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鍾天程和呀彭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點了兩杯兩人最愛的軟雪糕。

「難怪今天你有空陪我吃午飯,原來是你把人家惹生氣了。」

「唉……怎麼辦!」呀彭伏在桌上,既沒把鍾天程的話聽進耳,也沒有理會放在他面前那杯快要溶化的雪糕。

「事情的因由,本人洗耳恭聽。」說罷,鍾天程吃了一口雪糕,一臉滿足。

「還不是當日在長洲自已做錯事了……」呀彭慢慢坐直了身子,把故事娓娓道來。





話說當日鍾天程一組的效率之快不但他們自已吃驚,亦使別的組別為之驚歎,紛紛走來向他們取些意見。其中,第七組有一個男同學更請求呀彭過去幫忙。呀彭看在是朋友的關系,加上自已的工作完成得七七八八,便答應了。見狀,小霖當然也跟了過去。

於是事情就發生了。第七組的其中一個女組員叫倩嘉,可是中五級內數一數二的美人。然而,她的美不在外,而是在內裡展現的一種氣質。其一舉手一抬足,皆散發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幸得她生性低調平和,並非貪慕虛榮之輩,沒有藉其魅力在校內大肆「收兵」。不然,真不知會有多少痴心少男栽在她的手中。

考察當日,倩嘉請呀彭幫忙了許多事情。從收集樣本到分析資料兩人都有很多交流,交流不止於對話,身體接觸亦不少。當然,兩人都別無他意。

「喂!為何你與她這麼親近!」

「那有!我們不過是同班同學,她找我幫忙而已!」





小霖可不會相信。站在身邊全程留意著的她心中就只有呷醋。每看見倩嘉對呀彭笑一次,心中的怒氣就升一點;每看見兩人的肩膀相依,雙拳便用力握緊。

「慢著,當日解散後,你們不是還在長洲拍拖了嗎?這不表示她沒事了?」鍾天程問,此時呀彭的表情依然了無生氣。

的確,在考察結束後,小霖很快便消氣了。不過女生嘛,心裡始終有根刺。而令小霖提出分手的導火線,就在呀彭的手機內。

今日放學時呀彭跟小霖約定一起回家,但就讓他們在走廊上碰到了倩嘉。

「謝謝你昨天Whatsapp上的幫忙。」倩嘉柔聲說道,還送上了她迷人的笑靨。





就這麼一句,小霖的怒氣升至極點。

甫離開學校,小霖命呀彭拿出手機讓她瞧瞧他跟倩嘉的對話。

對話框內盡是普通交流學習的對話,但在小霖眼內卻全是肉麻的情話。

「你有種!我們分手吧!」說罷,小霖便一鼓勁地走了,呀彭便只得跑回來找鍾天程求救。

聽罷,鍾天程輕輕點頭,問:「你知道你做得最錯的是甚麼嗎?」

呀彭搖搖頭。

「就是你找了我幫你……」鍾天程不好意思地說。





呀彭一時無語。

「你知道的,我沒有多少經驗,不能給你有用的意見。」

「唉,不要緊,我只是有點不知所措而已。」說罷,呀彭拿起了軟雪糕開始一輪虎吞。

「約小霖出來,好好地解釋一番,並帶她好好玩樂一下吧。」

這是最正常的做法吧?

「去哪裡好呢?」呀彭抬著頭,苦苦思索。

「就長洲吧。」鍾天程說。

「好!怎麼我沒想到!」呀彭刻下便動身回家,說要為長洲之行做好準備。






6.
「她不想要,也不需要那把傘了。」這句話數日來一直在鍾天程心裡縈繞。

如今謎底已打開,夏瑜就是黑傘的主人,但是下一步該做些甚麼?從呀欣的說話中,夏瑜丟下雨傘一事必定有難以啟齒的原因及故事。所以,鍾天程決定先接近她,再慢慢把事情理解出來。

可惜最近幾天的天氣都是陽光普照的好,傘都沒有出場的機會。好不容易等到一天的放學時間正下著雨,鍾天程便預早在校門附近待夏瑜出現。

過了一陣,夏瑜終於走下樓梯了,值得慶幸的是呀欣並沒有在旁,這替鍾天程減輕了不少壓力。

就在夏瑜舉起背包準備跑出去之際,鍾天程從後追上並打開了傘。

「我們一起走吧。」





「咦?」

夏瑜不明所以,但身在雨中,就只得暫時跟著鍾天程的步伐留在傘下。

「之前碰到你幾次你都沒帶傘,弄得一隻『落湯雞』似的。剛才見你又打算衝出去,便過來幫你一把。」鍾天程流暢地把剛才等待時所想的對白說出,並露出了淺笑。

「你平日放學都走這邊的嗎?」

「對呀,前面兩個路口的位置有回大埔的巴士,我多半走這邊。」

「對了,你選修中史的,對吧?聽說明天有小測呢!楊老師的試卷都很艱深的!」

「你怎知道的?為此我也苦惱了很久,只盼今個晚上能把所有史實都塞進腦裡。」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





