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死神,專門審判自殺嘅人(離魂記‧前傳): 18
我望住床上熟睡嘅阿敏最後一眼,就默默地離開。
‧‧‧
「死神‧‧‧?」阿敏迷濛地打開眼睛、起身,望住床邊,就好似發咗個好長遠嘅夢。
我好快就返到去莫沉言身邊,而佢都一如所料被我嘅憑空消失震驚到。
「你‧‧‧你到底係‧‧‧‧‧‧」佢望住我,想接近我但同時回避著我。
「我係‧‧‧‧‧‧」我望住莫沉言,說:「張嵐。」
頭一次。
我冇對住外人自稱,我係死神。
因為我已經尋回我嘅名字。
我就係,令阿敏逆天嘅嗰個人。
「我就知道你係佢‧‧‧我就知道‧‧‧‧‧‧你係張嵐!」莫沉言最終,投向我懷抱之中。
「對唔住。」我只淡淡地道出一句。
「點解‧‧‧點解你要突然走咗‧‧‧‧‧‧」
「因為,我已經搵到自己嘅意義。」
嗰一整晚,我陪莫沉言坐咗喺天台上面,望住逐漸澄明嘅夜空。
「所以話‧‧‧你成為咗死神?」佢望住我。
「嗯。」我望住天上嘅圓月:「或者,喺地獄工作咗太多年,令我已經遺忘咗依一切,時間總係令人麻目,時間‧‧‧總係沖淡人嘅回憶。」
「你所講嘅意義‧‧‧到底係咩?」
「以自殺,換取另一個性命廷續落去。」我講埋落去:「係一個女仔,不過佢聽晚之後‧‧‧生命亦都會終結。」
「既然都拯救過一次,點解總要睇住佢死?」
「我生前同死後嘅身份唔同,始終要遵守天職。」
「佢對你嚟講‧‧‧‧‧‧有特別意義?」莫沉言望住我。
「可能?我特別鐘意望到佢笑,一個樂天嘅少艾喺你最絕望個陣走入你世界,然後你又走番入佢世界‧‧‧到個一刻,你會覺得成個世界得你兩個‧‧‧‧‧‧生同死並唔係最重要。」我對望番莫沉言:「我唔知呢種係咪叫愛?只係,我覺自己無咗條命去守護佢,都在所不惜。」
莫沉言點點頭,指住個天:「你記唔記得,自己想去一個點嘅地方?」
「記得。一片草地,有一顆大樹,樹同草都係潔白色嘅地方。」我答。
「仲有,你講過要喺個到放風箏同汽球。」莫沉言淺淺一笑。
我啪一下手指,隨即憑空出現一個汽球:「捉住。」我望住莫沉言。
莫沉言如我所說,捉住個汽球,但佢似乎唔明當中嘅意義。
「夕陽來臨,我就要離開。」我說。
「‧‧‧」莫沉言望住我,繼而望住夕陽不答。
我望住遙遠嘅山後,逐漸上升嘅夕陽,天空彷彿破曉。
「答應我,」我望住絢麗嘅晨光:「成為最幸福嘅女人。」
啪
莫沉言一另轉頭,就只有消失而去嘅身影。
同時,汽球從佢手上輕輕脫手、飄走、向上、離去。
夕陽初升之時,既金黃又短暫嘅光輝散射到墓地之上。
我拎住一束白花孤身一人前往到自己墓碑之前,望住墓碑上嘅自己,感覺好奇妙。
良久,我獻上花束:「張嵐,如果係你,你會點做?」
生前,我為咗救佢而自殺。
死後,我因為職責要親手收歸佢性命。
最後,我不自覺地躺坐喺自己墓碑之上。
我一直苦思好耐,矛盾喺我內心不斷糾纏。
望一望手錶,只要時針搭向一點、分針搭向二十四分、秒針搭向四十一秒,阿敏嘅性就會結束,佢嘅靈魂會跟住我嘅擺渡而前進入地獄。
我應該‧‧‧
遵守天職?定還是幫佢逆命‧‧‧‧‧‧
半夜十一時正。
阿敏望住鏡前嘅自己,已經換好平時優閒嘅衣著,對住塊鏡練習住一陣同死神見番要講啲咩:
