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又在做這個夢嗎?」一個中年男人輕擁著他的妻子。

中年女人輕輕地點頭。

在這三年裡,他已經習慣這個情況。自從他們的女兒過世後,妻子總是夢到自己在霧中不繼漫步。

妻子說她在尋找著女兒,但他卻認為她只被罪惡感所困。

說白了,他認為妻子有精神病。





但作為愛妻子的丈夫,他沒有去一言道破,只是繼續任由妻子做著奇異的夢。他希望妻子在霧中找到的不是女兒,而是自己的救贖。

才凌晨六時,中年女人如往常一樣起床為將要上班的丈夫烹調早餐。

她想起夢中遇到的少年,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如所有夢醒的人一樣,夢中人物的容貌變得非常模糊,她無法想起他是誰。但這個人一定非常有特別意義,不可能無故出現在她這個特殊的夢中。

她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丈夫。雖然丈夫三年來沒有說甚麼,但她知道他已經非常擔心自己,只是一直不說罷了。她實在不忍心令他再添憂慮。

所以在丈夫上班後,她決定暪著丈夫去尋找答案。根據她的推斷,這位少年最有可能是女兒的同學,所以她決定回到女兒的中學去尋找線索。





她乘車來到女兒的中學,在校門前深吸一口氣平伏心情。

記得上一次來到學校已是三年前,那時女兒剛剛自殺卻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她與丈夫悲痛欲絕地找班主任去了解女兒的校園生活,希望找出其自殺的原因。

還記得當時的班主任托了托眼鏡,以憐憫而冷漠的聲線說了一句:「她在學校過得很好。校方對她的死感得非常可惜。」

在他們看來,憐憫是裝出來的,冷漠倒是絲毫不假。校方只想與女兒的自殺盡量釐清關係,根本就不是真的同情女兒,也許他們更會暗地裡怪責女兒的死為他們添煩添亂。

但他們只能繼續追問下去,但班主任的回答仍是重覆「她在學校過得很好」與「校方對此深表同情」兩大要點,還隱約地將女兒的死歸疚於家庭關係。





即使明知班主任說話不盡不實,他們也無從反駁。因為他們完全不了解女兒,對她的自殺原因根本毫無頭緒。

雖然他們不認為女兒的死是因為家庭關係,但卻不能否認疏離的家庭關係卻間接做成了這件慘劇。

一個人決定自殺,內心一定非常痛苦。但她身為人母卻竟然絲毫沒有察覺,沒有在女兒最痛苦的時候拋下一根救命草。

她起初曾痛心女兒不對自己傾訴,但轉過頭一想,她又何嘗有主動關心過女兒。與部分望子成龍的家長一樣,她將學業放大成女兒人生的全部,卻忽略了她真正的需要。

明明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母女,兩個人的心卻已經分隔千里。

她常常會想,如果她多關心女兒,就不會令女兒死得不明不白。

如果她多關心女兒,也許女兒就不會自殺。

但太遲了,女兒走了,沒留下片紙遺書,只諷刺地留下一大堆的作業。





最殘酷的是她要逐一致電女兒的興趣班導師,告訴他們女兒死了,以後不能再上堂了。

每一通電話,都如一柄利刃狠狠刺透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