他們談了很多生活和學業上的話題,氣氛亦很和諧。不過在這氣氛下,鍾天程不好意思提及傘的事情,害怕使她的心情變得低沉——這種情況,鍾天程以前見過。

結果鍾天程就只是在分別之際提醒夏瑜明天要帶傘出門。


7.
是日清天白雲,微風颼颼,呀彭再次和鍾天程一同吃午飯。

「怎麼辦?小霖仍然對我不啾不采!」呀彭口中咬著一塊叉燒,眉頭深鎖的看著鍾天程。

「我都跟你說我沒有甚麼意見能給你……」鍾天程無奈地說。

這段日子,呀彭可是每天都扯著鍾天程訴苦和求救。

「啊!好難受!」呀彭發了瘋似的把白飯不斷塞進口裡。

「天氣真熱,我去買瓶汽水。」鍾天程終於找到個理由離開一下。

站在自動販賣機前,鍾天程正躊躇著該喝些甚麼,才想到自已的零錢包仍然失蹤,心裡一陣低潮。打算離開,一位女同學卻忽爾伸手到他面前,把數個硬幣投入販賣機,並迅速地買了一罐可樂。

鍾天程回過神來,才發現是夏瑜。只見她從販賣機拿出可樂後,便遞給了自己。

「這是回禮。」夏瑜說道,並咧嘴而笑。

鍾天程接過可樂,來不及問她是甚麼「回禮」就馬上被夏瑜手上的零錢包吸引了注意。

她手上的零錢包跟鍾天程的是同一款式!

「那個……零錢包能借來瞧一瞧嗎?」鍾天程指著夏瑜的零錢包說道,雙眼像發了光似的。

「可以呀。」她爽朗地說。

鍾天程打開了零錢包,只見內裡都是夏瑜的個人物品。

鍾天程跟夏瑜說他有一個同款的零錢包掉失了,夏瑜感到可惜之餘亦答應回去再找一找,看會不會之前錯手拿去了。

「真是一場歡喜一場空。」鍾天程心裡嘆息。

翌日放學時,夏瑜竟主動走到鍾天程的課室找他,手中還拿著一個零錢包。

「回到家後,我把書包內的東西都翻出來了,果然讓我發現一個跟我那個一模一樣的零錢包就在最底處。你真幸運!」

鍾天程極力回想他最後一次拿出零錢包的情景,想起了之前他們在圖書館寫考察報告時曾處理過當日長洲洗費的問題。想必是當時夏瑜以為那是自已的零錢包而拿走了。

鍾天程連忙打開零錢包,第一時間便拿出了內裡的一張照片,只見那張一家三口的合照完好無缺,燦爛依然,心中不由得放下心頭大石。他抬頭凝望著夏瑜,心中盡是感激之情。

「要回家了嗎?一起走吧。」

夏瑜點頭。

路上,鍾天程一直拿著那張失而復得的合照,懷念著兒時的往事。

「以前家貧,父母都很少帶我出外面遊樂。幸好之後父親找到一份更穩定的工作,看電影呀、到冒險樂園玩氣墊球呀……很多事都能做了。他更買了一部相機,說要把我當成模特兒呢!」

聽罷夏瑜只是輕輕一笑。

「記得有一次突然下大雨,把相機弄濕了,把父親嚇得半死!幸好最後相機沒有壞掉。」

鍾天程見夏瑜只是淺笑,並沒答話,便轉一轉話題,問:「對了,你今天依然沒有帶傘吧?要是突然下雨怎麼辦。」

「不會如此倒霉的……」夏瑜說道,說時眼睛瞟了鍾天程手上的黑傘一眼,鍾天程也察覺到了。

「你不帶傘上學,真的是因為傘不見了?」

她點頭。

「認真找過了嗎?」

「嗯。」她再點頭。

「好吧,」鍾天程忽然停下腳步,吸了口氣,續說:「其實呀欣已經跟我說這把傘是你的。」

夏瑜呆住了,只懂凝視著鍾天程。

「這把傘是父親的。只是……如今他已不在了。」夏瑜忽然傷感地說。

「我只是想知道,你當日為何……」

「啊!」突然一個小男孩跑過,撞到夏瑜跌倒在地,手上的傘也飛開去了。見狀,夏瑜馬上上前拾起了傘並還給小男孩。小男孩道謝後,夏瑜卻問道:「今天天晴,你為何會帶雨傘出門?不怕麻煩嗎?」

「這是爸爸給我的,他說天氣變化難測,帶著必定有用!」說罷,小男孩一蹦一跳的走了。

夏瑜笑了,那是鍾天程見過她最發自真心的一個笑容。

「你剛才是否有話想說?」回過神後,夏瑜問道。

「對,我只是想知道,這張照片內的我帥不帥而已,哈哈。」鍾天程笑說,然後把照片收回零錢包裡。

之後的路程,他都沒有再提到雨傘的事。他沒有問下去,是因為他想起了一件他忘記了的物品——當日連同黑傘一起被遺下的信紙。

那裡藏著夏瑜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