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神怪之門扉: 3.4 賭神曉娜

　　那小夥子很容易被人認出。他名為雲丁，名字已是一怪，他的間條衣衫與老氣橫秋的眼鏡，就是他的標誌。
　　熟悉他的人，皆叫他作「間條騙子」。在望安城中，也算是臭名遠播的人物。
　　新生進學，就是他混飯吃的日子。
　　雲丁本來也看不上曉娜，直至他目睹曉娜神奇地「乞討」了幾千格曼幣，他便改變主意，心想「此人不騙非自己」。與她交談幾句，便知曉娜智商只有小狗的水平，自己更是興奮。
　　曉娜入世未深，不知世途險惡。凌軒和千靈兒教她的都是生活技能，卻沒有跟她說，騙子也是職業之一。在她的年代，根本沒有這種職業──那是一個沒有貨幣的時代。
　　雲丁坐在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幅方形小布，置在地面，再掏出一個杯和一粒骰子。
 　　「很簡單。」雲丁笑著說，他已經按捺不住興奮的情緒：「骰子六面，每面一族圖案，暗靈、妖精、後龍、山貓、濯水、祭宗，共六族。我把骰子放在黑色杯子下面，搖動杯子……你是人類吧，先付一定格曼幣，猜對骰面是甚麼圖案後，我付你飛龍幣，帳面一倍一。猜錯了，錢就由我來收下。」
　　「甚麼是一倍一？」
　　「就是你下注十塊格曼幣，贏了後，你收下自己的十塊，再加上我給你的十塊飛龍幣；要是你下注一千格曼幣，贏了的話，我便多給你一千飛龍幣。是不是很簡單？」
 　　曉娜數數手指，默默計算。複習了幾天後，她的算術已有現代八歲孩子的水平。算了一會後，道：「可……可是輸了的話……」




　　「未賭先想會輸，這是不行的。你骨格精奇、天賦異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怎麼可能會輸？」
　　「可，可是……」
　　「難道你不是天才？」
　　「我……我當然是！」
　　撒斯無語。如果曉娜是天才，世界上的蠢材肯定會絕種……
　　雲丁打量曉娜，覺得她面龐好生俏麗，雙手與玉腿甚是勻稱，若長大幾歲，肯定是傾國傾城的可人兒。
　　這回雲丁可高興了，他認為美麗的女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精明無比，另一種是蠢貨，曉娜明顯是後者。
　　對付完美的笨蛋，根本用不著最頂級的賭具和騙術。就是說起話來，直接了當簡簡單單便可騙過對方。曉娜猜中的機會只有六分之一，雲丁可是連本錢也不用付。
　　曉娜和撒斯都不知道這叫賭博。
　　雲丁又解釋，格曼帝國和泇煌國的貨幣不同，一元飛龍幣可值三元格曼幣。




　　表面數字上的倍率是一倍一，一元格曼幣博得一元飛龍幣。以兌換率計，實際上是一倍三。
　　曉娜曾從凌軒處聽過三國貨幣不一的事，想是不假。
　　曉娜掏出二十元，放在地上小布上。
　　雲丁皺起眉頭，你不是剛賺了三千多元嗎？出手也太低了吧。但人家是第一回賭，不好意思質疑，便道：「猜吧，是甚麼圖案？」
　　曉娜道：「唔，與哥哥你同族吧。」
　　雲丁是山貓族人，外貌特徵最像人族。
　　後龍族人額上有三角印記、臂上有波紋，妖精以髮色分辨年齡和性別、身背有退化的翅膀。就是一名惺睡未醒的人，也能認出兩族。
　　山貓族人，只有耳朵長有白毛和個子較矮的特徵。若曉娜不是近距離坐在雲丁前，也以為他是人類。
　　曉娜曾在凌軒處看過一些書本，關於十族的特徵略有認知。
　　雲丁把骰子放到黑色杯子下，黑色杯子貼著地面。雲丁懶洋洋地搖了杯子兩下，骰子微響。




　　翻杯一看，一對貓耳印在骰面，果然是山貓族。
　　當然，這不是曉娜幸運，雲丁是故意輸掉的。不先給曉娜甜頭，大魚怎生上釣？這可是江湖郎中的基本騙財法則。
　　他先問曉娜答案，再暗中施展魔術般的掩眼手法，把六面都是山貓耳的骰子放進杯子內。
　　掀開杯子的同一時間，兩根指頭迅速摸到骰子四側，遮掩骰子四面。杯子拿走，只向曉娜展示朝天的一側，使她未能看破六面如一的真相。
　　黑暗的環境有利雲丁施展騙術，不過他未想到曉娜不被黑暗影響。
　　雲丁付了二十元飛龍幣後，曉娜又押下二十塊格曼幣。雲丁再次皺眉，這回他不容氣道：「你押注這麼少，怎會贏得大錢？」要是她十元二十元的下，到底要下到何年何月？
　　「說的也是。」曉娜想了想，收回了二十元，一下子押了二百。
　　雲丁看她信心十足似的，心想：「一會兒看你怎樣輸光。」
 　　「三角圖案，後龍族。」
　　「啊，我又輸了。」
　　雲丁再次故意輸掉，付了二百元飛龍幣，暗想：「是時候了。」再裝模作樣地道：「怎會這樣，難道你真的是天才？」
　　曉娜笑嘻嘻道：「對啊，我便是。」
　　「哼，有賭未為輸。我不信你這麼好運，再押！」
　　曉娜一下子押了八百。
　　雲丁再接再厲，搖晃杯子幾次後，再向曉娜詢問。這番雲丁一定要讓曉娜賠一次。




