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愛情]《別離》: 第八章 回我家
午飯後的三堂課都是打著嗑睡過，不過今天顧天行再沒昨日那麼放肆伏著睡，而是撕了一整張筆記本的紙，跟林哲宇在桌上傳來傳去，聊個不停。
傳紙條不宜說認真話，顧天行也沒問他任何關於背景的問題，只一直跟他說說這學校有甚麼怪誕又好笑的人和事，包括那個總是忘了餵學校門口那缸金魚而弄死了好幾條的冒失校工、連續多年穩奪黑面神至尊寶座的校務處書記小姐、某年學生會聖誕派對進行時突然停電、某個老師在中五模擬會考試場上走來走去卻沒發覺自己的新褲子還未剪招牌……種種趣聞寫到紙上也許比說出來遜了點，但林哲宇頭一趟知道這些事，也因此暗暗發笑，還要憋著不能在課堂上爆發出來。
老師都無法理解啊，怎麼角落裡的好學生林哲宇一直發抖？不舒服了嗎？
如此不專心上課還真是第一次呢，林哲宇一句講課都沒聽進耳，三堂課就是這樣跟顧天行鬧著，鬧開了，心情就不一樣了。
已經開始有一點點喜歡這地方了。
下課鈴響，劉俊樂一個箭步就溜來撲到林哲宇桌上，說：「這回真是我挑戰你了，午飯那一球不算數，我要跟你再鬥一把！」
顧天行收拾著東西，道：「不啦，我回家。」
「又不打了？」
「不了，有事做。」
余峰突然冒了出來，說：「有甚麼事做啊？」
「八甚麼卦？」
「就看你有甚麼事比跟我們決戰更重要啊。」
「你少管這個。」
林哲宇感覺事不關已了，拎起書包便站起來，說了句「拜拜」便走。
顧天行連忙把東西都胡塞到書包裡，匆忙跟兄弟們道別就趕著去。
又是校門前，上次是顧天行一胳膊的勁就把林哲宇拉到這裡來，這一次是他緊追著林哲宇的背影，來到同一地點就抓起他的手臂，說：「一起走吧。」
「啊？」
「有問題？」
「你……不是有事做嗎？」
顧天行抽抽鼻子，說：「這事就是跟你走啊。」
聽起來真肉麻……林哲宇心頭一暖，問：「又繞個圈才回家，你真不累啊？」
「今天帶你去我家。」
「你家？」
「走吧。」顧天行挽起林哲宇的手，便走了，二人都不發覺，雙對的背影正引起多少目光注視，幾近引起陣陣騷動。
林哲宇正走往巴士站的方向呢，誰料顧天行卻突然伸手截了一輛的士，車就停在跟前。
「怎麼啊……」
「上車吧。」顧天行給他推了推，兩個大男孩就擠上了後座。
林哲宇挽住了車窗上的扶手，好不容易才挪開了書包，好好坐直了身子，問：「你上學下課都坐的士啊？」
「平常不會，今天帶你來我家就坐了。」
林哲宇本來還以為他會答「是」而自己正準備唸他一句「奢侈」，沒想到顧天行卻出這一著，林哲宇就無話可說了，甚至有點不知所措。
為了我？不明白。
正在心裡嘀咕著的時候，的士已駛進顧天行所住的私人屋苑，停泊在玻璃外牆的大堂前。
林哲宇還想掏錢跟他湊著付車費，顧天行卻拒絕了，說：「我帶你來的。」
林哲宇沒有像酒樓爭結帳的大叔一樣囉嗦，只「謝」了一句就把錢收了回去。顧天行很滿意啊，至少他不像昨天硬把二十三塊還給自己，至少他真樂意坐這一短程車了。
上到十樓，顧天行便拿鑰匙開門了。一進屋，裝潢固然沒樓下大堂浮華的誇張，還挺簡約的，但空間寬闊，感覺就是專屬家裡的舒暢和閒適。
林哲宇四周張望了一會，問：「沒人在家？」
「我就自己住。」顧天行說。
「真的假的？」
「沒騙你。」
「哦……」林哲宇卻沒追問，始終禮貌上不該追問別人家事的八卦。
顧天行先讓他坐在純白色的布面沙發上，自己走往廚房，大聲問：「要喝點甚麼嗎？水還是可樂？」
「水就可以了。」林哲宇也沒跟他客氣，從學校趕到這裡真有點渴呢。
顧天行端著水杯出來了，遞了給他便坐在他身旁，舒泰地躺在椅背上，說：「你就不問我怎麼一個人住啊？劉俊樂他們以前一來就追著我問，還以為我十幾歲就置業了。」
林哲宇嚥了一口水，說：「那你說啊。」不主動八卦而已，你肯說，我自然聽。
「我爸買的，他跟我媽我妹一起住，這裡讓我自己住，說我男孩子要懂得自立，所以給我的零用錢不能僱人來做家務打掃，洗衣服、拖地、晾床單，全都我自己來。」
「你說真的？」
顧天行失笑道：「怎麼你今天都不信我的話啊？」
林哲宇搔搔頭，說：「好震撼啊，你這大少爺。」
「錢是沒少給我，但我都沒揮霍，我爸說存下來就我自己讀書用。」
「你不像為了讀書才省錢。」林哲宇很快得出這結論，很容易看得出來啊，顧天行又不聽書，分明就對讀書沒興趣，省錢為了未來升學？這理由用在他身上不合適。
顧天行一臉莞爾，道：「在存錢，以後要開公司。」
「甚麼公司？」
「攝影的，要拍婚禮、拍家庭、拍小朋友，甚麼都拍。」
「你挺有想法的。」林哲宇說。
顧天行問：「那你呢？」
「就希望高考成績可以好一點，至少搏進了大學醫學院，以後當醫生。」
「當醫生，厲害啊。」
「能當得上才算吧。」林哲宇苦笑著。
就是這苦笑的容顏，讓顧天行不期然發覺林哲宇的相貌就是如此吸引，無論擠出甚麼表情，都能釋出一股簡單美好的純淨感；就剛剛那苦笑啊，像是攢了全世界的憂鬱在眉頭，透過內心的堅忍毅力擠出一點希望和自信，這樣的面貌，顧天行從沒見識過。