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 – 天使降臨!
 
十八年後 何文田會堂 三樓文化廳 佩君
 
這是個沒有鬧鐘吵醒我們的週末早晨,一覺醒來,已經九點多了。張開雙眼,發現瑤瑤......前雙手合十跪在床前。她微張著口,連唾液都流出來了,可愛到極點。哈哈,傻瓜,被男人看到的話你就嫁不出去了。
 
等等,她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跪在床前啊!她該不會是從昨晚跪到現在吧?!
 
我趕緊起來拍了拍她的臉,擦乾了她嘴角的唾液,她才模模糊糊地醒來。我緊張地問道:「你沉晚跪到而家啊?」
 
芷瑤雖睡眼惺忪,但還自作鎮定地笑說:「唔係啊,啱啱起身先做祈禱喳嘛。」




 
吃了情緒穩定劑,再睡上了一覺,她已經變回平常那個可愛的瑤瑤了,我也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頭大石。
 
說罷,她便嘗試站起來,但她一用力,便「吖......」的痛苦地呻吟起來。我噗哧一笑說:「仲話唔係由沉晚跪到而家?瑤瑤咁中意講大話啊?」
 
芷瑤可憐地看著我,嗔道:「痛痛,佩君姐姐。」
 
我有氣無力地笑了笑,然後用力把她拉起來,說道:「黎啦,出去請你食早餐。」
 
「哇,咁破費?呢到何文田喎。」:瑤瑤不好意思說




 
「唔破費啊,」我們並肩而行離開教會,我說:「拿拿聲食完,姐姐我要返屋企刷牙洗面沖涼,下晝返黎呢到上英文班啊,我英文差。你今日有咩做啊?」
 
早晨的何文田鳥語花香,環境清幽,再加上陣陣早秋的涼風吹來,實在是使人感到心曠神怡。
 
阿瑤答道:「冇啊,朝早冇野做,返教會練口風琴囉。咁你下晝黎英文班係咪會帶埋龜龜黎架?」
 
「姐係冇野做啦你,又䁥教會起到自閉,」我微笑說:「想見龜龜啊?食完早餐跟我返洪水橋囉!。」
 
阿瑤懇求說:「唔好啦咁遠,媽咪會擔心我架。你帶龜龜黎咪得囉,順便喳嘛佩君姐姐。」




 
我駁道:「就係遠先要去一去啊!有咩好驚姐,我帶住你啊嘛。你成日都䁥起到唔出去,點得架?」
 
芷瑤用可愛腔笑說:「我都冇八達通,搭唔到車車啊。」
 
「呢個係藉口黎架咩?我請你搭巴士囉!你17歲啦,仲以為自己7歲啊?呢個年紀放假就梗係要出去玩架啦。我未夠16歲既時候已經去勻港九新界、大嶼山、長洲、南丫島啦!」:我說
 
芷瑤精靈地看著我,拍了拍掌說:「咁係佩君姐姐犀利姐!」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傅小姐啊,你星期一至五起何文田,星期六起何文田,星期日都起何文田。你成世就起九龍城區過啊?」
 
「我起將軍澳出世架,讀完Kindergarten​先跟媽咪搬黎愛民喳。」瑤瑤扁著嘴說:「咩啫?何文田好好架,住起愛民,行路兩三個字就到學校;出事既話左邊有廣華,下面有伊莉沙白;大學我可以讀Open U;何文田石鼓街11號係已獲香港政府特許舉行婚禮既場所。」
 
……
 




其實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說過無數次,每次放假我想拉瑤瑤出去玩她都不肯。
 
一場辯論後雙方陷入冷場。我無奈深嘆了一口氣,問道:「其實你咁大個人係咪連維港都冇見過一次?」
 
「有啊,我見過一次架,」芷瑤感性地回憶道:「有次星期六下晝幫媽咪送豆腐花送到紅磡,然後突然諗起平時電視見到維港咁靚,果刻真係好想好想去睇下。所以就好大膽繼續咁行落去,去望左維港一次。」
 
我聽後淡然一笑。我們走到愛民商場,隨便找一所茶餐廳吃過早餐後,我便乘車回到洪水橋的家中,阿瑤則是走回樓上的家中梳洗,然後回教會練琴。
 
在旺角經過一間又一間便利店,雪櫃中的一罐罐啤酒在誘惑著我去嚐一口……不過還是算了,現在才大白天十點多啊,下午還要回何文田會堂上英文班惡補我的英文,還是改天再喝了。
 