　　曉娜笑道：「這次都是三角，後龍！」
　　這次用的是普通骰子，機會是六分之一，看似是真正的對賭。
　　雲丁心想：「這小娃娃，有夠好運的。」暗中微移杯子。
　　原來這次雲丁沒有把骰粒放進杯內，而是把杯子對著雲丁的一面微微抬高，骰子夾在杯子邊緣。就算把杯子在地上搖晃幾次，骰子依然夾在杯邊與地面綿布之間。
　　也即是說，無論搖動了杯子多少次，骰子始終沒有轉動過。
　　鋪在地面上的綿布有效阻隔在杯子搖晃時，骰子與地面磨擦的聲音。
　　這是較為高階，且貨真價實的魔術掩眼之法，並非利用改裝過後的道具。
　　曉娜看不出端倪。
　　她只能看見杯子正前方及正上方，不能知曉杯子後方稍被抬高，露出小小隙縫，骰子夾在杯子邊緣與的乾坤。雲丁與曉娜面對面坐，他絕對可以看見半個骰面。
　　縱是如此，曉娜一下子猜中骰面是三角圖案，所以雲丁才覺得她運氣不錯。
　　要是她猜別的，雲丁便會揭盅，直接說她猜錯了。
　　現在她猜中骰面，雲丁在揭曉答案前，要多用一些技巧。
　　拿著杯子的手要施力下壓，讓杯子邊緣死死的壓住夾在下方的骰子面。
　　然後微微地往前輕推……夾在杯子邊緣的骰子受力，立時往前翻滾。骰子一滾，骰面即時換了別的。
　　這種手段那裡瞞得過撒斯？就算撒斯不懂魔術技巧，也必懷疑雲丁動了手腳。即便是曉娜，雖不知杯內玄機，也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杯子微微前移。




　　雲丁賴以成功的基礎，除了手法，還有夜色。換了常人，未必便覺雲丁使詐，但曉娜可是有絕佳的夜視能力。　　
　　就在雲丁翻開杯子的瞬間，曉娜立時大叫：「我說錯了，是妖精的退化翼！」
　　雲丁一時措手不及。
　　盅已揭，果然是妖精圖案。
　　八百飛龍幣又陪了過去。
　　曉娜歡欣地收起獎金。
　　「怎麼可能……」雲丁沒看出端倪，甚麼都沒發生！就算她看見自己動手腳，她怎麼可能猜到骰面是那一種圖案？這可是六面不一的普通骰子。
　　曉娜一說便是答案，她在作弊出老千？但她沒有運用拉羅，也沒施展任何技能。
　　橫看豎看，如何打量曉娜，亦覺她不過是傻瓜一名。
　　曉娜笑得更甜，心想原來掙錢這麼容易，忽道：「我賺來的飛龍幣，可以押下嗎？」
　　雲丁前後賠了一千零二十元飛龍幣，折合格曼幣三千零六十。他無論如何都要賺回本錢，否則難以面對自己的老大……
　　「可以，但換個玩法，你來搖，我來猜。我猜對了，拿你押下的錢；猜錯了，我賠你，一賠二。」
　　曉娜聽得「一賠二」，立時伸出指頭默算。雖未火速得出答案，但默算一會，忽已豁然開朗，知道相比「一倍一」，贏款必大，不禁「哇」了一聲，馬上全押！
　　桌面賭注，一千零二十元飛龍幣，加上超過三千的格曼幣。
　　雲丁看著便慌張起來，但又不得不賭下去。