「死神,HI‧‧‧!」
「好耐無見喇喎~~」
「我唔搵你‧‧‧你真係唔會搵番我架喎?」
阿敏練嚟練去都係搵唔到一個完美嘅答案,所以佢就打電話俾陳文輝,不過信訊被飛去留言信箱之中。
「喂‧‧‧文輝?我會早啲到啊,一陣見啦。」
阿敏離開屋企前,仲望一望鏡前嘅自己一眼。
深一深呼吸,確信自己做得到。
殊不知,佢並唔知道,前方等待住自己嘅‧‧‧‧‧‧係一個死亡謊言。
十二時半,月色正濃得迷人。
如同被月光底下皮膚通透潔白嘅阿敏一樣,光芒亦無被烏雲所掩,如同阿敏今次想要喺死神面前敞開心底。
「阿敏‧‧‧!」陳文輝啱啱趕過嚟,望住企喺教堂門外等待住嘅佢。
「死神呢?」阿敏一見到陳文輝出現,就問。
「‧‧‧」陳文輝見佢一嚟就問死神喺邊,心中一沉:「佢‧‧‧佢好快會到,入去坐下先。」
「咁夜‧‧‧得咩?」
「係‧‧‧」陳文輝望住佢、點頭。
佢緊握住拳頭,知道自己即將要做一件上帝都原諒唔到嘅事。
因此,佢都預備好‧‧‧
就連自己都會殉情。
「喔,好啊。」阿敏輕輕推門入去,走入教堂裡面。
陳文輝望住阿敏曼妙嘅背影,走上前:「我真係好鐘意你‧‧‧‧‧‧」
「吓‧‧‧?」阿敏另轉頭望佢。
「應承我啊‧‧‧」陳文輝迫不及待從自己黑色書包拎出一束玫瑰花:「我會好好咁對你,認真架!」
「‧‧‧」
「阿敏,我真係好鐘意你啊,由我見到你第一眼開始,我就真係好鐘意你啊!!」陳文輝一步一步迫前。
「喂‧‧‧你冷靜啲啊輝‧‧‧!」阿敏雙手伸前阻擋住佢。
「咁你答應我‧‧‧做我女朋友‧‧‧‧‧‧」
阿敏斜斜望住佢:「死神呢‧‧‧?」
「唔好再提乜嘢死神啦!!!」陳文輝捉住阿敏隻手:「根本就冇乜嘢死神!!!我一直跟住喺你背後、一直秘密保護住你、看守住你‧‧‧我咪你嘅死神囉!阿敏呀‧‧‧‧‧‧點解你唔可以鐘意我啊‧‧‧!?」
「因為我唔鐘意你囉‧‧‧!阿輝啊,你唔好咁痴線啦。」阿敏不斷退後,意識到對方嘅危險。
「呀!!!!!」陳文輝隨即喺背包裡面拎出一塊包含哥羅芳嘅毛巾,強行掩住阿敏嘅口鼻。
受哥羅芳影響嘅阿敏意識立即變得軟垂,陳文輝把握機會拎出一條粗繩將阿敏綁住喺一張椅子上,然後慢慢咁輕撫佢臉頰‧‧‧‧‧‧
同一時間,我已經做好覺悟。
喺漆黑嘅孤路上面,獨自前進往教堂嘅方向。
既然係上一輩自己留低落嚟嘅手尾,就由自己親自去收拾。
「死神大人‧‧‧你真係要過去?」跟喺我身後嘅馬面追問。
我望住前方,一直行一直行:「既然我瞬移唔到去阿敏身邊‧‧‧即係,佢喺教堂之類嘅位置,佢最常去嘅得一間。」
「我唔係指依樣‧‧‧而係,你一入教堂就會法力盡失,受聖十字架影響‧‧‧入到去你只會變到同普通人一樣、或者更差!唔再係死神!」
「你做咗陰差咁耐,想唔想升職?」我淺淡一笑,說:「機會嚟。」
終於,我嚟到教堂門前。
望一望手錶,不慢亦不遲。
「死神大人!」馬面最後一次呼叫住我。
我停一停,馬面‧‧‧
希望,你知道如今站在你面前嘅唔再係死神。
而係張嵐。
我推開教堂大門,步入聖堂之中。
教堂依附喺牆上嘅周邊十字架隨即格格作響,微微抖震著,同時我感受到身體變得虛弱,法力亦都開始消散‧‧‧‧‧‧
正撫摸住阿敏臉頰,不斷講「我真係好愛你‧‧‧‧‧‧」嘅陳文輝猛然回頭,見到我之後就即刻拎把利刀出嚟!
