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全部人逐一通關,沈洋心裡不是滋味。這場考核由夏天的帶領下,後面的人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筋疲力倦地爬過了終點。這次意外地,唐一南沒有留難他們,結果成了近幾屆招徒收生最多的一次,全部人都錄取了。

同時,通知了他們要趕船,因為這一刻開始,他們將成為玄水宗的一份子,從此仙凡有別,那些下人都不能跟隨。

唐一南隨手對這幫泥漿少年施了個水凈術,為他們沖走身上的污漬,也象征他們洗去凡塵的過去,重新上路。

那些下人和落選的人的眼神是怎樣的,沈洋好奇地轉身看了看,那是妒忌的悔恨,落魄的身影,好像被告知,你是不需要的。
這裡就像是命運的分界線。

......





群星拱月的夏天走在了前頭,意氣風發。

沈洋則默默地跟在隊伍的最後,旁邊的是「獻寶」的辛玉成,這走後門的註定被同門冷落了。

就這樣,七十多人一同進入亭和鎮。 新晉的弟子都歡笑輕鬆,高談闊論著剛才的考核。只有沈洋一人神情沉重,因為唐一南令他明白到修仙界殘酷和......歧視。擁有三靈根的合格者,通過所謂的考核,完全是放水,沒有生命危險!只要堅持下去,和旁人合作,通關沒有難度。

相比之下,雜靈根的他即將迎接的卻是實實在在的死亡試煉,差距太多了。孤身一人,沒有援手,生或死都是自己面對。想到這裡,沈洋的臉色變得鐵青起來,眼中閃過絲絲煩躁,伸腳踢了踢地上的小石頭。

「可惡!」不知名的死亡試煉就像套在他頸上的麻繩,時間到了,就宣佈死刑!





一陣慌張雜亂的腳步聲和嘈雜聲打斷沈洋的憂慮。

鎮上的散修紛紛讓路,看唐一南如瘟神般,避之不及。是呀,這種實力基本上能在這個小鎮屠個遍了,誰也不敢惹他,修仙界實力為尊,更何況這裡本來就是玄水宗管的,六大宗門的四周有大大少少的修士小鎮,這些小鎮都是他們負責興建的,收租和通行費也是宗門收入之一,而亭和鎮就是玄水宗興建的小鎮之一,平常有兩三個弟子駐守,收通行費什麼的。

沈洋目光所及,小鎮的商鋪都不張揚,掛上了遮簾,不是遮陽光的,而是隱藏什麼的。這裡的商鋪外表不算特別,但以沈洋的閱歷,它們比起凡間的建築來說,大得多。門庭異常高寬,有兩個成人的高度,而且門口可以同時塞兩個大胖子排著進。更有趣的是,這裡的屋子都像沒有規劃似的,風格各一,有些是青磚白瓷,一些是紅磚黃蓋,五顏六色,整整齊齊的排列。

散修則多是帶上尖頭草帽,或披上斗篷掩蓋身份,背上的武器奇形怪狀,有人背狼牙棒,有人背雙重錘,大鐵棍什麼的,有些修士就完全光明正大,兩手空空,不加掩飾。難道是實力強悍,有足夠自信?沈洋如此想到。反而,像玄水宗弟子腰纏窄刀,使用輕武器的卻很少見。

「抬頭挺胸,你們是玄水宗的新弟子,不是縮頭烏龜,給我精神點。」大塊頭又扯著嗓子鬼喊,讓新弟子們的緊張感消去不少。沈洋也察覺到了,亭和鎮的內外有不一樣的地方,是空氣?氣氛?目光?不,是一些他不知道的東西改變了,來到亭和鎮就像進入異世界一樣。





他們由東門一直走到西門的浮空船月台,這時浮空船已經停泊在地。

「哇--」
「啊--」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所有少年的眼光都化成小星星,挪不開視線,口中自然地發出讚歎之聲。沈洋同樣免不了俗套的驚訝,巨大的船輕懸浮在地面只有幾公分,超越科學的原理,超乎想象的技術,完全顛覆了沈洋的思維。

