋。雄哥下班前通常會把配槍留在警局。

風水林較白天時份還有黑上幾分,冷上幾分,潮重的空氣放慢了雄哥的腳步。雄哥早就被那人影跑掉了,只可憑林間的娑娑聲辨別他的方向。那個人影的跑速沒有絲毫減慢。然後,那些娑娑聲,樹林中只賸下雄哥踏在濕泥上的聲音。他拐了個彎,來到白天時逗留過的空地,濕泥已碰到腳踝,手電筒的燈光不時照射到石像那對毫無生氣的雙目。石像前有一隻死麻雀,還有幾個松果。整整齊齊,顯然是有人放上去的。雄哥檢起一個松果,手指黏糊,這種濃稠他熟悉得很。





雄哥忽然聽到不遠處有東西從空中跳下來,向他疾衝,右手剛碰上伸縮棍子的手柄,已被攔腰撲跌。伸縮棍子飛了開去。他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毛髮用力拔,對方在他懷中嚎叫,拳頭如搗蒜般打在雄哥的臉龐。雄哥一陣昏厥,鼻血長流,感到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左腳腳踝被人提起拉著,背上因濕泥滲進而冷冰冰的。

他隱約聽到有人說:「十年了,終於有人可參與祭禮……」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