「你係邊個!!走!!」
「死神‧‧‧」神志迷糊嘅阿敏雙眼半開半合地望住我。
「你‧‧‧你‧‧‧‧‧‧你就係死神‧‧‧!!?」陳文輝眼筋暴露。
由於我處身喺教堂之中,如今我身軀可以被凡人看見。牆上嘅十字架同講台上嘅大型十字架都因而隱隱作動,彷似快要跌下一樣。
「敏,我本來應該嚟收你靈魂‧‧‧‧‧‧」我望一望手錶,苦澀地抿嘴:「可惜,我喺更早之前,得知咗一個真相。」
「‧‧‧」阿敏望住我。
「唔好咁多廢話啊!你哋全部啲人都係無本心‧‧‧靠個樣‧‧‧‧‧‧根本唔似得我咁用個心真正對阿敏好‧‧‧垃圾,廢話!!!」陳文輝理智已經全斷,衝向我面前。
我立即反應過嚟,捉住佢想刺入我腹部嘅利刀,右手再揮出橫拳,一拳打落佢臉頰上!!!陳文輝倒地之前更想向我踢出一腳,但都係被我以膝擊擋住。
陳文輝再接再厲向我狂刀亂揮,原本我尚算抵擋得住,可惜周邊十字架聖力開始過大侵蝕我意志,一不留神就被佢橫刀一揮,臉頰多咗條深長血痕‧‧‧‧‧‧
「‧‧‧」傷口冇立即治癒。
我再下一城,想要盡快解決依一切,不過陳文輝居然跑到阿敏身後,用把利刀架住喺佢頸上,威脅道:「你唔好講嚟啊‧‧‧!!!」
「‧‧‧你咁係愛佢?」我反問一句。
陳文輝稍稍回神,立即對阿敏道歉:「阿‧‧‧阿敏對唔住啊,我唔係咁嫁!!」
阿敏趁佢放下戒備,立即咬住陳文輝佢手掌再用力向後一撞,令陳文輝成個人退後到牆上,間接整到原本喺牆上已經搖搖欲墜嘅大型十字架跌下到地上,搖搖晃晃更加危險‧‧‧‧‧‧
見情況如此,陳文輝就想要馬上殺死阿敏,再準備殉情。我即刻上前推走陳文輝到一張放滿燈油嘅檯上,「冰」一聲,火油隨即散播燃燒住成張大檯!
「啊呀!!」陳文輝背脊亦因此被火焰燃燒。
不過因為燈油之中含有聖油,相比起陳文輝所受嘅痛苦我更為劇痛,佢就好似失去理智嘅野獸一般發狂將我推走,然後再用利刀喺我身上亂刺三刀,最後迫到我去牆身之上。
正好‧‧‧我背貼住牆身上嘅十字架,皮膚一接觸到聖十字架後就有如被地獄赤火燃燒一樣,燒得肉露骨現‧‧‧‧‧‧
「去死啦去死啦去死啊!!!!!」陳文輝用力怒喊。
阿敏望住我只能叫住我個名不斷哭泣大喊,試圖想要逃出粗繩嘅束縛。而我眼角‧‧‧正正見到‧‧‧‧‧‧剛才被撞跌嘅大型十字架‧‧‧已經被大火完全吞噬,搖擺不定想要向前傾跌到阿敏身上‧‧‧‧‧‧
「敏‧‧‧」望到依一幕嘅我,全身嚟咗一股不知名嘅力氣。
我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去推開陳文輝‧‧‧再拔出插喺我腹部嘅利刀,捉住陳文輝左手用力一刺!將佢隻手連住教堂嘅木制地板插入連住。
神志迷糊散亂得幾乎死去嘅我‧‧‧留意到阿敏身後嘅大型十字架即將要跌落壓住佢‧‧‧我及時飛撲上前用雙手將佢連同椅子推開到另一邊‧‧‧‧‧‧!
