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監獄] 感受沙咀: 44.新年願望
由細到大,我總覺得自己係一個特別的人
我自細已是一個體弱多病的細路,細細個果陣,我已經體會到人類生存既第一點就係呼吸
點解我會知既？
因為我有哮喘底
所以,只要我一聞到啲敏感嘢,或者有少少喉嚨痛,玩到好氣喘,令到喉嚨或者氣管出事的話
我隨時都會並發出哮喘這個副作用
什麼支氣管過敏,唔好飲凍嘢,都係醫生最常同我講的說話,出入診所更是家常便飯
但哪個小朋友不覺得冰凍的可樂好飲？ 哪個小朋友不喜歡周街追逐捉迷藏？
所以細個既我, 都有好多忍唔住搞到自己發病的時候
幸好在父母的管教,和自己都覺得辛苦之下,久而久之,我已經開始識得睇好自己身體,
因為我不想哮喘復發.
因為哮喘發作果陣,真的很辛苦.
上氣不接下氣, 哮踹時的每下扯哈都會讓我覺得,活著真累
每一口吸氣,都用盡了全力
但每一口呼氣,又滿足不到肺部的所需
哮喘的時候, 就連生存最基本的呼吸都會變得奢侈
全心全意地只為呼吸
扯哈扯哈, 小時的我能做的
只有吸完氣管擴張劑之後,忍住想玩樂的童心躺回床上
所以我小時候哮喘時, 我總覺得自己好渺小,無用
那種生存只剩下呼吸既無力感,真的好恐怖
因此細個既我成日都會怨自己, 點解個天好似對我好差咁,
點解, 我唔係正正常常既身體力壯,無病無痛
我怨自己的身體,
怨自己,為何連呼吸,都需要用盡全力.
但隨著歲月長大身體逐漸成長,雖然哮喘偶有發作,但我已經摸熟左發病原因
上了中學,我發作哮喘的次數只有僅僅兩次,
一次大感冒, 一次游水游太耐過度運動.
多得我阿媽既囉嗦同自己既注意,無論打波, 食嘢,飲嘢,我都會睇住自己,提醒自己唔好過份
因為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而且中學的我,已經不再怨那麼多了
只是怨的內容卻變了
怨家世,不夠有錢
怨基因, 為何出世係香港
這世界, 實在有太多嘢可以怨了
不過,
自從入左沙咀後, 我好似好耐都未去抱怨什麼
畢竟這裡沒有條件,讓人低落同埋怨
「嗶 -------- !」
一聲紅sir吹響既開波哨聲, 將我拖回沙咀的青草足球場
在開波前, 我們S和J首先混合猜出兩隊,
其中羅sir和音sir都加入"包揼"之中, 一齊猜隊
哦呵?
原來阿sir都可以踢波既
興致勃勃的羅sir帶頭一隊; 精神奕奕,準備大幹一場的音sir又一隊
兩隊草草分配好龍門,後衛之後
「嗶 -------- !」
一記飛向遠方的高遠球, 讓這難能可貴既球賽正式開始
這時就不得不說,諸仔踢波真的好勁
只見興奮的諸仔熟練地盤著球,在邊線位置向我方龍門快速逼近
突前轉向,忽快忽慢, 諸仔的動作讓人一睇就知道是個好手
這時我們隊伍的兩名雜魚跑上前,打算攔截急速的諸仔
誰知諸仔他一個左轉身甩走一人,然後快速抬腳不斷假插,再突然一腳踢前皮球,跟上加速擺脫第二人
作為後衛的我,自然將這幕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球技真的不錯
只是,這時的我是敵隊的,諸仔正盤著球向我沖來
雖然我無乜踢過波,但企係佢同自家龍門之間,就能阻止佢射門吧？
不過始終強弱懸殊, 諸仔來到我跟前,隨便幾下腳法便將我拋在身後,繼續向我身後的龍門進發
哇屌, 咁易騙開我既!?不過都係既,話曬我無踢過波,點會夠佢黎
就奇呀！
我立即轉身向諸仔狂奔,這股不想放棄,不服輸的心情,怎能讓我甘心！
不消一陣, 我已加速貼近了諸仔身後,想企圖踢走佢腳下的皮球
但此時,諸仔望了身後的我,笑了笑
不對,他望的不是我
佢後腳一抽,皮球突然變向,乖巧地向我倆身後的方向滾去
我下意識向後望,只見狂奔上來接應的羅sir用腳微微踩住了諸仔傳來的足球,
隨即扭腰抽射
嘣！
那顆足球頓時變成砲彈,直射去我方隊伍龍門的角落
刷~
皮球應網而入
球場上立即響起一片歡呼
「哇! 估唔到諸仔真係識踢波 !」
「羅sir好勁啊 !」
「哇點做到嫁 ! ? 加油啊 ! 繼續啊 !」
團體運動, 就是這麼容易讓氣氛活躍, 讓人群興奮
那個下午羅sir和音sir都和我們打成了一片,
而戈sir則似個溺愛孩子的父親,偶爾還在場邊怒罵我們, 叫我們不要受傷
而我踢了一場便退回觀眾席, 開始感受這刻既氣氛
打氣的人, 在場上追逐皮球的人
聊天的人, 在這刻感到窩心的我
我怎麼覺得, 自己好像看錯了這個地方
其實有些時候, 這裡反而會溫暖過出面
不過這個錯覺我很快便否定了
我很清楚,這刻阿sir們對我地既好, 並不會持久
但,就讓我們慢慢,慢慢, 慢慢地享受這悠然自得的下午吧
「喂睇波啊 ! 」
「上啊 ! 上啊 ! 傳波啦 !」
「GO ! GO ! GO ! 哇好波啊 ! ! !喔呵! !」
.