唉,英文不合格,真是麻煩啊。

 
 
同日下午 何文田會堂 何正銓
 




星期六的下午,沒事做的我們回到位於何文田的場館練習跆拳道,練習完便走進廁所更衣。換完衣服後一走出廁格便看到兩位穿著西裝的年青人在拿起掃把、地拖和抹布等清潔工具,是駐何文田區的Elder Fung和Elder Cox。
 
我笑說:「咦,世美,洗廁所啊?呢啲粗重野留番比我做得啦, my friend.」
 
「世美?」Elder Fung不好意思地笑道:「唔係洗廁所啊,我地而家同梁醫生一齊去一個唔係咁方便既教友屋企清潔。你有冇野做啊,一齊黎?」
 
梁醫生?誰來的?不過現在還有兩三個小時才到英文班開始的時間啊,我呆著也是沒事做,剛好有做義工的機會,那何樂而不為呢?
 
「好啊,冇問題。」:我爽快地答應。
 
我們拿了些清潔用具便離開廁所。一位戴著眼鏡,外表和善慈祥,年若五十的阿姨已在門外恭候多時了。
 
她看到我拿著掃把,便笑說:「仲有你咁既後生仔響放假既日子黎做義工,真係抵讚。」
 
聽到梁醫生對我的讚美後,我只能慚愧地笑著。我們就這樣一行四人出發,乘電梯來到地下,電梯門一打開,便看到一位中長髮女孩正閃閃縮縮地走進會堂,像是在躲避什麼麻煩似的。她一手抱著一疊英文書,另一手拿著一隻龜,十分狼狽的樣子。




 
「馮佩君!」:Elder Fung馬上叫住了她。
 
阿君立即像是洩了氣般,頹然地停下來,動作也變回自然了。她不耐煩地說:「夠啦!有咩特別野講啊?冇野講就走啦。」
 
Elder Fung想開口,但梁醫生看著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然後梁醫生走到阿君面前,微笑地對她打招呼:「佩君。」
 
阿君發現原來梁醫生也在場,頓時慚愧地收起了剛才那對哥哥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說:「梁醫生......」
 
梁醫生和藹地問道:「黎搵Catherine啊?」
 
「嗯,」佩君有意無意地看了Elder Fung一眼,然後垂下頭尷尬道:「同埋搵Sister Lavender補下英文。」
 
Elder Fung聽到阿君說「補英文」後,臉上的表情變得緊張,但他沒有開口訓導佩君。
 




梁醫生和阿君交談的全程中,那隻巴西龜一直在凝視著Elder Fung。聽說龜是很有靈性的動物,看來牠真的很掛念離家已久的Elder Fung。
 
阿君沒說兩句便走了上樓,我們便繼續起程。路途上大家談得相當高興,我得知道梁醫生是位住在何文田的教友,是位牙醫。她作為一位醫生,在前半生裡已經基本上賺夠了;現在她會不時為一些家境不太好的教友檢查牙齒,往往只收他們很便宜的價錢,甚至不收錢。Elder Cox也是一位從耶魯大學醫學院中畢業的醫學博士。
 
我隨著他們來到何文田邨一個單位的門前,Elder Cox按下門鐘,一位瘦骨如柴、面無人色,年若三十的男人腳步蹣跚地走來開門,原來他的一邊腿跛了。
 
「阿John!幾好嗎?」:傳教士們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John一打開門,嗆鼻的異味直撲向我的嗅覺,這一是股酸臭味和煙味夾雜的味道啊!我們不是來探訪一位教友嗎?怎麼會有這麼濃的煙味啊?
 
梁醫生和兩位傳教士都沒有半句怨言地走進單位內,想必他們對此並不感意外,於是我也跟著走進去。這單位的牆身舖滿了漆黑的霉菌,廳中的各件傢俬都佈滿了塵埃,地上盡是生活垃圾和發黃的煙蒂。
 
我現在還搞不懂這是什麼回事,情況一點兒也不簡單啊......
 
