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鐘的杯面
  「嘶……嘶……。」
  二零一一年二月十一日的夜,我正在吃今天最後的晚餐-杯面。
  以前喜歡出外吃的我最近買入了很多三分鐘的杯面,而每當沸水倒入杯面後我都會打一個電話,而這個電話往往善用了四分鐘的時間。善用?應該是吧。
  「對不起,你剛才所打的電話號碼沒能接通,請遲些再打來啦。」最近我有很多事想跟她說,然而這幾天的她很奇怪,在四分鐘內我打了六次電話,回答的總是她的經理人而且內容一樣。她知道我是很怕她的經理人,但她已沒有理會我的感受。四分鐘了!我還是放棄發掘她的聲音而揭開這四分鐘的杯面。當我用手指輕輕觸摸杯面外殼的溫暖時,我想起一個女人的體溫。幸好杯面沒有留下她的體味,否則我會忍不住捉緊她,不讓她任意放手。
  有一段時間工作很忙,為了配合大家便一起叫了外賣。在等待期間,我彷佛變成一個癮君子。這一刻,我把時間轉化成很多往事,正延長我原本四分鐘的寂寞和悲觀。固此,我便沒有再叫外賣了,也許我已對四分鐘有好感了。
  「嘶……嘶……。」
  四分鐘的杯面,麵條已變得有味而柔軟,活像曾寄居在我口中的另一條舌頭,不知道她的口腔還有記錄我的居住名單嗎?
  翌日午飯時間,有同事問我:「你為什麼最近都吃杯面,不健康的。你之前不是每天跟你女朋友吃的嗎?」
  我一笑置之,然後繼續吃下我的杯面。我並不是想公佈我的孤獨,只是最近她失蹤了,而之前的電話就是證據。我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半個月前的街道上,我們拉拉扯扯的拖行,好像農夫與牛。其後她停了腳步說我們不配做情侶,她只想做自由的兒女,而小鳥正可以帶給她這種感受,因此她跟著小鳥走了。可是我否認她這段說話,無論怎樣,這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就如離婚也需要雙方同意吧。




  下班後,我繼續吃著杯面,但我把四分鐘聯絡她的朋友。我一直不敢打給她們的原因是害怕聽到語言帶有原版的安童生童話,但時間正拉長我的好奇心。
  「她?她不是已經跟你分手了嗎?」
  「她只是跟我鬧情緒而已,你們不要當真。我想知她現在在哪兒?」
  「她現在也有新的男友了,你也不要再煩她吧。我現在有事,有空再聊。」對方掛線。
  我只好打給她另外一位朋友。
  「她剛才在我家,不過她走了。她說你這幾天不斷搔擾她,令她不能入睡。」對方聲音帶點抱怨。
  掛線後,我發覺當東西失去好奇後,換來的是一件太空垃圾。縱使不斷飄浮想引人注意,但對於發明家來說你已沒有價值了。不過,我願做垃圾而得到一絲滿足。
  三天后,我繼續買入很多杯面。我發覺我對杯面上癮了,特別對這四分鐘。這幾晚,我沒有再打電話給任何人,因為對方只會說一些已知的答案來增強我的記性。反而我坐著等眼前的杯面,直到四分鐘,因為這段時間可以令我想起很多回憶。
  「嘶……嘶……。」
  「你以往不是喜歡等四分鐘才吃杯面嗎?」張經理說。




  一個月後張經理的一段對話令我感受到我對四分鐘的熱情已經減退,可能是我已把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想過,已沒什麼可以再思念了。
  三月二十日,杯面的蒸氣很重,就像窗外的天氣般,很朦朧很安靜。我不知道杯面什麼時候變成了我的知己,因它已捕捉我的心情,儘管一開始我只當它是一杯杯面。
  當晚晚餐,寂寞難耐的我邊吃著杯面邊跟著它說話。這一刻,我已忘記對四分鐘的熱情。
  「你啊!這兩個月來你一直跟我捉迷藏,你不厭嗎?」
  我靜了一回,杯面也不作回應,我只好繼續說。
  「對!你之前說得沒錯。最近我有不斷反省,之前的我給你太多壓力了吧。是嗎?」
  杯面仍不說話。
  「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你能信我嗎?」我緊緊地把頭塞到杯面上,並激動地說了這番話。杯面的湯因震動而沾滿面頰,其後令我的眼淚是酸甜的。我知道這是好心的杯面給我的一點安慰。
  往後的日子裏,我已喜歡上跟杯面說話的感覺了,而四分鐘也變成了我回憶的一部分。
  「是啊!今天真的有意思。張經理見我每天吃杯面所以便主動叫我一起吃,但我死也不去,你知道為什麼嗎?」




  杯面沒有說話。
  「好吧!我跟你說,但你不要跟其他人說啊。因為我只想你和我在這個現實中生存下來。」說完,我只尷尬地笑著,我知道這句話已包含示愛的形式,但杯面無動於衷,也許它早已知道這件事吧。
  翌日,我發覺杯面的開封口容易開,我知道它也同意了。
  這段時間,我跟杯面談了很多有關自己的事,包括現在和將來。有時為了娛樂,我會嘲笑杯面。
  「咦?你的面什麼時間變得那麼難吃的?我看下次不會再吃你了,還是把你喂給垃圾桶。」我裝作冷靜地說。
  杯面默不作聲。我也沉默一會,然後笑指著杯面說:「呵!你別想太多。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我什麼時候都希望你能夠在我身邊的。」其後,我把冰冷的杯面緊貼在暖烘烘的臉頰上。
  幾個月後,因為我帶上一位女同事到家中而與杯面爭吵。
  「你說什麼啊?我跟那女同事是沒有你所說的關係的。」
  杯面寂靜。
  「什麼四分鐘啊?你提起它幹什麼?四分鐘只不過是一個時間,你要明白我只愛你的。杯面,我只愛你。」
  杯面繼續寂靜。
  「夠了!我還以為你會很瞭解我,看來我看錯了。」其後我便沖出房間散心,回家了後,我發覺杯面已不是常常跟我聊天了。我們應該正處於「冷戰」時期吧。
  幾天了,杯面還是不說話。
  縱使我打開杯面,主動跟它溝通,但換來的是一些我不懂的話。
  也許它瘋了。




  這解釋令我傷心好幾次,最重要的是我的眼淚已變成鹹的。由於寂寞的關係,我開始帶回上次到我家的女同事。
  由飲酒到做愛,我一直偷偷觀看著杯面的動靜。不知為何做愛後的我會有點內疚感。
  「你在看什麼?」滿足後的女同事終於觀察到我的動作,便問。
  「沒事。」我抽起一枝煙,冷淡地說。
  「我見到我們由剛進來到現在你都是看著這些杯面,你很餓嗎?」女同事說。
  我凝視著這些杯面。
  女同事離開後,我看著剛剛被她吃完的杯面而痛哭。
  因為杯面臨死前我並沒有阻止女同事的胃口,而它沒有再說任何話了,我們雙方都默認了這段愛情的終結,就如離婚已達到雙方共識。
  當晚,我把家裏全部的杯面都放進垃圾桶。此刻令我想起與杯面的承諾也變成一段反預兆。
  <完>
  稿完於二零一一年三月二十三日淩晨珠海,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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