.
.
.
.
多久了
沒有感受到這些純粹的快樂了
有多久了
「上啊 !」
.
.
.
.
那天的開心, 持續了整個下午
到飯堂開飯時, 廚房龍sir都特別吩咐了今晚 "大飯" (姐係好撚多白飯)
大快朵頤一番, 回到倉內
這晚戈sir又突然提起了之前講起的話題
對了, 是關於自己出去之後的問題
「趙氣榮, 三年班就走了wor, 出去之後有咩打算啊?」
戈sir在大廳內點起黑曼, 緩緩問道
「Yes sir 」
阿大爽快地回答道
「同sir報 我會繼續做返整餅佬」
整餅佬 ?
那些做西餅的師傅嗎?
我側眼望去阿大那邊, 想不到平時表面古古惑惑的他, 居然會有一個這麼正常的志向
「咦? 做返之前果間啊 ?」
君實sir問
「同sir報唔係... 果間我唔會再去做了」
阿大咬了咬牙,說
「咁係唔好再返去做啦, 你老細咁撚衰. 就算餓死你都唔好返去啊」
君實sir仿佛知道內情一樣, 但我們其他人卻聽到有些疑惑, 佢老細點衰法啊?
君實sir亦發現了我們面上的不解, 於是說
「你地都應該知阿大係衰偷嘢啦, 嚴格黎講就係穿櫃桶底,監守自盜, 不過阿大又係衰得戇鳩既, 食煙食到咁...」
「無啊...同sir報我唔係...」
阿大在旁委屈道
「咁你自己講啦, 話比其他同學聽, 你衰得幾戇鳩 . 」
君實sir立即翹起雙手, 等著阿大親自剖白
「.........」
阿大默默皺起了眉頭,讓思緒跑了一下
「Yes sir..」
「我就係衰穿櫃桶底啦..其實件事就好簡單既.話說呢, 有一晚」
「喂屌, 叫你講故咩加下, 使唔使完既時候加多句下回待續啊?」
戈sir立即笑住屌了句
「Sorry sir Sorry sir. . 我諗住有啲氣氛啊嘛...」
阿大唔好意思,搔了搔頭說
「啊氣氛啊嘛, 等陣慢慢同你培養氣氛啊, 嘿嘿嘿」
戈sir一面賊笑,笑道
「Sorry sir ...」
「繼續講啦」
「Yes sir , 咁其實我就係出面做麵包學徒既, 返緊既果間麵包鋪就係西環果頭, 咁有晚收工, 我負責最後收檔, 洗曬啲野諗住收工果陣, 我先發現原來自己無帶銀包, 但我又煙癮發作, 想拿拿聲食啖紅萬,做個神仙...於是我就去左收銀果邊,拎左一舊水去買煙, 其實我諗住第二日就返黎填返數比返錢既, 不過個老細就先返左黎, 對唔到數就發現左呢件事...然後,佢就報左警, 最後......」
恩呵...個故事的確簡單
甚至我覺得, 這件事根本唔使咁複雜,
不過, 就算阿大錯了, 但這樣的錯, 也罪不該此吧?
有誰會估到, 平時無乜嘢既老細會插你一刀
簡簡單單既一百蚊, 會令你深陷泥潭, 跌入這苦不堪言的地方?