Elder Fung低聲地對我說:「係咁架啦,唔洗太驚訝既,一直努力清潔下啦我地。」
 
說罷,Elder Fung便拿起一個垃圾袋把廳中各處的垃圾裝起來,於是我也跟著拿起掃把開始掃地。
 
「我都執下屋架,但行動就唔係咁方便。」:John說
 
「唔怕,唔好咁講,」Elder Fung拿起電視機旁的一個餅乾罐問:「John啊,呢個仲要唔要架?」
 
John急道:「要架,唔好掉啊!」
 
Elder Fung不好意思地把餅乾罐放下,又再指著旁邊地上一個裝滿報紙的殘舊紙皮箱,問道:「咁喱個呢?幫你掉左佢好冇?」
 
「呢個要keep啊,唔好掉啊!」:John答道
 
平常在電視上有時會看到一些老人經常撿東西回家,然後什麼都捨不得丟。John先生你還如此年輕,怎麼就已經有這習性了?
 
「咁個廳呢到都冇野可以搞啦,」Elder Fung碰了碰我的肩,說:「我地清潔下騎樓啦。」
 
我和Elder Fung走往陽台,Elder Cox和梁醫生留在廳中拖著地,我好奇地聽著Elder Cox同John的對話,我原有的世界觀不斷受到強烈的衝擊。
 
「咁阿John你做咩架以前?」:Elder Cox
 
「我以前起葡萄牙做職員足球員,而家就身體問題退返黎做足球教練囉!」:John說
 
Elder Cox說道:「哇,我都中意soccer喎!咁你好耐起葡萄牙?」
 
John說:「係啊,我起葡萄牙既時候成日同朗拿度練波既,而家返左黎香港見唔到佢啦,但有時候都會同佢網上傾下計。」
 
Elder Cox一邊拖著地,一邊無奈地答道:「哇……that’s awesome!咁平常你都係講廣東話同你既家人?」
 
「唔係啊。我起葡萄牙出世長大,屋企人都講葡文既。我一句廣東話都唔識講架,」John用完全地道,不帶半點口音的廣東話答道:「兩年前我第一次返黎香港,就果陣先開始學廣東話喳,個個都話我學得好快啫。」
 
我和Elder Fung在陽台一邊掃地一邊聽John的故事,沉著冷靜的Elder Fung居然連嘴角也沒有上揚,而我則是在用盡吃奶的力氣來忍笑。
 
John家的的陽台上種了五六棵植物盆栽,但早已全部都枯死了,植物的根部附近全是煙蒂,看來香煙的四千多種化學物質加速了植物的死亡。
 
我在清理附近的垃圾時,在盆栽底下發現了兩包香煙……
 
我拿起那兩包煙,對Elder Fung說道:「佢皮包骨咁,身體都咁差啦,我幫佢掉左包煙算啦。」
 
Elder Fung卻對著我搖搖頭,嘆道:「又唔好掉人啲野,每個人都自由選擇權;我地唔食姐,又唔可以將我地果套強加起人地身上既。」
 
我聽完Elder Fung的一席話,看著他這惆悵的表情,才聯想到佩君。Elder Fung即使身為佩君的哥哥,多麼心疼她也好,都始終尊重她的自由選擇權,一直以來只是從旁勸說,不曾出手阻止過她。
 
他孤身一人走出來傳教,每天還要看到妹妹經歷著這樣的階段,Elder Fung內心的傷痛必然是難以言喻的吧。看著他這還當著義工工作的背影,我內心不禁對他感到敬佩。
 
梁醫生拖完地後,拿出她的工具箱來,說:「阿John,幫你睇下副牙好冇?」
 
John張開嘴,滿口都是黃色的牙齒,我不忍看下去了。
 
「呢隻有少少缺鈣喎,平常要用牙線或者牙縫刷刷乾淨先得喎。」:梁醫生說
 
其實看這牙齒的潔淨度,他可能連早晚刷牙這個動作都沒做。
 
梁醫生看了看他椅子下的煙蒂,友善地問道:「John你有食煙啊?對啲牙好大損害架啵。」
 
John想也不也就睜著眼答道:「我冇啊!係我啲friend上黎食喳,食完就咁掉起地下唔執番好喎,真係衰!」
 
……
 
梁醫生為John修理著牙齒時,Elder Fung看了看廁所,對我說:「剩低廁所,你頂唔順既話可以唔洗入去既,我搞啦。」
 
我搖搖頭說:「唔怕,我Okay既。」
 
Elder Fung踏進這髒兮兮的廁所後,想也不想就直接拿起掀起馬桶蓋,往裡面噴清潔液,眉頭沒皺一下,嘴巴也沒抱怨一句。於是我也拿起蓬頭開始沖刷地面。
 
「有機會做義工,點解冇叫女傳教士既?」:我好奇地問道
 
「之前佢地都有黎架,呢個廁所上次Sister Lavender洗既,」Elder Fung嘆道:「今次我冇話比佢地知,始終佢地女仔人家就廢事啦。」
 
你好像把所有的重擔都扛在自己肩上,你真的不會很辛苦嗎?
 
