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他們不想見到我,要我走… 我要找我老公… 我要士雲…... 嗚...”昕晴有點崩潰,山松的話她聽不進去。

"白昕晴!"山松輕輕拍打她的臉,還是沒有反應。

"我要找我老公,我要找士雲,我不要留在這裏... "淚珠滾滾而下。

"每回受驚了都是這樣,甚麼都聽不進去..."這時山松看見今早修理機器時弄到的傷口,就去拿了車廠的急救箱,放在昕晴面前。

"姑娘,可否幫幫我?"邊說邊把受傷的手在她面前揮動。





"哦..."昕晴見到傷口好像着了魔,把山松的手放在桌面,就純熟的幫他處理起傷口來,慢慢就不哭了,只是兩條淚痕還在臉上掛着。

"真沒用,這種人游擊隊要她才怪。"

昕晴幫他貼上了膠布,"好了,"說完吸了吸鼻子。

"好了麼?"那麼入正題吧,"你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吓?"昕晴如夢初醒,有些事情,總要清醒面對。





"你的丈夫到底是誰?"

昕晴搓揉着雙手,過了半响才慢慢的回答,"他... 他叫張士雲。"

張士雲,有點熟,哪裏聽過?

"講多一點!"

"他是能源研究的專家,本來在能源研究所工作... 後來... 加入了游擊隊。"





"所以他真的是游擊隊員?"

昕晴點頭。

"你們結婚多久啦?"

"兩年,就在第一波致命毒霧來之前..."

那也就大概是劉山松他們開始建設綠山城的時候。

"你對他在游擊隊的工作知道多少?"

"我甚麼都不知道,除了他加入了... 我其他的甚麼都不知道..."

"你是他的妻子怎可能甚麼都不知道?"





"他總跟我說,說我不會明白,他說,我連他為甚麼這麼痛恨政府軍和李氏集團都不明白...我更不會明白游擊隊的事情,我問他,他也不跟我講。"

"那麼,那天到底是誰把你留在恒卓樓的樓下,故意讓我們找到你?他又是怎樣知道我們出沒的時間和路徑?"

"昕晴又沈默了一分鐘,才緩緩的說出來,"那天,因為士雲他... 他的父母... 相繼在家裏去世了,我就打了電話給他。找不到他,只好給他留下了個訊息,告訴他,他的父母病逝了... 那時候通訊網絡已開始癱瘓,我根本不知道他會否收到我的訊息,只是一直等... 到了凌晨的時候,他就回來家裏找我。"她說到這裏,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他很驚訝我竟然沒有撤離,還留在危險的死城裏。那時候,他帶了一班人,全都穿着黑色的服裝,戴着防毒面罩,把我押到一個地方,要把我丟在那兒... 我想反抗,求他帶我走,但後來不知怎的就暈倒了... 醒來... 醒來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在游擊隊裏,你還有甚他認識的人嗎?"

"有... 有的,有一個中學同學... 她跟我和士雲是同一所中學畢業的。"

"沒有其他了?"

"沒有了。"





"那個人是誰?講多一點。"

"她叫鄭雨絲,她本來也是研究所的。我跟她… 沒甚麼往來,所以其他的也不清楚…"

"他有沒有說為甚麼不帶你走?"

"他說,隊裏的生活不適合我…"

"那也是,你看你,沒膽,動不動就哭,個子又小,人家可是去打仗的。"

昕晴沒說話。

"那他有沒有交代他去了哪裏?或者你有事可以怎樣找到他?"

"若果有的話...我就不用叫小劉去幫我打聽了。"





"那麼,若果戰事結束了呢?你們怎樣團聚?"

"......都沒有講。"

這個人,跟本就是被老公拋棄的可憐蟲,現在來到綠山又被人欺負。

真沒用。

"那... 你說,毒霧來襲之後,他才回家裏去找你,他之前在那裏?"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只知道他是參加了反抗的活動,我還不知他進了軍隊,見到他時我還嚇了一跳,差點認不出他來。"

"他離開了多久?"





"一年多。"

"一年多?你們結婚才兩年,就是,新婚不夠一年他就走了。那他為甚麼要娶你?"

"也不是... 就是偶然也會見到他的。"

"你是遇到騙子吧?他就是看中你那麼笨,要你來照顧他的父母。"

"不是的! 他早安排了他的父母進入養老院,我怕養老院在撤離時會把老人家丟下,我不放心,才留下照顧他們。士雲是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收到我的訊息時才會這樣驚訝。他們兩老也是我父母的老朋友,從小看着我長大的,我照顧他們終老也是應該的。"

"你們是從小就認識?那... 感情應該很深厚吧?怎會就這樣把你丟下?"

昕晴神情呆滯... 不是又要爆發了吧?

"可是你沒想到你自己嗎?那候還沒撤離的,基本上就是在家裏等死吧。"

"我不可能丟下他們... 任何情況都不會..."昕晴低下了頭,回憶着那時的情形。

任何情況都不會?

任何情況?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新婚不到一年就被丈夫拋棄了,還為了照顧那個人垂死的父母,放棄自己逃生的機會?

"但他們的兒子卻把你丟下了,完全沒有留下任何音訊。你不恨他嗎?"

昕晴沒有回答,她實在不懂回答這條問題。

從小到大,他都在身邊照顧她,就像親人一樣。

尤其在父母死後,士雲就是自己一切的依靠。

到了這一刻,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士雲是故意拋棄她,連一點消息,一點承諾都沒有,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彷彿她從未存在過。

這樣的沈默持續了很久,劉山松沒那麼多耐性,於是提出一個建議。

"這樣吧,你一會兒出去告訴他們,他抛棄了你,你託小劉打聽他的消息,單單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沒有投靠他的意思,因為游擊隊根本不會接受你。你這樣說的話我們比都好下台。"

昕晴的情緒又再崩潰了,雙手掩着面,淚水不停在臉上流,內心的痛苦反映在她的身體上,她彎腰抽搐着,從坐着的椅子上倒下來,跪倒在地上。

外面的人還以為劉山松對她講了甚麼過份的話,迫使她向他下跪了。

"這... "劉山松被她哭得心煩了,本想不理她,但看着看着又心軟了,就也陪她蹲坐在地上。

伸出了的手,收回了,又再伸出去,搭在她的肩膀上。

"被人遺棄的感覺不好受吧。這年頭,誰沒有受過傷害?外面那些人也和你一樣,他們也受過傷,有的比你更甚。他們都有想念的人在外面,有些也是音訊全無。他們期待摰愛親人的消息,期待日後與他們相聚...若你真的想再見他,你就一定要留在這裏,活下來,將來才有團聚的可能。"這聲音溫柔得劉山松自己也起了雞皮疙瘩,"你把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對他們講一遍吧,只要能讓他們知道,他們可以安心在這裏等待,沒有誰想故意留難你的。"

"你... 剛才說... 他們都和我一樣嗎?"昕晴恢復一點意識,淚眼汪汪望着劉山松。

"是呀。這亂世誰沒有失去親人,受過傷害的?"

"那你呢?"

"我?"

"嗯..."

"(白昕晴你在這種環境還不忘八掛...)我嘛... 我也有呀,那時候,就是開始建立綠山前一、兩年吧,那時候,出賣我的人一大堆,當中包括我的家人,還有...當時我最愛的人...,而最愛我的人… 也因為我而死了。"

"因你而死?是那個少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