個瞬間,喺我身上燃燒嘅火不再痛、被十字架灼毀嘅皮膚不再熱,阿敏亦係頭一次望住‧‧‧‧‧‧溫柔微笑嘅我。
=x-large「砰──!」整個被聖火燃燒嘅大型十字架壓到我身上。
「死神‧‧‧‧‧‧死神啊!!!」阿敏終於解開粗繩束縛,哭喊住咁爬到去我面前捉住我隻手‧‧‧想拉我出去。
我全身‧‧‧
已經毫無知覺。
死前嘅走馬燈不斷喺我腦中放映‧‧‧
‧‧‧內容同畫面,都有住阿敏嘅存在。
「死神我哋一齊走啦!!!!」一連串淚水從阿敏悲傷嘅臉上無聲地流下來,佢冇一點兒嘅哭聲,只任憑眼淚不停地往下流,堅強地想要拉住被十字架壓住嘅我離開‧‧‧‧‧‧
「對唔住呀死神!我以後唔咁任性啦!!」阿敏眼淚正崩潰著,無能為力地落下、拉住我左手:「你唔好走‧‧‧唔好走‧‧‧‧‧‧」
因為我死神身份嘅存在‧‧‧而令到你逆天不死‧‧‧‧‧‧
如今‧‧‧
我嘅離去‧‧‧就能夠令你生命重拾正軌‧‧‧‧‧
用我個心,好好生存落去‧‧‧
靈魂意志崩滅之前,我用最後一口氣‧‧‧同阿敏講出自己嘅身份:「我係張嵐‧‧‧專門拯救自殺‧‧‧‧‧‧嘅人‧‧‧。」
‧ ‧ ‧ ‧ ‧ ‧
‧ ‧ ‧
‧
你嘅生存‧‧‧
就係我嘅意義。
教堂火光熊熊。
警車到嚟嘅時候已經將阿敏帶走,並以殺人未遂罪將陳文輝拘捕。
而死神,亦都喺十字架下化為一絲煙霧,於塵世中消逝。
經過依件事後,阿敏每日都喺屋企以淚洗臉,佢家人以為佢係太驚先咁,殊不知其實佢嘅淚‧‧‧係為著某人而流。
到後嚟三、四日後,佢嘅眼睛都幾乎乾哂。
終於,阿敏佢冇再喊。
而係,喺間房封閉自我一段時間。
「阿敏‧‧‧出嚟食啲嘢?」佢母親如常地敲一敲佢門,說。
阿敏冇回應,只係低住頭抱雙膝。
唔想見到任何人。
而佢腦內不斷回想嘅,只係同死神過往嘅短暫相處回憶。良久‧‧‧‧‧‧阿敏拎起好耐以前,同死神喺南生圍合照嘅一幅相。
相入面冇佢個人,因為相機影唔到身為死神嘅佢,所以成幅相睇落只係得阿敏自己一個,但喺阿敏眼裡面‧‧‧‧‧‧
佢身後嗰個位,永遠企住一個人。
每每一望到幅相、同佢傾計嘅回憶,阿敏都會自然地淡淡一笑,但悲痛好快又再勾入佢腦內,就係咁‧‧‧過咗成個七月。
炎熱嘅夏季,亦漸轉枯燥嘅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