梁醫生為John的牙齒作過簡單的修護,我們也清潔完廁所了。忙完一大輪,這屋子雖然仍是霉黃熏臭,但起碼不是遍地垃圾、亂七八糟了。
 
「所以John,我地走先啦,打比我地啦如果你有任何問題。」:Elder Cox對John說
 
我們大家別過John後便離開了這濕瘴之地。走出大廈後,梁醫生對我點頭道:「Vergil,多謝哂你今日幫手啊,你心地真係好。我返一返診所先,星期日再見啦。」
 
說罷,梁醫生又離去了,只剩下我和兩位傳教士乘小巴回何文田會堂。金黃的夕陽灑在街道上,為本來已經環境幽靜的何文田更添了分自然色彩,使人更感愜意。
 
走在路上,Elder Fung說:「去完阿John屋企,係咪心中對佢有好多疑問?」
 
我笑答道:「我聽到呢個John講野,就諗起經文講有條古蛇,條蛇係萬謊之父。」
 
Elder Fung笑嘆了一口氣,說:「之前都有一兩個男青年同我地一齊黎探阿John,去完都話佢莫名其妙,屋企成陣煙味頂唔順,唔想再探佢。」
 
「咁我又未到話頂唔順既,下次你想探佢既話,再call我黎幫手我都okay既,」我微笑說:「不過佢真係差在未講埋自己係第一個起月球上漫步既太空人;手指黃哂,成棚牙黑哂都對住個牙醫講話自己冇食煙,話係朋友上佢屋企食完掉起地下都講得出,真係服左佢。唔通你會真係信佢啊?」
 
「算啦,過左去就唔好講啦,」Elder Fung溫和道:「每個人都會有軟弱犯錯既時候,我地起到gossip係唔會幫到佢地架。」
 
聽完Elder Fung的這句話,看著他這仁慈的表情,我頓時感到羞愧。我剛剛一時興起,對John的評論的確是有點太諷刺了。
 
「佢有冇同C朗踢過波就無從考究啦,但有一樣野我信,」Elder Fung認真道:「我信佢真係中意踢波。佢而家咁自暴自棄,我相信係因為疾病粉碎左佢既夢想同人生。」
 
Elder Fung誠懇道:「我想幫佢,我真係想幫佢。疾病會折磨人既意志,摧殘人既心靈。但當你病入膏肓,頹廢到你都完全放棄自己時,如果有人唔計較你有咩病,肯走入你生命中陪伴你既話,果種感動真係溫暖得無法形容。」
 
Elder Fung的這語氣、眼神和表情,明顯地告訴我這不僅是他的猜想,更是他的親身經歷。
 
我猶豫道:「介唔介意我問你一個私人少少既問題?」
 
Elder Fung微笑說:「你想問我,係咪以前病過?」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Elder Fung笑嘆了一口氣,然後從自己的斜肩包中取出一個黑色的經文套,他打開經文套翻到最後,我看到那裡夾著一整疊白色的單據。
 
他拿起這疊單據,神色凝重地對我說:「呢到係我中三果年睇病既所有藥單。」
 
我愕然地看著這厚厚的一疊藥單,Elder Fung嘆道:「我童年除左番學之外,有起碼三分之一既時間都係天水圍醫院入面過。每次佩君對我講『馮長老你咁忠信做緊傳教士,阿妹就起到飲酒,好失禮你啊!』咁之類既話時,我真係好心痛。我根本就冇介意過果啲,係因為阿君佢咁後生就開始飲酒,我真係擔心佢健康啊。」
 
……
 
這趟車程中,我們間的話題變得異常沉重。
 
Elder Fung他們還有事要辦,回到了教會後我們便別過了。
 
我懶洋洋地坐在門廳的沙發上休息,剛才的清潔工作實在是太累人了。而就在這時……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zurqBnALkw
 
一陣音色浪漫而奇幻的風琴聲從樓上傳出,是一段熟悉的旋律,這……又是那首樂曲啊!
 
