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裡，我沒有錯過你【同名實體書已出版】: #19

高照的艷陽下，紅磚色的跑道像有生命般蔓延。跑道旁邊，裁判舉起手大叫︰
「Get set——」
運動員們紛紛撐起後腿，抬起雙眼瞄準跑道的盡頭。
「Go！」

隨著「啤」的汽笛聲，各線運動員同時向前衝去。
我站在運動場休息區，緊皺眉頭看著戰況。
短短十餘秒眨眼過去，我的學生跑出了第一名。

.

他興奮地舉起雙手跑過來，我忍不住拍打他的後腦︰
「小子！別鬆毛鬆翼！這成績是怎麼回事？你剛才分心了吧？」
學生看見我發惡，馬上低下頭。
我接著教訓他︰
「你知道這個地區比賽有多重要嗎？記不記得我平常怎樣教你？要謙遜，要有禮，要克盡己任，勝不驕，敗不餒！下午再努力一點，給我發揮出平時的水準來！」

學生答應了一聲，住休息區的角落跑去。
看見他的背影，我彷彿見到十五年前的自己。

當年的我，就是在這個地區比賽裡破了大會紀錄，然後遇到了那個女孩……

.

正沉浸在回憶裡，留著鬍子的型男阿修突然拍拍我的肩膀，笑著說︰
「喂！你啊，不需要學陶教練學得那麼足吧？現在的學生受到體罰可是會去報警的呀。」
「玉不琢不成器，因為他有潛力我才會那麼嚴格啊！我希望自己走之前能看到他們跑出成績啊。」

阿修苦笑一下，又用力拍了我兩下︰
「真的沒有轉彎餘地嗎？這一批學生你從小教大，這樣走掉很可惜呀！」

「我……我也沒辦法啊，年紀愈大愈無法隨心所欲，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甚麼身不由己呀？只是因為珈瑋吧？你呀！別再那麼慣著她了！她懂甚麼呢？我轉做全職教練之後收入比教師還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我都已經答應她了，算了吧。我也不想再為了這問題吵架。」

「因為這種原因放棄太可惜了呀！我還以為你會在體育會教到退休，等你初戀女友回來呢。」
「你又來了！上次珈瑋聽到了誤以為真，生氣了好幾天，後來我送了個名牌手袋才把她哄好呢。你別再這樣說了啊！」
「甚麼呀，我說的明明是事實……啊，說起來，我昨天遇到她了！」
他開玩笑地說到一半，突然換上認真的表情提高聲調。

.

我沒好氣地笑笑︰
「誰？你的哪一任前女友？」
「不是呀！是周嘉慧！」
「還以為你要說甚麼……我跟珈瑋住在體育會附近，你會遇見不是很正常嗎？」

「不是你家那個珈瑋！是當年常常來體育會的那個周嘉慧，你的初戀女友呀！」

「又來了！別胡說啊你！」
「甚麼胡說？我幾時拿這件事開過玩笑？我真的見到周嘉慧呀，她回來了。」
他白了我一眼，我的心率一瞬間凌亂起來︰
「喂，別、別開這種玩笑啊！她……她明明……」

「移民嘛，我知道呀。可能回來探親吧。」
「你……你……你說真的？」
「真的呀！我幾時騙過你？」
「會不會……你有沒有認錯人啊？」

「怎麼會認錯呀？你斷腳那時，我還跟她一起去醫院探你的病呢！我還記得她下巴尖尖、眼睛很精靈，綁起馬尾又pure又true，走在她身邊會聞到香氣……」
「停停停！你在哪裡看到她了？」

「就體育會那邊的小巴呀！我上車的時候她剛好下車，長髮飄飄，帶著仙氣在我旁邊走過。我心想這一帶鄉下地區怎會有這種美女，上車之後還忍不住回頭望，這才認出她是嘉慧！這麼多年了還那麼漂亮，真是不得了啊！當時我就很想叫住他，但司機又開車了……」
「等等等！這……這都是真的嗎？你、你不是在耍我？」

「我耍你幹甚麼呀？白癡！她以前住在體育會附近吧？」
「我只知道是同區，不肯定在哪裡啊……但她……不可能啊……她怎麼會回來……」
「就為了回來體育會找你呀！」
「哪、哪有可能啊？都這麼多年了……」

「甚麼話？真愛的力量是很偉大的呀！再過十年都忘不了！所以呀，你還是別辭職了吧？不然她回來找不到你怎麼辦？」

我看著阿修那張帥臉，分不出他說的話孰真孰假︰
「總覺得從你口中說出『真愛』這種話有點……」
「我只是還沒遇到真愛，所以才要到處發掘呀！」
他搭著我的肩膊，露齒笑得燦爛。

.

聽阿修說他遇到周嘉慧後，我整個下午都無法平靜，十五年前的舊事如噴泉般從我的腦海中不斷湧出。

我還很記得，當年的我就在這運動場上等她來，等著告訴她我的心意……
然後，我被拋棄了。

轉眼十五年過去，我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我只知道她去了加拿大，其他的一切，一無所知。

.

思憶一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我離開運動場，沿著當年的路，步行去我跟周嘉慧去過的地方。
體育會、自修室、餐廳……

每一個回憶仍歷歷在目。

如果當年周嘉慧沒有離我而去，現在的我會是甚麼光景？
那個我，會比現在更幸福嗎？
如果她在我決定放棄的這一刻回來，是否冥冥中的安排？
如果……

.

帶著複雜的思緒在回憶之路走了一圈，回到現實的家時已經近十點。

當我用鎖匙扭開家門時，珈瑋的抱怨聲音隨之傳來︰
「好晚啊！你搞甚麼？」
「啊，你還在看韓劇嗎？怎麼不早點睡？」

我租住的舊樓房子很小，只有一房一廳，無論我做甚麼都逃不出珈瑋的法眼。
我頂著壓力走進家裡，只見珈瑋身穿家居背心短褲坐在沙發上玩電話，臭著已卸妝的素臉緊盯著我︰
「你到哪裡去了？」

「今天是地區比賽啊，比賽完之後跟學生們聚餐慶祝，所以回來晚了，抱歉。」
「不是辭職了嗎？為甚麼還要花那麼多心力？」
珈瑋沉默了幾秒之後放低電話，認真地逼視著我。

我堆起笑臉，走過去擁著她的肩︰
「嗯，已經辭職了，但就跟學校老師一樣，職責上還是要做到學年結束啊。」
「為甚麼呢？又不是正式的學校？只不過是兼職而己！」

「珈瑋，別這樣。那是發掘我栽培我的體育會，我希望跟他們好來好去啊。下個月就放暑假了，最多還有一個月而已。何況他們還會付我人工呢。」
「人工？那些算甚麼人工啊？根本是廉價勞工！」
「好啦，我離職之後就有更多時間陪你了，別生氣。」

珈瑋這才堆起笑容，把頭靠在我肩上說︰
「不光要陪我，還要在學校更努力一點！升上主任加了人工之後，我們就可以多去幾次旅行，也可以買樓結婚啦！」
她說得高興，我聽起來卻心中鬱結。
但就算我說出來，她都不會明白。
在她心中除了買樓結婚去旅行之外，其他事都不值一提，甚至連我的志願也一樣。
我心煩意亂，隨意說自己下樓買東西，便拿起錢包出門。

.
by又曦
意見&追稿︰http://bit.ly/2jHymH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