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山城: 第六章 快樂的被困者 55 斷鏈
智敏和小劉每天天一亮又回到塔上授課去了,智敏負責教授原理,小劉則做她的助手,偶爾做一些示範。
山上需用的一切,士兵們都為他們殷勤的供應,還真的按劉山松的吩咐加建了新的浴室和簡單的廚房。
昕晴最初還很高興,不用再走上走下去拿飯菜,要甚麼就有人拿甚麼上來,還可以自己下廚,煮喜歡的菜式。
但漸漸她才明白,他們其實是被軟禁了,每次她想下山,都被攔着,也和山下的人斷了聯絡。
她有點氣憤,卻又無可奈何,向劉山松投訴,他就說,遲些等他好了,就帶她下去。
她半信半疑。
你這樣罪羅上校,他哪會放過你?
昕晴在家裏沒甚麼事可做,除了照料傷者,一如以往把家裏所有可以做的家務全做妥,後園的農田也重新翻土種植,把自己弄得忙到不堪,好忘記被軟禁的事實,也好避免和劉山松有太多獨處的機會。
劉山松一天中一半的時間昏昏沈沈,定時被喚醒來吃飯,吃完飯又被要求躺着,感覺就像個嬰兒。
他清醒的時候,就看着昕晴走來走去,要麼在家裏那個角落洗洗刷刷,要麼在廚房裏忙着,要麼在窗外的農田蹲着,沒有一刻停下來。
只有他喊她的時候,她才停下來,給他一口水或給他一本書,很快也就走開,晚上又總一直躲在自己的房中。
只有每晚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們才有長一點的時間相處。
“有時我覺得要感謝這些傷口。”他說。
“怎麼說?”
“要不是有這些傷,恐怕你就不會理我了。”
“不會呀,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了,你還想怎樣?”
昕晴拿起了要丟棄的紗布繃帶,要站起來,劉山松卻捉住她的手,“你陪我聊聊。”
昕晴也正是悶得發慌了,聊聊也無大害,“嗯,你等我丟了這些。”
“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昕晴把東西放進膠袋裏扎好,放出門外,明天士兵們會來收集。
“是因為我迫你上來陪我,令你失去了自由嗎?”
“最初是有一點點啦,但如果你不叫我上來,你一個人在山上,誰來照顧你?你不迫我上來,我還是會自己要到山上來的。”
“真的?”
“嗯,不放心。”
他伸出雙手去捉住她的手,小小的雙手涼涼的,揉在手裏好像沒有骨頭般柔軟。
昕晴最怕這些時候,不知他又要說些甚麼肉麻的話。
“我還以為你想通了。”
“想通了?”
“那次在車中雨裏,你告訴我,你也是愛我的,不是嗎?”
果然…都起雞皮疙瘩了。
“…是…的。”
“那為甚麼你現在又對我這麼冷淡?一定要遇到危險了,才可以表現出愛我嗎?”
“也不是…我現在每天也好好在愛你呀。”
“你這只是在照顧我。”
“你不喜歡?”
“不是,我很喜歡你照顧我,可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更多。”他騰出一隻手來,用手指的背面摸昕晴的臉,手指順着她臉上的輪廓,慢慢滑到她的下巴,就輕輕捏着,在她的唇上吻下去。
昕晴順着他,上山後整個星期也沒讓他好好吻過,再推拒恐怕他要發難了。
他見她也受落,就接着吻下去,雙手扶着她的手肘,捏了一會,輕輕沿着雙臂向上撫摸,直摸到她的肩膀就搓揉着不放。
她伸手在他的胸下抵着,怕他一時忘形要抱她,會碰到傷口。
胸前的傷口隨着越跳越劇烈的心臟疼痛起來,提醒他是時候要暫停了。
他依依不捨的放開唇上軟綿綿的她,但還是捉住她的手,捨不得放開。
他看着她粉紅的臉,濕潤的雙唇被他吮得通紅,又痛苦又甜蜜的笑了。
很想抱住她,以往總是想也不想將她往自己的左胸抱,因為抱她之餘,還可以用左臉蹭她,現在真是左右為難了,簡單抱一抱也要想許久。
算了吧,反正她一定說會碰到傷口不讓他抱。
恨死那個張士雲,這一槍一定是他射的!
“在想甚麼?”
“沒甚麼…”
要告訴她嗎? 使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不久前就站在城門口不到一百米外的地方,和她遙遙對望。
只差一點點就碰面了,她卻沒有跟他遇上。
緣份沒有安排他們重逢,是要把機會留給我嗎?