第一次聽到這音樂時是小提琴的版本,但那次我從四樓體育館走到三樓文化廳時,就只看到佩君已收好了小提琴。然後我在商場中的恰巧觀賞到那女小醜的鋼琴獨奏,她的演奏則是充滿懸幻和沉鬱的感覺,那小醜姐姐滿臉化了小醜妝,我根本連她的樣子都看不到。
 
這次的風琴版本的旋律充滿希望,令我的思想離開現世,進入我憧憬的夢當中。
 
我呆呆地向這音樂的聲源走去,踏進了文化廳。眼前的景象開始幻化成淡粉色,一片片櫻花的花瓣飄來,花瓣海中一位長著白色翅膀的天使降臨在鋼琴旁。這天使纖柔的手指按著琴鍵,那櫻桃般的小嘴吹著口風琴的管子,奏起這音樂。
 
天使的肌膚細白如雪,擁有一頭深棕色的長髮,額前留著可愛的微斜瀏海;貌美如花的臉上刻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我光是從遠距凝望著,心就已經「噗噗!」地狂跳著;她這楚楚可憐的眼神深深地勾住了我的靈魂,我完全無法按捺自己對她的憐憫之情。
 
我痴呆地向這櫻花天使走去,每走近一步,怦然心動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但我的視角變得越來越清晰,周邊的幻象散去後,我看到站在鋼琴旁的是……學校裡的那位冷冰冰的女孩?!
 
什麼?!我對她幾乎一無所知,因為她平常總是那麼靦腆,目不視人,沉默不語,但是她……她居然會出現在這何文田會堂的三樓,難道她是教友嗎?!怪不得我第一次拿著何文田會堂的地址給她看時,她不用半秒就能說得出方向啊。
 
女孩看到我在看她後,愕然地收起口風琴,並要轉身走向後方的雜物房。她轉身的這一下,這纖柔、曼妙、優雅的倩影看得我痴醉了,使我的臉和耳朵都感到灼熱,打亂了我的呼吸和心跳。
 
這種感覺,是混亂?是緊張?還是不捨?
 
眼見她要離開我,我內心有如小鹿亂撞,全身發燙,不知所措。然後我不知有哪來的勇氣,一下喊道:「等陣!」
 
女孩停下腳步,疑惑地把身轉回來。我雖臉紅耳赤,心「噗噗!」地跳著,但還是生硬地對她說道:「我起學校見……見過你啊,我同你……隔離……隔離班架!」
 
女孩仍舊沒開口,但靦腆地點了點頭。
 
我續道:「對……對唔住啊,果次我唔係……唔係有心整跌你架。我以為學校冇咩member,我……唔知你都係。我係沙田架,不過我起呢到,何文田呢到上跆拳道班。你吹果個……咩琴……手風琴?好好聽啊。」
 
眼前這可人兒傾國傾城的絕色徹底俘虜了我的理智,我頓時變得語無倫次。
 
女孩說道:「口風琴。」
 
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心跳和呼吸變得更為喘速。好甜美的聲音啊!讓人聽到就打從心裡感到甜絲絲的。
 
「你叫咩名啊?」:我突然一句衝口而出。
 
女孩聽後一下微微地張開嘴卻不說話,這呆呆的表情可愛到極點。但是糟了,我是不是太直接,惹她害怕了?
 
我吞吞吐吐地說:「因為起學校有時會……見到你,但都唔知你叫咩名。」
 
我誠懇地看著她,她呆了幾秒後,才羞澀地答道:「Catherine.」
 
Catherine,好漂亮的英文名啊,也沒有其他人比起美得閉月羞花的你更襯得上這名字了。
 
「我走先啦。」:Catherine靦腆地說。
 
說罷,她便抱著口風琴離去。Sister Lavender和她的同伴剛好走進來文化廳,Catherine和迎面而來的擁抱了一下便走了。
 
……
 
我呆呆地站在琴邊,不禁驚嘆,這女孩在剛才短短數分鐘內徹底摧毀了我的理智,使我臉紅心跳、完全不知所措。我在一生中從未遇過哪位女孩能給我如此的感覺,這緊張悸動的感覺……是迷戀啊。
 