無錯..邊個會估到
大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時間
「呵, 食煙吖拿, 抵你啊今鋪」
戈sir諷刺地吐出一塊白雲,食煙的人, 正教訓著人不應該食煙
「入左黎咪仲好, 趁今次機會戒埋佢啦.」
君實sir說
「Yes sir...不過啲煙真係好難戒姐.」
「有幾難啊, 你都停左咁耐啦」
「Yes sir..Yes sir.」
雖然阿大答著Yes sir
但佢出返去後一定會食返
因為我見到佢盯住戈sir支黑曼,留曬口水
「所以你出返去之後繼續整返麵包?」
「Yes sir ,因為整餅真係幾好搵既..而且最緊要我有興趣, 啲蛋撻啊, 菠蘿包我都整得唔錯嫁.. 」
「嗯..咁呢行又的確可以搵到餐溫飽既.記住唔好再自己黎啦.」
「Yes sir ! 我打斷自己個手,都唔會再咁做了 !」
「嗯..咁今晚係咁先啦. 下次到啲二年班, 好準備個答案比我啦」
「Yes sir !」
「全部返房, 去洗手間既去埋 !」
「Yes sir Thank you sir ! Good Evening sir Thank you sir ! 」
鐵閘一鎖, 夜更接替
時間再次回到靜坐這個沉思的時段
答案嗎..我的答案, 又會是什麼呢?
雖然其他人靜坐時大多都係懶懶散散, 但我都算係個心思熟慮既人,
好多時, 我反而會真的利用這段時間思考,諗下嘢,諗下戈sir比既"功課"
自己將來的路嗎?
哈哈,
仲有嗎?
我回顧了一下目前的自己, 審視了一下以前的自己
身體上, 體弱多病, 又要肥,又要小心哮喘
讀書上, 雖然過得去, 但都係上唔到大學
興趣? 中意打機,但打唔勁,
財富? 屋企無錢, 買樓無望
愛情? 中學男校,識唔到女
好似在人生各方面的指標上, 我無一樣嘢係成功wor
更何況我宜家仲要揹住一個案底, 就算真係有命可以係到沙咀呢到畢業,
但出到去,失敗的我,
如今的我, 還剩下什麼呢?
我真的, 雖然不想承認, 但我真的好無用呢...
我仰天望上, 不知怎的, 每次一諗起這個話題, 一些關於自己未來既願景
我一直強裝出來的積極向上心就會被這股負能量沖走
總覺得,有些欲哭無淚.
而且最近這個負能量又好似在心中擴大.
我以後會點
我以後會點...
我在怕嗎?
我在怕嗎?
原來我,正害怕著行出這個沙咀
縱使上了二年班, 我還是會害怕某些東西呢... 哈哈
.
.
.
.
.
.
第二日醒來,
心情並沒有一掃而空, 應該被昨晚的低落影響了
過了早上, 來到中午,接更之後, 今日初四,帶我們的是左班朱sir
渾渾噩噩,好似個應答機器人一般hea又過了一個下午, 又過一日
來到初五的早上
由於昨晚落左場雨, 今早一走出A座外面的石地
便覺鳥語花香, 春熙處處...
無論是周圍的樹木, 還是遠處足球場上的草皮, 綠油油的樹葉和青草, 原來已不知不覺取代了冬天的枯黃老葉
大嶼山的春天, 來得特別明顯
我那低落的心情, 亦都一掃而空.
食了早飯, 我們回到有蓋空地, 我無聊猜想
今朝應該都係隨隨便便地餅一個早上吧, 畢竟今日還是紅日呢
但誰知
「今日天氣咁好, 不如就跑馬拉松啦 !」
「誒? 好主意wor 朱sir !」
旁邊J的大翼sir亦拍掌回應
我立即瞪大了眼O了嘴
WTF??
馬拉松??
於是朱sir立即吩咐我們抬凳,和J一齊搬檔, 擺檔在足球場的角落
唔撚係掛? 黎真的?
我心中默默擔心起來,我最怕最怕, 就係勉強自己既心肺功能,
萬一在這裡哮喘, 真的會好大影響
雖然平時PE堂紅sir會叫我地跑足球場2-3圈左右,
不過都係偶爾這樣做, 大部分的帶氧運動都係適合而止的
但宜家講咁既係馬拉松, 係中途無得停既馬拉松...
唉屌
咁要跑幾多圈?
朱sir望了望手上的手錶
「拿 ! 宜家係11點05分, 12點半要開妹接更, 比一個鐘多五分鐘比你地, 就五十個圈啦 ! 」
我心中一沉, 望了望身後好似標準運動場大細的足球場
咩話? ! 五十個圈?
「如果跑唔曬既就要加罰多十個圈啊 ! 每跑一圈都要報數, 全部係到列隊, 宜家~~開始 ! !」
朱sir一聲令下, J和S的我們齊齊向著前方跑起
仆街啦
仆街啦
我一路跑
一路驚
咁落去
我一定會出事啊
「一二」
「三四」
「一二」
「三四」
於是一班不懼陽光的青年, 開始在足球場上跑著, 打數著
五十個圈, 六十五分鐘之內完成
沙咀馬拉松,正式開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