入夜後,月台燈火通明,浮空船仿佛是沉睡的獅子伏在地上。

船身寫著白色的大字:【七一三循環線】。整艘船是用不知名的巨型木條緊密鑲合,結實雄偉,是飽滿的流線型軀幹;船頭尖銳,雖不動,卻有乘風破浪之勢;船尾遼闊,沉實穩重。少年們均是讚歎,對飛船很感興趣,因為聽見師兄解釋,該船將飛往天空,很快就到玄水宗最近的修士鎮。

飛,這一直是凡人的夢想,甚至是有些修士的夢想。天空不僅代表自由,更是對未知的探索,天空之外是什麼,沒有修士知道,即使是元嬰修士也沒有成功,借助法寶飛到天外之境。

神秘而廣闊的天空總是令少年嚮往。





唐一南完全都不關心這些小鬼的反應,他自己就有私家的迎風舟,做了多年的老司機,早已失去最初的感動。他正在登船處,煩躁的和售票員談判。

「呃,對不起,先生。這不合規矩,上船的乘客怎能趕下來呢,而且這是最後一班船了,大家都趕時間。」售票員懵了,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無禮的要求。

「玄水宗的築基期修士都不行嗎?」唐一南翹起蘭花指,提著腰間刻著「玄水」二字的腰牌,晃了晃。

「即使是玄水宗的築基期修士也沒有特權,不是靈石的問題。規矩是包船要提前預定,哪有你這樣子的。」售票員面露為難之色,希望這個人能放他一馬,別動氣。他只是個打工的練氣期修士,可是連築基期的一拳都熬不住的渣渣。

「是這樣的嗎?丁旅。」唐一南轉頭問旁邊那個丁姓矮子。

「是的。浮空船會是由「散盟」和「傀儡宗」合辦的,為了照顧散盟的低級修士,定下了很多規矩,其中就有條文寫到,不能接受威脅,把船上的客人趕下來。浮空船作為修仙界第一的公交,不能失去散修的心。」丁旅小心地答道:「恕我直言,唐師兄您真的太久沒坐公交了。依我看,沒有座位的話就站著吧,也很短時間,不礙事。」

「散盟......」唐一南不滿地哼了一聲,拂手而去,上船了。即使是他也不敢挑戰散盟的權威,因為這該死的組織已成氣候了。售票員看著他的背影暗自鬆了口氣,只是想起,這趟玄水宗七十多人全免票了。他這周的獎金還是別想了,他又苦著臉,難過起來。





丁旅隨唐一南身後,在他眼中,這位唐師兄是宗內實力強大的存在,雖然為人自我中心,喜怒無常。幸好對宗內弟子還算不錯,也聽得進意見。 相信聽到散盟二字,唐師兄也會有所收斂。

散盟,就是從字面解,散修聯盟。

他們的口號是:團結就是力量。入盟的門檻十分低,交兩塊靈石即可,手續也極其簡單,登記個人資料之後,便可從各處分會接受任務。散盟扮演著中介的角色,固定收取少量的費用。

起初六大宗門都不把這個組織放在眼裡,但隨著時間的累積,散盟像滾雪球般,漸漸成修士界最龐大的組織。如果說六大宗門組成的正道盟是修士界的高端,那麼底層一定是散盟。

散盟盟主是一個交際手腕極好的修士,與其說他是修士,倒不如說他是商人。

像浮空船會那種修仙交通組織,單靠收入就完全拉攏了傀儡宗。之後曾傳出過,流雲梭,迎風舟的設計圖就是散盟給傀儡宗的,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畢竟散盟成立前,傀儡宗可沒有發明這種載人飛船。隨著技術純熟,往後才搞出浮空船,成立浮空船會,壟斷修士界的公交生意。