那心跳完全出賣了我最深處的情感,只怕我是喜歡上這可愛而有氣質的Catherine了。
 
然後不遠處傳出「叮!」、「啪!」那樣餐具和碗碟相碰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原來是Sister Lavender和她的同伴正在廚房裡烹調著。
 
Sister Lavender剛才和Catherine擁抱啊,那她們肯定很相熟吧。Catherine平常害羞內向得異常,根本沒辦法了解她。
 
我走進廚房,打招呼道:「Morning, Sister Lavender.」
 
正拌著沙律的Sister Lavender聽到我的聲音後驚訝地轉過身來,十分防備地說:「Don’t! It’s not funny, Vergil!」
 
朋友,冷靜點吧。我此刻真的沒想過在你身上惡作劇啊。
 
我插著袋,無奈地笑說:「No, you’re completely safe, ma’am.」
 
「Don’t!」Sister Lavender驚惕地指著我的手,說:「Don’t even put your hands in pockets!」
 
「Okay!」我像被捕的歹徒般舉高雙手,說道:「The girl you just hugged, you two are good friends, right?」
 
「Oh, 瑤瑤?」:Sister Lavender冷靜下來答道
 
瑤瑤?好可愛的名字啊,中文名和英文名都那麼美。
 
「Could I ask you a favor, my friend?」:我問道
 
Sister Lavender點頭道:「As long as you don’t throw those nasty stuffs to me, anything for you, sir.」
 
我厚顏無恥地說:「Could you give me her phone number?」
 
Sister Lavender聽後噗哧一笑,然後嘴角上揚地看著我,問道:「Oh wow, Vergil! Do you中意佢?」
 
我故作鎮定地說:「What? None of your business! You may be the eighth of your siblings but that doesn’t make you a “八婆”!」
(你可能係兄弟姊妹中排第八,但唔係八婆啊!)
 
「Ouch, that hurt…」Sister Lavender答道:「Well, my friend. Members give me their numbers because they trust me. Then I should live up to that! I can’t just give someone’s number to you.」
(哇,咁hurt人;拿,啲教友信我所以先比佢地電話我,咁我就要對得起佢地既信任,唔可以隨便比人既。)
 
我駁道:「What happened to the “anything for me” you just said, my friend? And what does the scriptures say? If I compel you to walk one mile, you walk two with me! If I slap you on the right cheek, you turn your other cheek to me too! If I ask you Catherine’s number, you shall tell me not only her number, but also her MSN address!」
(你啱啱先話咩都可以幫我架喎!經文點講啊?如果有人強逼你走一里路,你陪他走兩里;有人打你左邊臉,你把右邊臉也轉向他;咁我問你攞Catherine電話既話,你應該比埋佢MSN我添啊!)
 
「Please don’t slap me, sir,」Sister Lavender有氣無力地說:「But don’t bother, she doesn’t have a cellphone.」  
 
什麼?Catherine沒有電話?
 
我模仿Sister Lavender剛才的語氣說:「This isn’t funny, Sister Lavender!」
 
「I can’t lie! It’s one of the missionary rules and you know that.」:Sister Lavender說
 
她的語氣和表情都十分的真實,的確絲毫不像是在說謊;而且如她所說,傳教士有一些需要遵循的守則,其中一點為不得對人說謊。
 
聽到這裡,我不禁感到一點兒失落。不過其實深想一下,就算我有了她的電話號碼也不能做什麼啊,我總不能像個變態般直接傳訊息給她吧。
 
「Is she cool to you?」:我好奇地問
 
「No,」Sister Lavender說:「But yeah I know, she’s a very shy person.」
 
「You want to pursue her?」Sister Lavender嫣然一笑說:「She doesn’t talk to people except from missionaries and the members she knows.」
(你想追佢?佢剩係理佢識既教友同傳教士架喳喎!)
 
她說得沒錯啊,而且Catherine何止是不喜歡說話?她在學校裡連看都不看她的同學,好像對外人十分戒備,是因為她跟同學們間的關係十分差嗎?
 
我無奈地問道:「She may be very cool to strangers but I’m a member, which means she’d be less vigilant about me, right?」
(佢對外人好cool姐,但我係教友喎,佢係咪會冇咁戒備我?)
 
