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愛情]《別離》: 第五十八章 尾聲

真相大白後，眾人就開始後悔了，陳少恆心想自己那天幹嘛冒著大汗也要給他排隊買熱騰騰的早餐，小雅送的朱古力也不便宜啊，最慘的是夏雪，演唱會門票轉眼讓了出去，她可是刷屏刷到手痠才買得了的票啊！

沒想到兩天後，林哲宇就把票退給她了。

夏雪扶著差點掉落的護士帽，說：「林醫生你不看了？」

「不是，天行會帶我去，這票就不浪費了，還你。」

「VIP package嗎？現在炒到九千塊一張了！他買到？」



「那個……我向你買時忘了，他是唱片公司老闆啊，手上有票。」

「所以你能進後台？」

「嗯，應該可以。」

「天啊！」夏雪都要尖叫了，結識男友果然要找唱片公司高層，才能確保自己有票又能跟偶像合照！

日子安頓好了，時間平穩地過了一年多，數到讓林哲宇情緒起伏最大的，是半年前魚蛋因為胃癌過世了。曾經一段孤獨日子就靠著人和貓之間的連繫撐過來的，想起來怎樣也捨不得。



顧天行提出過要給林哲宇再買一隻貓，林哲宇拒絕了，一來不想再在幾年後多傷一次心，而且自己工作時間不穩定總不能給寵物最好的陪伴，還是別浪費那些美好的小生命。

三十二歲了，林哲宇漸漸也體會到身體再不如年輕時候的血氣方剛，儘管體能不精但至少每天精精神神的，可現在一看見床就想睡，每天埋首工作後幾近累垮，夜裡還要應付顧天行的「邀約」，沒誇張的說骨頭都要脆了散了。

顧天行倒挺喜歡他這種不經意的慵懶，活像當年十八九歲時的任性；他也深知林哲宇的任性只向自己一人顯擺，對醫院同事或其他朋友絕對不一樣，這就莫名成了顧天行最驕傲神氣的一點。

就在顧天行三十一歲的生日那天，林哲宇送了他一份意想不到的禮物。

相處之中是時常會互送禮物當作情趣，顧天行送過他領帶、恤衫，林哲宇也送過他紅酒和古龍水，對於物質其實二人都不甚渴求，但稀罕的就是對方挑禮物那份心意，最貴重的亦在於此。



這晚林哲宇給他送的，是一台顧天行自以為不會再拿上手的單反相機加長鏡套裝。

林哲宇並沒有解釋甚麼，顧天行瞬間也懂了他的心思。超過十年沒碰這玩意，但對於鍾愛攝影的他而言，這是一份難以言喻的感情。

林哲宇本來對這東西也不熟悉，翻了好久網上的資料好久也看不懂甚麼鏡頭最好、哪樣鏡頭拍哪種照片較好，最後還是問上了醫院的同事，才從小雅那新的攝影師男友那邊得到實用的購買建議。