劉山松又伸手從她領口掏出了指環,現在只剩下了一隻,孤伶伶的。
“還想他嗎?”
昕晴知道他的用意,就回答說,“只是個記念。”
“好好收藏也是記念,不必一直戴着呀。”
“可以收在那裏?不知甚麼時候,又會有人沒問過我,就把我的東西全搬走啦。”
“如果我要求你脫下來,你願不願意?” 我在問甚麼問題?! 只有男人問女人願不願意戴上戒指,我卻在問她願不願意為我把戒指脫下來。
“為甚麼?”昕晴擺出防備的姿態,手握着戒指,這令劉山松有點火了。
“因為我看着扎眼呀!”
昕晴想,我平時甚麼都順着他,現在有一點點逆他的意思就發脾氣了,真是縱容不得。
“扎眼就不要看吧!”
她分明是在挑釁我! “你說甚麼?!”
“是你自己故意把它掏出來,還無原無故生氣…”
“你不動手,我幫你脫了吧…”說着伸手要除下項鏈的扣子 。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停手!”昕晴氣得急了! 正掙扎的時候,手胡亂的揮動,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
“呀!”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手自然反應的護在胸前。
“對…對…對不起…弄痛你了?”昕晴頓時手忙腳亂,不過是條項鍊,她脫下就是了…
劉山松低沈的悶吼了一聲,眼神變得很可怕,雙手緊握着鏈子,用力把它扯斷了。
昕晴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很少來得及反應…),劉山松已把斷鏈連指環揉在手心,走出了門外,往田裏一扔,東西就消失在黑暗裏。
完了就往自己的房裏去,倒頭就睡。
“劉山松!!!!!”昕晴從來沒有真的生過他的氣。
這是第一次。
她直跑到睡房,向着他大喊,“劉山松你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他一躺下來又覺痛了。
因為他胸腔前後都有傷口,怎樣躺也是痛。
平時都是昕晴幫他墊好了,背靠着牆斜斜的躺着睡。
昕晴見他這樣,心又軟下來,扁着嘴把他扶起來,一邊淌着淚,一邊拿床上的幾個枕子幫他墊好斜度。
墊好了,才緩緩扶他躺下,又幫他蓋上被子。
劉山松心想,自己這樣待她,她還是細心的照顧自己,就甚麼氣也消了,只怪自己脾氣壞,傷害了她,使她哭成這樣。
“你…脫…就…脫嘛,”昕晴嗚咽着說,話不成話,眼淚不斷從臉上滑下,”怎麼…可以…扔掉…”
“好了…對不起…哦…不哭了…”劉山松拉起汗衫幫她擦眼淚,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她的淚水。
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做過正真傷害她的事,這是第一次吧? 以後都不敢了…這個人怎麼一哭就停不了?那水龍頭在那裡?
“好了…”他停下來,心裏掙扎了一下,“我去幫你拾回來,你別哭了。”
眼淚還是沒有停,昕晴吸着鼻子,嗚嗚咽咽的說,“你這身子…怎麼去拾,我…我去吧,你幫我…拿…電筒。”
昕晴不要他在外面吹風,於是叫他就坐在窗旁,拿着手電筒幫她照明。
昕晴蹲在田裏找了好久,每個閃閃發亮的小東西都看一遍,甚麼發現都沒有。
反而是劉山松好眼力,不久就找到了鏈子。
“晴呀!玉米。”
“甚麼?”昕晴的眼睛哭得腫腫的,淚痕在臉上還沒有乾透。
“鏈子掛玉米上了,在你後面。”
“啊!”昕晴站起來,回頭一看,鏈子果然掛在一枝高高的玉米上,她一直蹲下,所以沒看到。
可是指環是失去踪影了。
那小小的圓圈,應該不知滾到哪裡去了,天色都黑齊了,怎可能找得到。
“明天再找吧,有太陽會容易很多。”
昕晴用冷冽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劉山松難過的別過臉去,跟她說,“明天我幫你找,要不然叫幾個士兵上來找,一定能找到的。”
“那是他留給我唯一的記念了。”眼淚又流了。
“你…你…別…”那水龍頭在那裡,誰可以告訴我?!!!
“我已經逃不出你手心了,你為甚麼還在意一隻小小的戒指?”
劉山松心裏想,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吧... 我已經逃不出你手心了,你為甚麼還這麼在意那小小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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