　　那一句「一賠二」是騙子的絕殺，平常是用來吸引那些被騙了好幾次的笨蛋，好讓他們作出終極大押，甘願把全副家當雙手奉上。
　　雲丁再換了一顆骰子，提醒自己不要嚇著自己。她不是全押了麼？正好騙光她的錢！
　　他明著眼在曉娜面前把舊骰子放到一旁，然後掏出藏在衣袋，外看與那骰子一樣的另一顆，將它交給曉娜。
　　這回由曉娜搖動杯子，工具自然要交到手上。
　　但雲丁的骰子並非尋常之身，那骰子被貫了水銀，每面的重量不一。
　　現代世界流行著一種說法，就是不要在山貓族人附近說秘密，因為他們天生聽力驚人。只要他們集中注意力，便能聽到一小範圍內微細的聲音。
　　雲丁六歲開始便學習聽骰，現在他必能聽出答案。無論曉娜如何搖動杯子，他都能「猜中」。
　　曉娜把小骰子放到手上，渾然未覺不妥，只覺得這小方粒好生厲害，一定是掙錢的偉大法寶。
　　曉娜把骰子放在布上，蓋上了杯，輕輕搖了搖杯子，再拋下一句：「哥哥請猜。」
　　雲丁呆了呆，曉娜確實搖過杯子，不過杯子晃動的幅度太小，好像一隻小羊抖了抖身子般。雲丁聽出，骰子從來沒有碰撞杯子內壁，因此沒有動過。
　　其實曉娜不懂這玩意的玩法，以為輕輕搖兩下，骰子便會自動跳起來……
　　雲丁猜想骰面依然是妖精的退化翼。剛才曉娜蓋上杯子前，雲丁用肉眼便能看見骰面。
　　他聽出骰子沒有動過，非常肯定自己猜對，道：「妖精。」
　　曉娜笑逐顏開，伸出玉手，慢慢地、慢慢地打開杯子。
　　在杯子離地一瞬，雲丁貓耳微聳，雙手抖震，手背血管青得將要爆開。他聽到了，骰子動了！但他遲了改口。杯子挪移，雲丁睜大雙眼——兩顆藍色眼珠現於骰面──就是濯水族的圖案！一千零二十元飛龍幣，加上超過三千的格曼幣，按一倍二的比率，承惠二千零四十飛龍幣加上至少六千元。 雲丁完敗，始終不知對方用了何種辦法，今天真的見鬼了！




　　曉娜哈哈大笑，拍手大喊，攤出雙手，說出兩個不應該在這個場合說的字：「謝謝。」
　　雲丁腦中空白，眼鏡幾乎要掉下來。
　　這女孩一定在扮豬吃老虎！強盜遇上女賊，老子今天可虧大了！
　　但她明明沒有作弊，根本沒有施出法陣，一圈技能的光圈也沒有！也許不是她沒有作弊，而是她的確作弊了，自己道行未夠，沒看出所以然來？此時若是給小茹知道自己賠了學會老本，肯定……
　　一抹影子頓時出現在雲丁面前，還有兩雙長腿…….
　　名德學院、望安峰著名的長腿校花高小茹。山貓族都是矮子基因，但她卻有一點七米之高，是族裔中的特異分子。
　　雲丁和高小茹都是名德學生，但不是新生。他們平日不會在望安城混飯吃，現在則是看準新生到來，尚未了解校外校內的資訊而動手。若再過一月，這機會便沒了。
　　高小茹臉上露出異樣的笑容，皮不笑、肉也不笑，偏生一邊嘴角在笑，道：「阿丁，看你幹的『好事』啊。你要資助小學妹，直接送她錢好了。」聲音婉柔至極，煞是動聽。
　　曉娜沒有聽出高小茹的諷刺意味，倒是一臉恍然大悟，道：「原來哥哥讓著我來，謝謝謝謝。」
　　雲丁一臉剎白，不敢說話。
　　高小茹見曉娜雙手攤開如像討飯，又一直怪怪地笑，心想這小傢伙笑裡藏刀的功夫可真有點門道，居然能騙過雲丁。
　　曉娜歡欣大笑，高小茹回報一個極虛假做作的笑容，道：「小妹妹，你叫甚麼名字？」
　　「曉娜。」說著又把雙掌前伸。
　　高小茹笑著看她討厭的一雙手，道：「真是有禮的孩子。」
　　曉娜笑道：「謝謝。」
　　「而且十分聰明。」
　　「謝謝，姐姐是好人。」
　　高小茹覺得這小賊笑意盈盈，肯定不懷好意。事獻殷勤，肯定非奸即盜。
　　「我們三天後再賭賭，好不？」
　　「這個……」
　　「一倍三！」
　　「一倍三！？」曉娜尚未掌握速算，憑感覺道：「那不是很多很多的錢嗎？」
　　「對，就是很多很多的錢，你想要很多很多的錢麼？」
　　「對啊。」
　　高小茹咧嘴再笑，這次真的是皮肉皆笑，她道：「好好，妹子勇氣可嘉。五天後，晚上八時，我們在望安庭水池再賭一場，好不？」高小茹心裡暗想，老娘在校內名聲頗大，「名德賭后」的大名不是白叫的，這小賊輸定了。
　　高小茹又掏出一疊飛龍紙鈔，故意一張一張、一張一張地放到曉娜攤到現在也不收回的無禮手掌。那些錢便是雲丁輸掉要賠的款項。
　　趁著曉娜看得眼花繚亂，不知手上有多少的時候，高小茹柔柔地道：「再賭一次，好不好？」說著又把紙鈔一張一張、兩張兩張、三張三張的送到曉娜掌上。
　　曉娜見得這麼多錢，甚麼都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