「喜歡嗎？」林哲宇覺得自己問來也多餘，一看顧天行對這玩意愛不釋手有如小男孩收到最愛的模型玩具般的樣子，心就化了，純淨的臉上又掛上了暖心的笑容。

顧天行把東西收好在盒子裡，說：「喜歡它，更喜歡你。」

林哲宇給甜逗笑了，說：「指望你幫我拍些好照片啊，不帥不收貨。」

顧天行不說太多，直接把他摟到懷中，撫他頭髮，親他額頭。

不過林哲宇所想的卻不盡現於言語中，他在意的，是顧天行那個半途擱下的夢想。開攝影公司的念想，顧天行慢慢隨著無奈感放下了，林哲宇卻一直代為記在心上。



作為天恆集團總裁，顧天行斷不能放下公司的業務來成就年輕時候的夢想，這點林哲宇也懂，只是又不願他就這麼把年少的豪情壯志磨滅得灰飛煙滅，傷腦筋了。

當個醫生是薪資高啊，大半年前還升任外科副主任了，說不定存幾年錢也可以開一家小規模的公司，可是沒事沒幹送他一間攝影公司幹嘛？傷他自尊之餘又沒人有空打理……

於是他鼓起勇氣開口：「有想過辦攝影公司嗎？」

顧天行微微笑著：「怎麼了？送我相機就是為了開這個口？」

「沒有，你喜歡嘛。」

「以後再算吧，目前攝影的理想不能太宏大。」

「現在是有理想了？」林哲宇好奇起來。



顧天行搔著他鼻尖，說：「理想是拍你一堆好看到不行的照片，然後開攝影展向全世界炫耀你。」

的確，二人的戀情維持了這麼久，卻一直只有顧家的人和林哲宇在醫院裡的同事知道，大家都有保密的默契，是顧天行的意思－自己是公眾人物，他不希望媒體把壓力轉移到林哲宇和醫院身上。

知情的還有王樂瑤嘛，這個中學時代的美女暨林哲宇首席異性好友，現在不但是幸福人妻，還是五個月大小男孩的母親呢。幾星期後的舊生聚會，她就抱著孩子來了，小嬰兒長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兩頰胖嘟嘟的，瞬間成了全場焦點。

林哲宇一到場就把孩子抱了起來，這小人兒啊，可是林哲宇從王樂瑤懷孕沒多久時就關注著的小生命，剛生下來時也是林哲宇馬上從外科樓層趕到婦產科追著看。孩子轉眼這麼大了，林哲宇看著就感動，孩子愛哭愛鬧，但一到林哲宇手上就不哭了，瞪大雙眼呆呆的望住林哲宇帥氣成熟的臉。

王樂瑤故作妒忌的說：「行啊你，孩子黏你都不黏親媽了！」

林哲宇一邊抱著孩子輕搖，一邊笑說：「是你在家常虐待他吧？」

「虐你的頭啦！我對他多好了，是他脾氣怪。奶由我餵，尿片由我換，甚麼都我來啊，但我老公工作忙，但只要間中擠點時間陪他玩，他就親爸爸了也不要我！多沒心沒肺！」

林哲宇真摯地笑了，眼見這知己有了安穩幸福的生活，也滿足地替她祝福。



王樂瑤趁大伙兒都散開兩旁，沒人注意了，便悄然湊近了林哲宇耳朵：「你那個怎樣了？對你好麼？」

林哲宇甜絲絲地笑著低聲道：「能不好麼？」

「對你好就應該陪你來啦，況且他也是舊生。」

「他忙嘛，昨天剛出差了。」

「算了我也沒資格跟你爭論，我家那男人一工作起來也是不認人的。」王樂瑤裝豁達吧，嘴裡還滲著一點怨氣，林哲宇當然聽得出來，但也沒回應甚麼。

包廂的門突然被推開，眾人視線當然投到門口去。

全場無不目瞪口呆－我們班如今混得最風生水起、惹得男士嫉妒女士傾慕的顧天行突然出現，把氣氛都屏住，曾經對他有過意思的舊同學、曾對他不屑、曾對他仰慕尊敬的，全都不得不心裡拜服在其氣場之下。



顧天行穿得相當隨心，頭髮不是平常抓得油亮的成熟髮型，改成了蓬鬆而亂中帶序的柔型，身穿著純白T恤和低調得很的深藍色西裝外套，配以深灰色的吊腳窄褲和休閒鞋，煥然是異於平常工作狀態的霸氣，改而換之是帥氣十足的自然風格，看起來甚有年輕風範，凌厲有力的眼神卻使他不失基本的氣勢與態度。

呆著的是全場人，當然也包括了林哲宇。不是說去美國兩個禮拜嗎？昨天上的機，怎麼今天就回來了？礙於眾人都在熱議，他偏卻不敢直接去問，只抱住小孩、拽著王樂瑤的衣角，一動不動的站在包廂的角落。

反應最大的那個名叫劉俊樂，中學時期那個多多說話又愛玩的屁孩，到了現在卻仍然抹不走渾身孩子氣，一看見顧天行罕有出現也管不了多少，一箭步衝了上前，作勢一拳打在他胸口上，說：「怎麼啊你……這麼多年都要跟我們斷聯絡了吧？」