「A bit less...probably.」:Sister Lavender說
 
「唉,問完你同冇問冇分別。」:我心想
 
我嘆了一口氣,然後趁Sister Lavender專心烹調沒留意後方桌子時,放了一隻假蟑螂到她的手袋中,便離開了廚房,算是我因她不幫助我而給她的小懲罰。

 
 
十分鐘後 何文田會堂 三樓文化廳 Sister Lavender
 
「Sister Lavender, 你食完先prepare lesson啦,咁樣好傷胃啊。」:Sister Yiu對一邊吃沙律一邊準備著英文課程的我說
 
「冇所謂既,我習慣左。」:我一邊嘴嚼,一邊在白板上寫著英文。
 
一位留著中髮的女孩走進來,疲累地把一疊英文書放在桌面,然後頹然地坐下。
 
「佩君,今日幾好嗎?」:我問
 
「唔好,上個禮拜又炒英文。」:阿君晦氣道
 
Sister Yiu問道:「咦,瑤瑤呢?」
 
「阿瑤今晚要返part-time。」:阿君答道
 
Sister Yiu續問道:「係喎,咁你地男女青年個camp係幾時開始啊?」
 
阿君答:「聖誕假果頭三日。」
 
Sister Yiu點了點頭,碎碎唸道:「仲有時間,應該趕得切。」
 
和阿君年紀差不多的男女青年陸續走進來,大家都垂頭喪氣、意志消沉的樣子,文化廳中的生氣都被他們的負能量驅散了,整個場面頓時變得死氣沉沉。
 
「Good evening, students! It’s Sister Lavender here again helping you all learn English in this wonderful Saturday evening.」:我嘗試打起他們的精神。
 
「Good evening...」:他們毫無中氣地答道
 
「I know you all are struggling with your Advanced Level Examination, but I promise I’ll do everything in my power to help you study English. As a missionary, it is my job to help you. If you have any question after class, feel free to call me for help!」我努力地鼓勵他們:「Okay, let’s begin our class with a prayer...」
 
幸好我的心意還是成功打動了各位男女青年一點,他們在課堂中不斷發問,我都一一解答,我亦把自己讀書時所用過的所有閱讀、寫作及口試技巧教給他們。
 
Sister Yiu的英文不是特別好,但她作為我的同伴,即使在這裡無事可做也不能離開我,於是她在後面的角落坐下並拿出紙和筆來。我忙著在學生間穿梭解答他們的問題,並無暇去看Sister Yiu在寫什麼了。
 
忙碌的一個多小時過去後,學生們都懷著感激的心向我道謝,離開時已重拾了一點希望。大家散去後,我回到Sister Yiu身旁,好奇地問:「你寫咩啊?」
 
Sister Yiu說:「你上次叫我諗下有咩可以幫瑤瑤,果日我就已經諗到啦。瑤瑤生得咁靚咁可愛,又有衣架咁Perfect既身材,佢就係差在冇得買靚衫著喳。」
 
Sister Yiu一邊摺起手上的白紙,一邊說:「我中學果陣買過幾套裙同禮服,而家做傳教士都唔著得啦,所以我寫信比媽咪,請佢幫手pack埋send黎何文田。瑤瑤有果啲裙著既話一定超靚,去camp個舞會時會有好多男仔排隊請佢!」
(注:傳教士平常以書信或電子郵件與家人及朋友聯絡;只有於特定節日時,才會跟家人通電話)
 
我會心一笑說:「You’re so sweet. 應該有個郵筒起我地返apartment既路上。」
 
......

 
 
*備註:手風琴及口風琴的分別
 
手風琴:

https://www.google.com/search?safe=off&rlz=1C1HLDY_zh-TWMO738MO738&biw=1366&bih=662&tbm=isch&sa=1&q=accordion&oq=accordion&gs_l=img.3...0.0.0.7209.0.0.0.0.0.0.0.0..0.0....0...1..64.img..0.0.0.hbNpRL-4Prs
 
口風琴:

https://www.google.com/search?safe=off&rlz=1C1HLDY_zh-TWMO738MO738&biw=1366&bih=662&tbm=isch&sa=1&q=melodion&oq=melodion&gs_l=img.3..0l2j0i30k1l8.24612.29951.0.30117.18.11.4.0.0.0.469.1835.0j3j2j2j1.8.0....0...1.1j4.64.img..6.12.1861.0..35i39k1.i1-VaQbIl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