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半,我在觀塘的站頭等待上客。
天空泛黃,沒幾片雲彩,褐黃的陽光灑在地上,映照出樹葉的輪廓,時而秋風吹過,使剪影搖曳著。
面對空無一人的車廂,最好就是扭大喇叭聽音樂。
但正想這樣做之際,手機震了一下,螢幕亮起,顯示的是 Kathy 的 Whatsapp。
「你呢排都唔洗嚟接我啦,有幾單大 project 要跟......」
我拿起手機回道:「吓,咁你點?瞓公司?😲」
Kathy:「睇怕係......😩」
我:「做還做,都要抖吓,唔好捱病」
Kathy:「嗯,知道😊」
我:「如果 Weekend 得閒嘅,出嚟食餐飯?」




Kathy:「唔......都得嘅,到時再搵你」
我:「Okay,唔阻你做嘢啦,加油」
Kathy:「嗯,你都小心揸車」

回到香港後,她就比以前忙碌得多,我也不時沒有載她回家。
升了職,又挨近年尾,忙碌也是正常的,只是失卻如以往的親密,有點納悶。

忽然對講機「啲啲」的響起。
「......我路德會起步啦,基仔埋位。」
我按下對講機的按鈕說道:「收到。」




我隨即把布牌搞到「青山道」,再在牌堆中找到「青山道」﹑「九龍仔」,跟「九元」的膠牌。
好,要開始了,要習慣沒有她這位座上客的日子。

沒有她的日子,我也變得更勤力——以往朝八晚七的我,現在也變成朝七晚十了。
差一小時就變成 7-11 了。若不是十一點後的路線更複雜,我想也會繼續工作下去。

學發叔話齋,當彌補心靈空缺囉。

晚上十點半,如常地跟最後一位乘客找續後,把小巴泊在青山道站頭。
回到家,還是家徒四壁,我隨意地把東西拋下後就去梳洗。




梳洗過後,再完成煩人的家務,總算可以休息一下。
我坐在梳化上,如常地扭開電視,讓新聞報導成為背景音效。

電話又再震了起來,還是 Kathy 的 Whatsapp。
「頭先唔記得同你講」
我問:「講啲咩」
Kathy:「壞消息嚟」
神神秘秘的。
我:「講嚟聽吓」
Kathy:「公司決定咗唔請你,請另外一個人😓」
「係咪 Joseph?」我思前想後,直認就是他了。
Kathy:「好似係......但點解你會知係佢?」
「佢嗰時同我一齊 in,好多 idea,仲要唔係屎橋。唔係請我嘅話,咁一定係請佢😤」
Kathy:「講到自己好勁咁喎😏」
「我嗰時同佢一齊一唱一和,其他人一句聲都出唔到~」想到這裡,還是有點自鳴得意。




我續問:「係喎,咁得閒同我吹水嘅,放工啦?」
Kathy:「差唔多啦,做埋少少嘢就走」
我:「唔好做到咁夜啦,早啲休息」
Kathy 回道「你都係😁」,然後續說:「唔講住,執埋手尾先,bye n good nite👋」
我:「gd nite.👋」

就算嘴上說得多麼輕鬆,心裡還是不免感到失落。
雖說人大了,沒有兒時的稚氣和好高騖遠的夢想,但心底裡仍然有一個小小的理想。
我現在的理想,大概是不用為每日的生計而煩惱吧。
只是現實不會照料你的理想。
沒關係,我也該接受了。

「搖上車窗 轉鑰匙孔 等引擎熄火 世界難得安靜幾秒鐘
心裡面的鏡頭 突然特寫我 已經習慣多久 得過且過





曾經夢想 拯救宇宙 許多年以後 在電影院看 天災人禍
快毀滅的地球 總會出現英雄
不知不覺也欣然接受 那並不是我」


翌朝,如常回到站頭開工。
我一上車後就向對講機說著:「我有一個對我嚟講係壞消息,但對你哋嚟講可能係好消息嘅消息,想唔想聽」
發叔聽到就說:「嘩,做乜朝早流流就講啲咁嘅嘢......我老人家頂唔緊。」
「對我哋嚟講係好消息?咁就要聽下啦!」同線的康哥看來十分期待。
我緩緩說道:「我會繼續揸小巴,同你哋一齊,因為之前見工間公司唔請我。」
康哥聽畢,就說:「咁就好囉,你都唔知,成日有女乘客同我講話有個新嚟嘅靚仔司機,好好人,好想瘋狂坐佢車咁話喎。」
我立即笑著回應:「吓,唔係掛,咁大鑊!」
發叔亦不甘示弱,搶著說道:「好叻咩,想當年,啲女仔都話我似周潤發啦,仲爭住坐我車呀!」
我說:「得啦得啦,三十年前呀嘛,我知,但係而家到你埋位啦,發叔。」
對講機中傳來陣陣笑聲。





有人說,改變不了就接受它吧。
對的,我現在才知原來這裡也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