顧天行友好地摟住他脖頸，用力地窩他一拳，說：「這不是出現你面前了嗎？」

劉俊樂：「夠架子啊你，風生水起就不認人了！」

蕭凱傑和余峰都在一旁呢，當年校園裡長年霸佔球場的四兄弟終於聚頭，畢業以後的頭一回齊人。

蕭凱傑：「我比較大量，你今天肯來，老子不跟你計較……可是你應該解釋一下這些年怎麼都不來嘛！」

沒來，是王樂瑤沒邀啊……

這時候王樂瑤已拉住林哲宇走了上前，林哲宇沒有想這樣搶焦點，可是抱著孩子不便掙扎，也只好無奈被她拉著去。

王樂瑤主動說：「不請自來？」

顧天行笑道：「好歹也一場舊同學，你不請我，也太不解氣吧？」

「算了，是老娘這幾年慣了請他不請你，今年就算了。」

所謂的「他」當然是指林哲宇，那幾年還未重逢復合，王樂瑤怕他看見顧天行尷尬，舊生聚會都只邀他一個，顧天行自然是不受邀請的一方。從沒得過聚會的資訊，也自然無法早點接觸林哲宇。時間都耗了，其實顧天行心底王樂瑤確有不滿，但想到她也是念及林哲宇的感受，也就不計較太多。

林哲宇把睡著的孩子送回王樂瑤的懷中，自然渙散地說：「不是出差了嗎？」

顧天行：「回來找你。」

林哲宇失笑：「需要麼？兩個星期而已。」

「有需要，這回有重要事做。」

「甚麼事？」

突然，包廂的木製趟門突然由幾個酒樓部長和侍應推開了，打通了兩個間隔，林哲宇定神一看才知道隔壁的全是醫師的同事。劉國煒、陳少恆、張景然、小雅和夏雪，還有外科好些熟悉的同事們都來了。

如果到這關頭還以為這是碰巧遇上同事聚餐，恐怕對不起自己的智商。

顧天行從口袋掏出了一小絨盒，林哲宇瞬間明白了。

安排是顧天行事先與余峰溝通好的決定，顧天行大花三倍的酒席價錢，使隔壁的百日宴主人家讓出了場地，才做出這戲劇性的效果。

絨盒開了，亮出一隻閃亮炫目的白金戒指。顧天行保持著窩心的微笑，握起林哲宇的手，說：「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可以嗎？」

永遠在一起？林哲宇早已把自己全交上了，命途如何走向也好，本就決心和他一起走一輩子，只閃萬萬沒想到他會拉上婚姻的想法，決定以婚書把雙方扣得更牢。
感動得心也揪著急跳動，林哲宇手都抖了。

其實全場驚訝的比單純祝福的還要多，林哲宇的醫院同事固然對二人關係知情，可是舊同學們絕大部分都唔知道二人「好」上了，而這樣一來就邁到求婚的節奏，誰吃得消啊？

可是無法不承認，這帥氣的二人看起來竟般配的像一幅畫好看，如同漫畫故事成真的情節在眼前發生，難以毫不動容。

「怎麼了？猶豫？」顧天行殷切地問。

林哲宇想起了這些年的許多事，甚至記起了當年的許多細節。

那個見面第一天就拉他走逃離群眾的男生，叫女同學婆娘，上課不聽課只愛玩手機，間中盯著自己的側臉看。

書不讀好，卻因為他一句說話，竟顛覆了惰性埋首在生物課業中；給他煮菜洗衣服，嘴裡從來不正經，卻能逗得人開上心裡一地的花。

那年無奈分離毀了彼此無數年華，偶遇以彼重新抓緊了彼此，歷盡刀尖碰頸項的風波，在家人面前緊張兮兮的承認對方，越過了信任危機的關口，走到這一步根本談不上容易。

有時想怨命運怎麼把這段關係弄得波折重重，但後來也有了不同的感受；要是我們沒有這麼深刻的別離，還能否如現在堅定肯定了彼此？

顧天行，愛你這人並不容易，卻因為迷上了在你懷中熟睡的每一個晚上，才幸運得可以抹走了自己與幸福之間的可恨距離。

林哲宇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淚水，說：「能不答應嗎？」

「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霸道，無賴，混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