同樣是練器出色的器火宗只能眼巴巴的乾瞪眼,因為兩個宗門的練器手法不一樣,若是器火宗做出類似流雲梭,迎風舟也可,不過成本昂貴,都追上了金丹用的飛劍。練氣期和築基期的修士根本買不上,傀儡宗的售價就比較合理,獨門技術吊打器火宗。

除此之外,建設修士小鎮的主意,也是早期的散盟提出的。說是為了散修在外安全,促進修士交易,希望和六大宗門合資建修士小鎮。散盟盟主當時姿態很低,因為還是小組織,曲身彎腰,恭恭敬敬,阿諛奉承,可以說是連自己的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可惜,沒有人對他的計劃感興趣,對大宗門來說,這個建議有害無利,皆因在他們的宗門地盤上,他們獨攬的生意都是自己支配的,絕對的利潤。譬如說,器火宗旁邊建個修士小鎮接納了一些會練器的散修,或者那小鎮的法器價格出奇的低,那麼就會對器火宗的練器業務有毀滅性的打擊!就連和散盟關係不錯的傀儡宗都有這方面的憂慮。

在一片推搪之下,失望的散盟盟主尷尬地離開了。

數月後,第一座小鎮,新光鎮,落在傀儡宗的地盤上,雖然是接近邊界位置,不過反而接通了大江南北,四通八達。在散盟的動員和宣傳之下,吸引了很多散修前來湊熱鬧。

主打安全,安心的修士小鎮,城墻設置了數個隱藏,防衛的陣法,讓妖怪,甚至強大的修士神識都不能窺視鎮內環境。出入口有散盟的保安駐守,鎮上有小隊巡邏,留意有沒有「惡人榜」上的殺人狂出現,盡可能的把意外降低。對比地下黑市,這裡安全多了,至少不用擔心被人劫殺。而對於那些居無定所的散修來說,這小鎮也不失為一個安樂窩。

平地一聲雷,新光鎮就這樣自然地興旺起來。基於散修的龐大人數支持,越來越多人到訪。熱鬧的氣氛也感染開來,在鎮上有位置預留給散修擺賣,路過的散修可以把手上不要的紙符,藥物放售,順手買下需要的東西。一來一回,交易的種類也變得豐富起來,林林總總,像丹藥,法器的二手市場最受歡迎,有時候出現大量珍貴的東西,需要散盟為其舉行拍賣會。

這位盟主的眼光非比尋常,手段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修士小鎮雖少,花的靈石可不少。鎮內外的建設,連工包料,僱傭散修,都是數以萬計的靈石投資。散盟結構鬆散,基本是靠微薄的中介費支撐的,實在難以為繼,必須一步一步地拖六大宗門下水。





盟主以新光鎮的成功,作為談判的基礎,說服了傀儡宗率先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再用事實逐一擊破其他五宗的心理防線。開始每宗只有一個小鎮進駐,後來六宗發現這是把餅做大的策略,小鎮的建立和浮空船,吸引大量散修客源,他們窮是窮,但架不住積少成多,大把大把的靈石砸到頭上,重重地砸開了那些宗門高層的迂腐腦袋上。

到了最後,六大宗門才驚覺,他們是有大的收益,卻要付出更多的靈石,私家的陣法佈置和龐大的人手去管理。反而散盟才是最大的得益者,他們在散修的地位上有極大的提升,真正打響了名堂,加入的人多了二十倍不止。更重要的是,當中不乏金丹,元嬰修士,他們也借助散盟,收集寶物的情報,或是發佈任務。

自此,散盟安定下來,和六大宗門關係良好,與各大散修更好,左右逢源,財源廣進。它的崛起歷史早已寫進了六大宗門的教科書裡面,每次向弟子解釋散盟是怎樣的組織時,無不感觸良多,對那位盟主由心而發的佩服。

完全印證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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